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州城小巷內的店鋪里,我花了很大的意志力提醒自己移開眼光。
真是悲催!
垂在身側的手都捏緊了拳頭,我才將視線集中到了那些看上去有些粗笨的棉袍上。
呃佩服自己一個先!
棉袍外觀雖然看著笨拙些,御寒可是實打實的!
特別是我在街上看過那幾個跟我擦身而過的異族少年,我觀察他們的時候發現他們穿的棉袍目測厚度還沒有我眼前的這幾件看上去來得厚實!
這些人一看就知道打北地來,既然他們都能扛得住那邊的嚴寒,看來我預備下這樣的棉袍大致是差不離的。
出于謹慎起見,我轉頭問護衛阿來道︰「你可曾去過北地?」
之所以不問元寶,是因為我感覺護衛比小廝更加有機會走出肅州城。
相反元寶這樣的,倒是在宅院里呆的時間要多。
護衛點頭道︰「,去過的,不止一趟。」
「太好了,阿來你替我參謀參謀,看看這幾件棉袍是否能應對北地的天氣?」
我臉上露出喜悅的神情,看向護衛的眼神多了幾分期待。
他淡定上前,仔細看了看店鋪內掛著的衣裳。
少頃,忽然視線轉過來停留在我的身上,他有些艱難的道︰「以小的這樣的身板,肯定是沒問題的,可是就」
哎,我一愣。隨後無奈的搖搖頭道︰「我懂了。」
對話的間隙,衣裳鋪子的掌櫃並未死心,瞧見我們幾個人正在討論衣裳的厚薄度。上前湊過來道︰「,您不如看看那邊的。」
我順著他指的方向瞥了一眼,瞧見店鋪內一側掛的毛皮,心中估算了一下價格,馬上搖頭道︰「不需要,多謝。」
我當然清楚自己需要的是什麼樣的衣裳。
走馬觀花是一回事,挑選有用的是另一回事!
此去北地。迫在眉睫!
我徑直走,還是在我看重的棉袍堆里仔細挑選起來。
掌櫃的推薦都沒派上用場。
作為一個急需采購北地貯備的顧客,對他推薦的那些華而不實的好看袍子一件都沒瞧上。
先前他瞧見我們仨進店鋪的時候。一雙眼楮都凝在我的身上。
大約他看出來了,元寶是隨行的小廝,阿來是我帶的護衛。
瞧著至少是個小康人家的,當然要大力推薦些價格高的。
萬一我動心了。他也是小賺一筆啊。
結果。精明的掌櫃在鋪子里練就的火眼金楮沒起到作用。
因為他的顧客目的很明確,意志也堅定!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荷包里的數量有限。
因此他的第二輪推薦雖然好,卻也一樣派不上用場。
要是想買昂貴的毛皮,顧忌我得再去賭坊,那種地方,去的次數可不能太多!
我心中有計較,不動聲色選定,然後元寶很有眼力見的上前去還價。
討價還價的結果。買到了我要的棉袍,已經盡量挑選了式樣靠身些的袍子。
幸好我瘦。估模著這點厚度的衣袍套上去也不會顯得臃腫。
護衛說的話我記在心里,大不了兩件一起套上,那樣總行了吧?
從成衣鋪子出來,元寶手里還幫我提著鋪子里替我打包的棉衣。
他幾回看向我,忍不住出聲道︰」,小的感覺,您真要去北地,最好還是跟咱們三少爺說一說。「
護衛沖他使了個眼色,元寶裝作沒看見,堅持說完了自己想說的那句話。
我愣住了,隨後不置可否對著他笑了笑,笑得有些勉強。
往前繼續走,我們仨穿行街頭又跑了一趟藥鋪。
這家藥鋪我們是第二回來了,這一次我特意買了些祛寒藥。
元寶瞧見我買這些,有些詫異地問道︰」在北地還有親人?「
北地盛產珍稀的礦石,還有那邊上好的林木,包括一些西蘭別的地方難見到的特產。
這些東西吸引著各地的人前往,其中以西蘭南部的人最多。
元寶跟護衛同我接觸了幾次,前者對我的了解還多一些,這會兒提起就是探探我口風的意思。
元寶之所以這麼問,是因為有不少西蘭的子民早年去北地經商,留在那里娶了異族女子的都有。
還有不少雖未娶當地的人,但是時間久了,就把家眷也帶去了。
聞言,我臉微微一紅,轉開視線含含糊糊應答了一聲,否則沒法跟他仔細解釋當中的緣故。
那包藥我可是沒假手他人,自個兒好好地捧著,一路跟著他們往前繼續走。
好在護衛是悶葫蘆,元寶的好奇心也很快被別的事物轉移。
我們在藥鋪的店堂內,還能看到後院穿梭來往的人,我們早已料到了,正是肅州府衙將幾個傷員送到了他們這里。
在店堂內當然不太好,皮外傷雖然不重,但看著也挺嚇人的,所以掌櫃的做主移送在後院包扎清理傷口。
我跟護衛在店堂內,元寶主動走到後頭去查看,未了前來跟我知會後院的情況。
這類外傷,他們在宇文家也見得很多,據元寶說早年還曾經讓宅院內的小廝集中起來習武。
當時教授他們的是宇文家西蘭南來的護衛,磕磕踫踫在所難免。
我奇怪的望著他問︰」元寶,宇文家的底下人都習武,那你怎麼好像功夫不是很過關?「
他嘿嘿一笑,臉紅了紅抓了抓頭對著我道︰」,我實在不擅長那個。「
好吧。術業有專攻啊,比如身邊的另一位,正好擅長。
談話間到了鐵匠鋪子門口。這一趟卻是走得有點不巧。
因為鐵匠去了肅州鄉下喝喜酒去,鋪子直接關閉了兩天,我們正趕上第一天。
站在門口,護衛阿來試探著問我一句︰」,您要不要換家別的鋪子看看?「」這是你推薦的,肯定是肅州城內最好的一家,」我不無遺憾地朝緊閉的門望了一眼道。「既然沒緣分踫上,別家的也就算了。「
「真的不去了?隔壁那條街上也有一家還行的。」」不去了,再說。等會兒就要天黑,「我抬起頭看了眼西邊的天空,抿了抿唇語氣平靜地道,」咱們早些坐馬車回去。「
到了護衛停車的樹下。將藥材跟衣裳包袱都擱在車廂內。
進去的瞬間就覺得里頭真是暖和。我們離開的時候元寶將炭爐的余燼還留著。
有些方面他就是這麼細心,細心到讓我想不到。
也許他說的擅長,這也是其中一項吧!
馬車載著我跟元寶,護衛趕著車,往肅州城東宅院方向一路而去。
穿過城東城西相隔的那座石橋,看見河岸邊的晚市漸漸開始了。
一些臨街的鋪子也擺出了吃食攤點,將小方桌,矮凳子擱在街角。
布置妥當。準備要迎接食客。
我跟元寶撩起車窗簾子各自看了一眼,便淡定的放了下來。
比起街上的食肆。我們都比較期待大廚房內阿黛做的美食。
有了比較,是已有了選擇!
馬車緩緩往前,護衛的速度不算快,我湊近跟車廂相隔的那扇小窗問︰「阿來,肅州城的老百姓若是去北地的話,一般都從哪里走?」
「他們會選什麼途徑?」
話音剛落,元寶愕然望向我問︰「怎麼想起問這個,難道您也打算?」
「噓!」我對著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駕車的護衛阿來想了想之後回答道︰「肅州城的老百姓,還有那些過往商旅去北地,要看什麼季節!」
「哦,說來听听。」我一臉很有興趣的模樣。
「春夏之季,北地那邊冰封的大江都融化破開了,坐船肯定是最好的選擇。」
護衛說著說著,被我打斷了︰「阿來,我到肅州來的時候,在臨近這邊的江面上遇過險情的。」
「那段航道特別難走,漩渦暗流,風高浪急的。」
我頓了頓道︰「你說的去北地走水路,難道肅州沒有險要的航段麼?」
護衛思索後回答我道︰「,也有的,但是那邊的航道還真沒肅州附近那段江面險要。」
「小的跟著宇文家的人,水路,陸路都曾經走過,很清楚的。」
好吧,又一次被他說服,百聞不如一見,人家都親自走過的,當然比我胡亂猜測要靠譜多了。
我回身想了想護衛剛才說過的那些話,代表著這個時節,肯定只有一種選擇,就是走陸路。
元寶插話道︰」,小的家中也有去北地做事的親戚,他們都是在肅州城北門那邊聚集出發的。「」這里頭有什麼特殊的緣故麼?「我眨了眨眼楮看向元寶問。」肅州城北門一帶,不定期會有去北地的商隊。「
元寶簡單一句話,頓時讓我眼前一亮,我當然知道商隊的意思。
接著,元寶下一句話讓我更加高興了︰」除了商隊,還有走鏢的鏢師,押運貨物去北地的。「
我整個人的狀態都好了許多,坐直了身體問︰」照你們這麼說,哪怕是冰封季節也還是有好幾種選擇的?「」沒錯,只是要商隊的人同意搭載,須得酬勞。「」這個是當然,我知道。「我立刻接話道。
哪有那麼好的人願意隨便讓別人搭載的,肯定會有些條件的,這一點不消說我也都明白的。
還有他們說的鏢局的人走鏢,我立刻在腦中浮現起了李姐那幫人的模樣,剎那間有些感傷。
自從出事之後,跟著季九去了國都城,甚至都沒有那幫人後續的消息了,不知道他們究竟怎麼樣了?
雖然相處的時候也有些地方不太愉快,但是總體來說,那些人的人品倒是過得去的。」,您怎麼不?是在擔心酬勞的事情?「元寶瞧見我忽然靜默下來,沒忍住又一次問道。」不擔心,再說,我還沒想好究竟怎麼做,」我停頓了一下,垂低眼簾道,「你們家三少爺那邊我也需得知會一聲。「」哪能說走就走呢!「我干巴巴的回應道。
元寶盯著我看了一眼,沒。
馬車一路往前,眼看著就要到宇文家城東宅院的門口了
天放換了行裝,帶著一行人從東宅里走了出來。
馬車是就等在門口的,他們要不了幾步路就能上車。
天放上去之前跟宅院內留下的人做了個手勢。
他們中主事的那位立刻接話道︰」主上放心,一旦在肅州城找到您的小師妹的蹤跡,咱們一定會盡快傳信。「」不要貿貿然行動,得先看清楚她跟什麼人在一起,對方是何身份。「
天放語氣溫和地道︰」一切都需以她的安全為前提,若是跟她在一起的人對她並無惡意,你們最好能找機會跟她單獨接觸,問問清楚。「」主上,遵命。「門口幾位視線都朝著馬車的方向,他們伸手做了個抱拳的手勢,眼神中有不加掩飾的恭敬。
外出江湖行走,一切繁瑣的規矩能免則免,這是他們之間約定俗成的事。
天放上了馬車,放下簾子。
車內暖意融融,他一進去,就坐下來打開車廂內幾案上備好的書冊。
車子還未啟動,護衛因為不太確定,刻意多等了幾秒鐘。
果然,相處久了都知道天放的個性,護衛這一次是猜對了。
天放他沒看幾行立刻撩起馬車的簾子,心中有些不安定,見狀一名護衛湊了。
天放細細叮囑了幾句,放下簾子,這一次馬車才是正式啟動了。
留在門口的護衛看著車子遠去,人人都是松了一口氣。
最後被天放施以囑托的那位不多時就被同伴包圍,追問剛才主上叮囑的話。
他大致說了幾句,剩下幾位面面相覷交換了視線,少頃,齊齊嘆了口氣。」主上真是心思用得深!「
听了那幾句話的護衛們心思各異,但是最大的感受還是主上的舉動總讓人感慨啊!
護衛們正待退回城東宅院,听見前方傳來的馬蹄聲。
有輛車子正往城東宅院這里來,駕車的瞧著也是名護衛身份的人。
兩輛車子在街上擦肩而過,一個往南,一個往北。
護衛們查看了幾秒,先後退回宅院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