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停在了溪邊,所有的人都從馬車上下來。
那位年紀最大的管事模樣的人率先開口道︰」你們四個,先去附近林子里走一趟。」
他在一群人中挑了幾位身材高大的︰「去瞧一瞧有沒有合適的枯木。」
我抬眼望去,那幾位足足比我高出一個頭還多,想想宇文家的那個護衛阿來也是這般高大的身材。
若是要做力氣活兒,這幾個人看上去應該是能勝任的。
管事說話間停頓了一下,表情淡定接續道︰「若是在林中找不到合適的枯木,你們回來從車上取了工具,就近直接去砍伐。「
「大伙兒負責幫你們四個一起搬運。」
別人沒反應,唯獨站在溪水旁的我心中忍不住暗暗地叫苦。
要知道這麼高的樹又不是隨便嘴皮子動幾下就能砍掉的!
哪怕是這幾位輪換著砍伐,照我看需要的時間也不短呀!
過程耗費功夫不說,並且還需要眾人合力搬運。
哪怕只是林子到溪水旁的這點路,誠如那位管事所說的,就近砍伐,然而光是想想搬運的過程我也是醉了!
但是那位年紀最大的管事,他能說出這個建議來代表著什麼呢?
我听他說話時候的語氣,似乎對林子里頭找到枯木的把握還挺大的!
他哪里來那麼大的自信呢?
至少在我的理解里,他說話的時候。完全是種樂觀的沉著的語氣!
通常能用這種語氣說話的人代表他對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很有把握。
溪水邊,我同樣留意到那撥人听完他們老大說的話之後的表情。
他們的臉上也沒有流露出跟我一樣的神態來,人人都很平靜。令我詫異!
無論是下指令的人還是接受指令的人都十分的淡定,倒顯得我這個旁觀者過于緊張了些!
好吧,我心中暗道找尋就找尋!
我想說不準他們是當地人,比較了解大山這里的情況,所以才很有把握能在附近的林中找到能用來架橋的枯木,而我,只要待在一旁靜等著就成了!
我在溪水旁隨意走了走。倒是看到隆冬時節,溪邊還有不少野生的藥草。
眼中閃過一絲迷茫,我仔細想一想。這一帶的氣溫其實比我想象中要略微暖和一點,尤其是溪水旁。
壞境濕潤,有了適宜生長的條件,這一帶的溪岸上才會有不少冬季也沒枯萎的藥草。
為了打發等待的時間。我還頗有興致的沿著草叢查看了一下。瞧見其中幾味是我一眼就可以辨認出來的。
可惜現在不是個好時機,否則我倒是可以在溪邊采摘一些,順便帶走,藥草也不見得會有多重。
我守在馬車旁邊,看了一會兒草叢附近,接著蹲下來看著暴漲的溪水,一時間有些出神。
大雨停止後,等山溪上的橋能順利架起來。這幫人就是要過了溪水直接去南華鎮的。
他們的馬兒跑得極快,我剛才從山上下來搭了他們的馬車能直觀感受到。
若是待會兒幫完他們的忙。能賣個人情順帶將我也一並帶到南華鎮去,我就能省下在山中跋涉浪費的時間了。
到達南華鎮的時辰也會比原定計劃中的早許多。
我心中升起一個念頭,要是能提前說好,我能搭他們的順風車的話,倒是真的可以多采一些藥草帶著的,反正有馬車運送不用我親自背著趕山路呢!
不知道一會兒該怎麼跟他們開口才比較合適?
我想著首先是要在架橋的時候好好幫忙,出點力。
只是我這個人,跟他們一比,差異很明顯!
我的個子小了很多,力氣也不夠。
哎,都是一幫大男人,站在他們中間本來就不夠看的呀,我心中十分的糾結!
正在這時,我听見留守的另一個人走近,詢問他們的老大道︰」這里的路難走,莫非沒有別的路可以去南華鎮?「
年紀最大的那位管事模樣的人搖搖頭︰」那倒不是,還有另一條路。」
一剎那管事的神情有些復雜,遲疑了一下後開口道︰「不過,需要從後面那座山繞行,路上耗費的時間要多。「」老大,我們為什麼不走那邊?「
問話的人明顯語氣中帶了點不解,眼光疑惑的望著他。」那條路這幾天都不宜走。「
他們的老大回答得簡單明了。」莫非那邊的路也被雨水影響到了,老大?「
問話的人依然不解中。」不是,路沒有問題,「管事老大看了他一眼,頓了頓道,」只不過咱們早就接到消息,所以沒法選那條路,是沒辦法的事情啊!「
再問,管事老大便成了個悶嘴葫蘆,拒絕細說,保持沉默中。
連一句話都沒有了!
我心中一咯 ,皺了皺眉一動不動站在溪水邊想著管事剛才語氣含糊的回答。
他話語里流露的意思未盡,但是我敏銳地從中捕捉到了我在意的訊息。
這幾天都不宜走,那是為什麼?
路面卻並未被雨水影響到原本是可以走的啊我眼前一亮,很顯然,很好推斷,一定是有其他人要走!!
寧可冒著橋被山洪沖塌的危險,也只能選擇眼前的這條路,代表那撥要走的人比山洪還需要躲避。
除了危險,便是威勢了!!
我心中恍然,一瞬間如醍醐灌頂!
望向溪水的對岸,剎那間我的腦海中閃過某些畫面。
沒錯。他們接到的消息一定是西蘭的王師選擇了走那條道路,所以才只能選擇避讓。
就是這樣的,一定是!!
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我很有可能會在南華鎮見到王師!
心緒起伏間。那幾個被他們的老大派出去探路的回來了。
他們幾個人果然在林中尋到了管事老大說起的枯木,只不過那里的枯木也不是四個人就能搬得動的。
距離不算遠,卻也需要全體一齊出動,才能將木頭運到這里來,少不得要跑一趟了!
不對,也許是兩趟!
獨木不成橋
宇文家城東宅院的書房內,靜靜亮著燈光。
短暫的沉默過後。少年坐在椅子上,視線盯著他面前站著的三個人。
「將當時詳細的情形跟爺說一遍。」他語調低沉地道。
「三少爺,是這樣的。」福管事先開了口,哪怕不願意,他也得是第一個說的。
因為三個人當中,只有他是三少爺從西蘭南大宅院直接帶到這里的。
也是他。身負在三少爺暫離宇文家城東宅院的時候留心宅子內一切動靜的任務。
說到底。是他辦事不利,人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跑的,難逃責任!
「元寶跟他妹妹急匆匆來找我,「福管事暫時拋開心中的忐忑,強作鎮定望了少年一眼道,」說是今早醒來,住在清音閣的林公子不見了。」
「他們在附近找了一圈,都沒有找到人。」
福管事並未住在清音閣。宅院內的事情雜七雜八的也多。
要他詳述過程,也只能是別人轉述的。這個「別人」,自然是元寶還有他妹妹阿黛了。
少年心中很清楚,明擺著的事情。
「你說!」少年的目光從福管事身上轉移到了元寶那邊,轉移了關注的焦點,他眼神沉靜地對著元寶發問。
比起福管事,住在清音閣的元寶無疑更加知道樓內發生的一切。
「昨天晚上可曾發生過什麼事情?「
少年略微思索後,指關節叩了叩書房的桌面語調冷靜的問道,」夜里有听到什麼動靜?」
元寶額頭上跟後背都沁出了汗珠。
他下意識地抬起手抹了一下額頭,身子站直了點,不曉得是書房內的炭盆燒得太暖了還是他自己覺得緊張導致的!
元寶抿了抿唇,看著光影中的小主人提高了幾分音量道︰「昨夜里原本好好的,林公子跟咱們一起吃了飯。「」阿黛下廚的,公子吃得還挺高興的。」
「公子還說阿黛的手藝不錯,」元寶頓了頓道,「公子說只要嘗過的人都不舍得離開咱們宅院了呢!」
站在一旁的阿黛听到這句話,眼神有些黯然。
在阿黛看來,那位林公子是很會夸獎人的,知道什麼樣的贊美讓人听著最窩心,可是他還是不打招呼就離開了清音閣。
「公子在吃晚飯的時候說起,他快要離開肅州了,「元寶垂下頭道,」大概就在這幾天,但是他沒說確切的時間。」
「公子他說清音閣這地方很好,若不是他還有事要做,真的願意在城東宅院多住些日子。」
元寶抬起頭飛快看了一眼少年,繼續低下頭望著自己的腳尖。
少年面色微微一僵,看著元寶沒說話。
「後來呢?」片刻後,少年追問道。
「嗯後來說著說著,公子還說要給阿黛食譜。」
少年意外的抬起眼盯著元寶問︰「食譜?!」
「在奴婢身上帶著呢,三少爺請看!」
阿黛從善如流,立刻從懷里取出那兩張林公子寫下的紙走幾步遞了過去,交給少年查看。
清音閣那位公子寫下的紙,阿黛隨身帶著呢,因為她猜到三少爺一定會問起詳情的。
「這是林公子上樓寫下之後交給奴婢的。」
少年視線緊盯著手里那兩張紙,上頭清秀的字跡寫下的的確是食譜,貌似是點心的配方。
他不太了解廚房內的事情,當下跟阿黛確認了一遍。
阿黛听到少年的話點了點頭道︰「三少爺,沒錯,這是點心的方子。「」奴婢以前從來沒有听過的,連大廚房教奴婢廚藝的陳師傅都未曾說起過的方子。」
小菱,總是讓人覺得意外!
少年眼中閃過一絲光芒,少頃,他捏緊了那兩張薄薄的紙張。」奴婢收下之後覺得時辰挺晚了公子也得休息,跟哥哥一起收拾干淨廚房後就跟公子告別,「阿黛看著少年繼續道,」奴婢的哥哥元寶送奴婢離開了清音閣。「
阿黛表情還算鎮定,她口齒清楚的陳述道︰」後面發生的事情,三少爺可以問問奴婢的哥哥。「
語罷,阿黛的目光也同樣轉向了元寶所在的位置。
書房內的另外幾個人目光同時集中到了元寶的身上,他只覺得更加緊張了。
阿黛上前扯了扯元寶的衣袖鼓勵他道︰「哥哥,跟三少爺仔細說一遍,別緊張。」
「三少爺,阿黛走之後,公子在清音閣的底樓喝茶,小的瞧著他像是有心事,如今想來,應該是為了離開的事情。」
元寶壓低了幾分聲音道︰「公子好像是為了打發時間,跑去兔籠邊喂您讓人送來的那只兔子。」
「但是阿黛喂過了,兔子也沒怎麼吃公子喂的東西。」
不得不說,元寶的觀察細致入微,連少年的目光都在他的身上多停留了一刻!
單憑這幾句話都能讓人感覺在清音閣當差的元寶是很認真的,哪怕換個人都能看得出來!
「小菱他跟你還說了什麼?」少年想了想之後問。
「接下來的話,小的有點不敢說!」元寶鼓起勇氣道。
少年意外的挑了挑眉,望向他做了個手勢︰」一切照實說,無妨。「
元寶擦了一下額頭的汗道︰」公子說了,等他離開城東宅院,讓我直接就把兔子送到大廚房去給阿黛養著。「
元寶惴惴不安地望了一眼少年,看不出他的喜怒,繼續道︰」小的跟公子說了,要是拿到大廚房阿黛那邊小的擔心,三少爺您知道之後會生氣。「」哦,小菱他怎麼回答?「少年提起興致望著元寶問。」公子說了,您送給他的東西,他當然可以做主的,「元寶頓了頓接續道,」接下來那句話三少爺您可別責怪。「
他抬起頭,苦著臉望向自家小主人,等待著。」說!」少年只一個字,依舊是淡定的語氣。
元寶躲開自家小主人的視線,磕磕絆絆地道︰」公子說他的確該在臨走前,將轉送兔子的事跟您說明一聲的。」
「公子說,說您向來都比較小心眼。「(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