阿福說完,眼神誠懇地望向我,似乎在等著我的回答。
這種眼神我不是第一回見到的,城東宅院這里的底下人做派都差不多。
至少同樣的反應我在元寶跟阿黛身上,甚至是那位護衛的身上都曾經看見過。
我可不可以理解成——少年對治下是挺有一套的。
心中稍稍閃過一絲猶豫,我想了想終究還是直截了當的開口。
「被福管事猜中了!」
我轉頭朝門口方向看了一眼,阿黛跟元寶很識相,兩個人退出去之後在院中沒有發出哪怕一點聲響。
相隔的距離不遠,就算他們听到我跟阿福的對話,我覺得可以接受。
我低聲道︰「福管事,今日我帶著兩個人出門,去了肅州城西,在藥鋪那邊踫上點事情。「」想必這件事,隨同我們去的護衛阿來已經說過了。「
我打住話題,眸光掃過阿福的臉,瞧見他面上浮現了驚訝的神情,然而很快就平靜下來。
他走到我身旁,不動聲色的替我倒了一杯茶。
轉瞬後,他回歸到自己的座位望著我淡定地道︰」林,您請繼續說。「
「其實也不是多大的事情,「我皺了皺眉頭道,」說起來,就是保和堂的掌櫃跟咱們透露藥鋪里的坐診大夫昨夜被官府的人帶走了。」
至于為什麼保和堂的掌櫃會願意跟我提起這件事,包括處理山民鬧事的經過我不打算一五一十地跟阿福全盤托出。
我寧可他得了消息事後再去追問元寶跟阿來。
在我看來。這兩位才是他們宇文家的下人。
我作為一個暫時借住在他們家的客人,沒有義務需要將過程全部相告。
哪怕我需要他們出手相助,我依然覺得沒這個必要!
我只跟他說了我覺得一定得透露的部分。要請人幫忙打听消息,師出得有名!
我語氣坦白的對著阿福道︰「當時我也覺得奇怪,在店鋪內再三追問,但是藥鋪掌櫃的也不知大夫被帶往何處了,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這些跟他透露的經過都是實情,換成同去的另兩位說辭也是一樣的。
只不過元寶是听護衛阿來轉述的,而護衛是跟著我直接經歷過的。
我垂眸想了想。對上阿福的目光接著道︰「後來去石橋邊的茶樓,繼續等候我要找的人。」
「護衛阿來跟元寶都陪著我一起等著,「我沉默了一刻。繼續道,」隔壁雅間有兩位客人在聊天喝茶。」
我斟酌了一下語匯道︰「其中一個人是城東這一帶最有名的大夫——那位錢大夫的鄰居。」
「兩家相鄰隔壁,說起樁蹊蹺事。」
我跟阿福解釋了當時的處境︰「我們因為就坐在隔壁雅間,距離很近。他們的時候且開著窗。所以听的很清楚。」
「听那個人說起,昨夜里,錢大夫也是被官府的人帶走當時來了一隊人。」
我停了停,對著阿福微微笑道︰「不對,我說得不太準確,是官府的人請走他了,听說還派了馬車前去接應錢大夫的。」
話音剛落,阿福張大嘴道︰「林。您說您听到的是城東的錢大夫?」
「沒錯,」我點了點頭。對他的反應絲毫不覺得意外。
元寶跟護衛阿來都跟我說起過宇文家的事情。
由于我擔心少年在深山中受傷那一回體內未清的余毒,趁著去藥鋪的機會剛好問起護衛宅院內看病的事情。
當時他告訴我城東的被帶走的那位大夫跟宅院里的人熟悉。
錢大夫來城東宅院替宅中人看病也不是一兩回。
這樣一個熟悉的人,阿福驟然听到他被帶走的消息心中覺得驚訝很在理!
「昨夜的消息,怎麼咱們這里一點都沒听到風聲呢,」阿福眼中閃過一絲困惑道,「要不是听您提,咱們到現在都不曉得。」
我心中咯 一下,難道護衛阿來回到宅院的時候沒有將出門到了城西遇到的那些事跟他一一和盤托出?
他不是跟我說了,事無巨細定要匯報清楚的?
我有點想不明白,莫非阿來跟他還沒踫上面!
個中原委,此刻的我自然是不清楚的。
其實是因為要替玉蘭堂送取暖用炭的事情,坐在我對面的這位福管事親自前往。
護衛阿來雖然回來之後有去找過他,具體的事宜還沒來得及細說呢。
兩個人踫面,知道阿來順利完成任務,將我跟元保平安帶回清音閣,福管事也就沒顧得上細問。
中間有這些小插曲,我並不知道。
但是換句話說,即便這兩個人順利踫面,談及事情詳細經過,亦是需要挺久的時間,我跟元寶回到宅院也沒有多久呢!
我們在巷子里見到可疑的人,在藥鋪插手管了閑事,還在茶樓停留,事情真不少!
對面坐著的人站起身,搓了一下手,皺著眉頭道︰「這件事可大可小,但是這會兒三少爺偏偏不在家。」
說到點子上了!
我聞言看向阿福,語氣淡定地問︰「你們家三少爺听說是去北瑯山狩獵了?」
「是啊,」阿福點頭道,「三少爺今早去的,是您離開宅院沒多久後,他就出門了。」
阿福心中思慮,還是略去了後面的幾句話。
那位追著三少爺去的花家,林可能根本就不清楚,便不用提起了!
特別是自家三少爺,好像有意識地在弱化那位花家的存在。仿佛還有些自個兒不了解的隱情。
阿福心中一連轉過幾個念頭,面上又不敢顯露,望向對坐少年的。始終是一張親切的笑臉」我來這里的原因,就是為了想打听一下官府帶走肅州城內幾位大夫的事情。」
屋子內有一瞬間的靜默,安靜得連跟針掉在地上興許都能听見。
談話間隙,我端起桌上的茶水輕輕抿了一口,眼角的余光打量了阿福一眼,繼而語氣淡定地開口道︰「我跟元寶說起過,也問過隨同的護衛。」
「他們都沒有辦法去官府那邊探听消息。」
「官府的人脈。不是他們幾個能觸及的。」
「听到的人可能會覺得奇怪,我為何對這件事特別在意!」
我看向阿福壓低聲音道︰「實不相瞞,我來肅州城有幾件事要辦。其中最重要的一件,就是需要找到我家師兄。」
「還有另一件事,說起來跟官府還有點牽連,恕我一時間沒法明說。」我嘴角浮起一抹笑容。對著阿福放緩了語氣道,「但是請放心,我只是打听一下消息,並不會貿然做些什麼的」
我轉頭望向阿福,接下來的問題,我早就想過了。
我不說他也是明白的,眼下就不用多費口舌。
身為傲嬌少爺身邊的管事,要是連這點眼色都沒有。真心不用繼續做事了!
阿福的表情卻顯得挺為難,他沒有馬上開口。一個人低頭思索著。
我一點也不著急,在旁喝茶,耐心等待。
隔了片刻,他才抬起頭對著我道︰「林,論理接到消息,咱們這邊是要立刻去打听一下的。」
「但是剛才听您說起的,昨夜肅州官府的人帶走城中的大夫這件事比較匆忙,似乎有什麼隱情。「
阿福語氣一轉,望著我認真地道︰」林,事情牽扯到官府的人,打听消息便要謹慎些,小的還需要跟肅州這里的管事商議一下。「
「可以理解,說得很有道理。」我點頭認同。
「您先在這里等等,小的出去一趟。」
阿福站起身,毫不猶豫地推開門走了出去。
他一走,室內就只剩我一個人,元寶跟阿黛雖然跟我是前後腳找的管事,但是談話的時候,他們還是臨時回避了一下。
這會兒,瞧見福管事人走開了,等在門外的阿黛跟元寶就進了屋內。
我對城東宇文家宅院內的人事並不熟悉,心里以為阿福是傲嬌少年底下最大的管事。
還以為那位福管事在城東宅院是除傲嬌少年外,宅內小事可以決斷的人。
但是這麼一看,好像不是的,或者說,要打听消息牽涉到官府還是讓他很有顧慮。
「林,」阿黛靠近我道,「咱們宅院內,福管事來之前一直都有一位管事在的。」
「福管事這會兒肯定是去跟他商量了,「阿黛語氣肯定地道,」三少爺不在,要是做決定,兩個人一起擔責任好些。」
「我看你們的福管事,做事還挺的。」我喝了口茶,望著阿黛笑了笑。
一旁的元寶聞言苦笑著搖頭道︰「是不知道,在三少爺手底下,哪怕不都會被磨練成的!」
一刻鐘了,那位福管事依舊沒返回,我伸手叩了叩桌子,看向元寶問︰「是不是他做不得主?」
「剛才說的話,咱們也听到幾句,」元寶搖了搖頭道,「福管事大約想答應您的,但是那位管事一直做事都很放不開的。」
「因為見到三少爺的機會少,平日里咱們城東宅院里很多事情都是他說了算。」
元寶指的顯然是那位我從沒見過的城東宅院一直駐守的管事。
「這次三少爺帶著福管事來,表面上兩位管事各做各的,見了面也是客客氣氣的,實際上怕是有一點,有一點面和心不合的。」
我伸手敲了敲額頭無奈地道︰「照這麼說,他去跟人家商量,沒準還是給他自己添堵呢?!」
「可不是!」阿黛語氣感慨的道,「依奴婢看,福管事就算先答應您派兩個人去試著打听一下也不要緊的。」
「三少爺回來之後還會怪罪不成?」阿黛眨了眨眼楮道,「既然是想知道的,三少爺肯定不會責怪。「」三少爺要是那麼眼,哪里會讓清音閣直接給您住呢!」
「阿黛!」饒是當著我的面,元寶都沒忍住,跺了一下腳道,「小丫頭又在胡說了!」
「哪里在胡說,」阿黛也是難得多講了幾句,听見自家哥哥吐槽,沒忍住繼續道,「林是不曉得清音閣那地方」
「元寶,」我皺眉做了個手勢示意他別阻止,「你讓阿黛說完,沒事的,清音閣這地方怎麼了?」
「清音閣在咱們這里,從來沒有第二個人住進去過。」
阿黛抿了抿唇看著我道。
這句話听上去明顯有問題。
我想也沒想,下意識地問︰「那第一個住進去的人是誰啊?」
「三少爺啊,他小時候住在清音閣的,奴婢也是听城東宅院的老人說的。」
猛然間,我望向阿黛說不出話來了!
阿福從內院出來,自然沒有直接去找那位一直固守在城東宅院的管事。
連阿黛跟元寶都知道兩邊的管事是面和心不合的,換成他自己,人精兒一樣的,豈能不知曉?
但是這會兒,他記掛著最重要的事情當然是得找到那位跟著一同去街上的護衛阿來。
要是早點曉得發生了那麼多事,他們回到宅院的時候,阿福是一定會停下手里的事情先問問清楚的。
可當時不是記掛著趕緊把那樁棘手的事情先辦了,趁著那位不在的時候麼?
阿福到了肅州東宅算起來不久,可是被那位花家抓去已經兩回了。
盯著他問三少爺的情況,從他吃什麼到做什麼事,還有去見過什麼人,那位也不是好糊弄的。
阿福當然知道自己是誰的底下人,三少爺平生最忌諱別人打听他的動向。
一邊是竭力探听,另一邊是泄露要追責,阿福夾在中間左右為難。
去一趟玉蘭堂好比是上公堂!
趁著松口氣的時候,趕緊把炭給送了,那位回來的時候就推托事情多能躲盡量躲!
阿福咬了咬牙,心中嘀咕不應該派那個話特別少的護衛阿來跟去的!
要是機靈點兒的話多點兒的,只怕一回來就挑揀重點跟他說起了!
找了一圈,到處都找不到那名跟著清音閣林一起出門,負責趕車同去街上的護衛阿來!
這小子究竟到哪里去了?管事的心中都有幾分焦躁。
繼續找尋,最終還是在偏院的一棵樹下,找到了那名跟著去的護衛。(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