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歡強人所難。」我低聲道。
「你沒跟他說過？」
掌櫃的轉頭對著一旁守在爐子邊看著茶水的小伙計，看了片刻後語氣淡淡地問。
「沒有，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武大夫跟您也算認識，「小伙計對著掌櫃的道，」他大哥的事情說出來不太好。「
小伙計頓了頓道︰」因此先前他問的時候我想來想去覺得還是等您回來親自說。」
掌櫃的沉吟了片刻，似乎在思量著到底要不要開口。
我坐在他的對面，等待著下文，眼神中含著幾分期待。
正在這時，忽然間從客棧的長廊遠遠傳來了腳步聲。
聲音不大，但是在深夜里听著比較清楚，所以大堂的幾個人都听到了。
除了我，連同客棧掌櫃的還有小伙計，視線一齊朝著大堂西北面∼的木樓梯望去。
下來的人穿著一身暗色的長袍，但是很奇怪，那身衣裳看上去似乎有些不合身。
從我坐的角度望過去，那身袍子看著有些顯大。
那人沉默走到大堂內，聲音嘶啞對著客棧小伙計的方向低聲道:」請替我上一壺茶。「
小伙計立刻熱情地上前招呼他，順帶去大廚房跑了一趟，取了點心茶水一並送到那人的桌前。
來的客人是背對著我們的位置坐著的。
他從樓上下來的速度很快這會兒又很是沉默著的，我望了一眼他的背影。接著收回了視線。
眼下，我不知道還該不該問問掌櫃的這那件事，因為有個不相干的人在這里了。
念頭一起。我頓覺郁悶，只好暫時按捺下心中的疑問。
我先是把玩了一下手中握著的杯子，隨後坐在桌邊跟客棧掌櫃的交換了一下視線，低頭慢慢喝著杯中的茶水，小口小口地抿著。
我想那人喝完茶吃完點心，應該不會耽誤太久。
想歸想，但是我心里也有一絲著急。
我沒打算在客棧大堂耽誤太久。若是打听清楚了事情，跟我沒有大牽連的話，計劃還是早些回樓上休息的。
不過。從樓上下來的客人似乎很耐得住，沉默且堅韌。
替他上了茶水，點心也吃了，瞧著他不急不躁坐在那邊。完全沒有跟人多話的意思。
一切跡象表明。此人就是個沉默寡言的人。
小伙計再次走到我們的桌邊，跟掌櫃的小聲低語了幾句，兩個人還比劃了一番手勢。
那位客人安心呆在這里，沒有人會貿然前去打攪，更別提趕人了，所以唯一的方式就是等待。
等待他吃完之後回樓上休息。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那人半點要走的意思都沒有。
我轉過頭看了他一眼，雖然那身衣袍看著別扭。背也微微有點佝僂，但是他的樣子。好像在哪里見過一樣。
我心內暗道，自個兒是杯弓蛇影了，怎麼一到南華鎮上，瞧見的人都覺得有幾分懷疑呢？
是不是王師接近這邊的地界，弄得我太緊張導致的？！
我嘆了口氣，鎮定了一下情緒，不說話坐在那里。
一時間，客棧內格外安靜，除了一旁在煮茶水的爐子外，沒有一點別的聲音。
客棧掌櫃的終究先開口打破了沉默的僵局。
他跟我聊了聊西蘭北地的風土人情，因為他從小伙計口中听到了一些訊息，算是間接幫我。
話題一直都在北地的事情上打轉，至于我問過的武家的那個人，掌櫃的仍舊沒說。
樓上下來的客人牢牢佔據著大堂內背對著我們這一桌的位置，似乎也打算繼續呆著。
難道是他睡不著，是個夜貓子？
我心中閃過疑問，無奈之下，想著要不藥旁敲側擊問問武家的事情，但是我要怎麼說，才能穩妥些，不讓人起懷疑呢？
或者干脆點說，不想讓旁听者產生某種關注唔，好像挺為難啊！
談話中間沉默了一陣，坐在大堂角落的人忽然轉頭朝我這里看了一眼。
很巧的是，我也在看著他，短暫的眼神交匯，我看清楚我他的容貌，臉上亦是浮現一絲微微吃驚的表情。
可是很快的，我就在他眼中捕捉到了另一層意味，那是說不清楚的復雜情緒。
他的年紀看著也不大，臉色不太好，似乎有病在身.
那人的五官說不出哪里有些不對勁，細想一下，似乎還是跟氣色有關。
他馬上就恢復了平靜，跟我對視不過幾秒鐘，就淡定地轉開了視線。
乍一眼，還以為他認識我呢，但是他的反應看著又不太像。
我在觀察那個人的同時，小伙計跟掌櫃的也在看著他。
客棧小伙計離我比較近，他壓低聲音道︰「先前回來的客人啊，那會兒還戴著帽子呢。」
他眼中閃過一絲古怪的神情，望著我幾秒鐘後道︰「就是戴著跟你一樣的帽子。」
我微微吃驚看著他，一瞬間沒反應過來。
小伙計走到爐火邊，將煮好的水從火上移開，到那位客人的桌邊替他續茶水。
足足有將近一刻鐘的沉默，屋子里安靜的有些詭異。
這樣寒冷的夜，在異地的客棧內，清冷氣氛，好像應該上來的不是茶水，反而是應該是酒。
不知道那位客人是不是心中抱著同樣的想法，覺得清淡的茶水不過癮，所以一直沉默著，沒有要走的意思。
我跟小伙計比了個手勢，他站到桌邊，手指在桌面上劃過。
一行字」書寫「下來，我立刻看懂了。
難道說那位客人遺憾沒有趕上先前幾個人的聚會。跟商人在客棧大堂內喝酒談天的機會，所以這會兒過來？
他身上的氣質跟這類猜想不太吻合，但是心中有事卻是明擺著的。
心中思考著接下來的說辭。我對上客棧掌櫃的視線問︰」先前跟您提過的事情，要是您不介意，我想問問他。「
我口中的他指的是客棧小伙計。
時間過去，我打算早些問完回去休息的，明兒還得為了商隊搭乘順風車的事情去鎮東南面談。
掌櫃的猶豫了一下，從他的表情看，是真的在考慮要不要讓小伙計跟我說明。
因為剛才的話語中流露出來的意思是他們雖然有些忌諱。但小伙計不是一無所知的。
他遲疑，是考慮到客棧掌櫃的感受。
等了一小會兒，客棧掌櫃的終于對著小伙計比劃了幾個手勢。後者心領神會地點頭。
我松了一口氣，站起身，心內知道這事是成了！
至少小伙計會跟我透露一些內情的。」大廚房里是不是還有點心？「
我語氣輕松地對著小伙計問，」光吃點心少了點。勞煩帶路。我去看看，打算做一碗昨夜做過的熱湯。「
這幾句話別人听著也不奇怪，客棧里的住店客人能用廚房，大家都是知道的。
話音剛落，小伙計跟我對了一下眼神，立刻接話道︰」我帶您去。「
就在這時候，原本待在角落內如同老僧入定的那位不速之客，忽然也站起身看著我。嗓音嘶啞生硬的道︰」大廚房在哪里？「
我心中一動，剎那間跟小伙計交換了視線。對著那個形容古怪的人道︰」您是打算弄吃的去，不如您先請吧。「
我沒想到破解的法門居然在這里，我早知道會這樣就早點跟小伙計開口了。」客人，您想動手的話，我先帶您去，「小伙計撇下去之前還對著使了個眼色，接著走過去對著那個人道，」我帶路。「」他不是第一回去，「小伙計指了指我對他客氣地道，」您可能不太熟悉那邊放的東西，還有食材，我可以幫您生火的。「」不用，「那人語氣听上去很不愉快。
這聲拒絕听著太生硬了，簡直讓小伙計的熱心顯得有些下不來台了。」這樣吧，「我上前道，」我反正做吃的，可以多弄些的，您要不要也來一份？省得您動手了。「
我在開口前，根本沒想過會听到第三種答案的可能性。
在我想來，他的回答有兩種，一種是好的，那麼還是小伙計跟我一起去大廚房，弄好吃的回來，足夠談話的時間。
另一種是拒絕，他還是樂意自己動手，既然他還不喜歡小伙計幫忙，最多替他指引一下，小伙計能很快回到大堂內。
完全不影響我們的談話。
然而我雖然想得挺好的，事情卻超出我的預期範圍了。」你去弄，「那人先是對著我道，語聲嘶啞然而有上位者般的嚴厲。
接著他看都不看小伙計一眼，盯著我道︰「我同你一起去。」
艾瑪！這叫什麼事兒啊！哪有人會這樣的。
我被震驚了，盯著他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好了。
還是小伙計反應快，趕緊道︰「行行，您二位都打算大廚，我幫著生火好了。」
「多事！」
再次說話的不是我，不是啊！
我望著小伙計，下意識的搖了搖頭道︰「讓給這位爺先請好了，咱們不急的。」
「說了，你去！」
走近大廚房的一剎那，我還在想，這事情到底是怎麼發生的呢？
小伙計走在最前頭，我跟隨他身後，最末跟著的就是那個人。
三個人依次走進大廚房，小伙計開始生火，我轉頭望了那個人一眼對著小伙計道︰「我要去取點東西，回樓上，請等一下。」
下一秒，身邊那個人眼楮亮了亮。
我立刻改變主意，對著小伙計說︰「不去了，就在這里取現成的食材用。」
我擔心一說要去樓上，下一刻那個人就會跟著來。
他是跟蹤者？好像不對，哪有隨便暴，露行蹤出現在我這個被跟蹤者面前的道理。
他到底是什麼來頭，難道只是個情商不太高的住店客人，但是那種莫名熟悉的感覺怎麼解釋呢？
最近太燒腦了，那麼多事情都得想，一個疑問沒找到答案，馬上又面臨下一個，該怎麼樣才能理清楚？
我突然間覺得煩躁起來
暫時壓下心事，自己提出來要做熱湯配著點心喝的，自己挖的坑能不填麼？
一旦專注投入一件事情中我馬上忘記了煩惱。
手法靈活地料理要用的食材，客棧小伙計是早就看見過了的，他沒有太多訝異。
但是那個莫名其妙冒出來的怪人，倒是負手而立，靠在門邊，全程看著我的舉動。
先前我說過的，他的樣子其實瞧著有點違和，連背都有些佝僂，但是靠著門邊一站，莫名有種說不出的氣質，莫非是
我咽下那個字，搖搖頭，暗自嘆了口氣。
距離有點遠，小伙計靠近爐邊，我查看火的時候他輕聲道︰「別跟著他單獨去樓上。」
原來不止是我，連他都看出那個人的怪異，我隨即點了點頭道︰「放心，食材就在這里取。」
靠在門邊的人遠遠望著爐火旁的兩個身影，熟悉的感覺又一次浮上心頭。
距離離得是不是太近了點，簡直簡直豈有此理！
哪怕已經知道明日的計劃，清楚自個兒接下來安排好的步驟，少年的心中仍然覺得壓抑。
那種如鯁在喉的感覺真是太難受了！
罷了罷了，再容忍一晚上，明日開始，一切盡在掌控中！
我在灶邊持續忙碌著，等熱湯出鍋的時候，視線習慣性往門邊掠過。
我瞬間睜大了眼楮，咦！那個人什麼時候離開了。
我心中一喜，望向小伙計問︰「你去看看，那個怪人是不是走了？」
他循著我的聲音也看向門邊，比我直接，直接走到門外去看。
小伙計進門後對著我道︰「整個後院里都沒人。」
「你去底樓大堂瞧一眼，是不是他找掌櫃的說話去了，這里太冷，沒準人家等不及。」
大廚房的門對著後院，沒有關嚴實，寒風一陣一陣透進來，寒氣凍人。
尤其是在冬天的夜晚，說是那個人熬不過冷去了大堂等，其實也是說得過去的。
小伙計抿了抿唇對著我道︰「您等著，我去那邊看看去。」
我催促他一聲道︰「哎你快去快回，他要是走了，我們待會兒到大堂內說話，煮好的熱湯請掌櫃的也喝一碗。」
「剛才被打斷的談話可以繼續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