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人斟酌後,目光對上矮桌旁的那位。
他猶豫了一下,接著又問起關于這一帶經過的那些商隊的事情。」我的情況你也曉得的,「青衣人頓了頓,接續道,」來時候的路上我都跟你說了啊,大哥!「
他們兩個人在林中行走了很久。
從山民在回村的半路上偶遇青衣人開始,一直到青衣人跟著他到村子里尋找臨時投宿的人家。
沿途兩個人說了不少的話,尤其是青衣人。
他為了拉近點距離,還刻意找出話題來詢問山民。
對話內容涉及到有關村里的事情,還有這一帶的地形。
有些話是不經意間問起的,還有些則是他刻意想追問的。
五年過去,青衣人感覺在南華鎮生活的瑣碎平常的日子將記憶中的內容沖淡了。
難道有這麼好的機會放在眼前,他需要跟當地的山民多聊幾句好勾起以往的回憶。
青衣人尋思了片刻後望了山民一眼接著道︰」大哥,我想過了」
「想是想明早最好能找輛去北地的車,到時候我找輛順風車好搭一程……「
青衣人還沒說完,山民立即打斷他,語氣淡淡地對著他道︰」這個不難的,你等在山道旁,肯定會有經過的車子。「
山民用審視的目光望了望青衣人,心中正暗自嘀咕著。
在山民看來,先前青衣人走的好比是」歪門邪道「。那些路連山民自己走的時候都得謹慎小心著些的。
這一帶的地形比較復雜。
山里的岔路多,也容易迷失,別提那些陌生的偶然間撞到此地的異鄉人了。就是本地山中土生土長的山民都有可能走錯的。
青衣人不熟悉道路,僅僅憑著幾年前的印象去抄」所謂的捷徑「,在山民眼中簡直是自討苦吃的行為。
有些話涌到了嘴邊,山民想跟青衣人說道說道,想想又覺得沒了必要。
因為,青衣人只是臨時在他家借宿的,明早就要離開呢!
若不是山腰那對老夫妻的院子里已經被陌生人佔據了空屋子。青衣人還不會到他家來的!
「咱們村里這些年都有人去北地的,在那邊掙錢。」山民思量過後,決定轉回對方感興趣的話題。直截了當的對著青衣人道。」你要是得空去村里問問,大家伙兒都曉得的。」
青衣人听言點了點頭,他沒覺得意外,悄悄山民家的磕磣勁兒。想必村子里出外掙錢的年輕人不少呢!
從這里去北地。佔據了官道的便利,下了山就是,所以山民說的情況青衣人覺得很正常,完全可以理解的。
要是換成他若沒有五年前的遭遇,也許人生又是另一幅樣子了!
山民接連說了幾句,然後走到灶台邊看了看爐膛內的火,他回眸望著青衣人道︰「山下經過的商隊不少。」
山民往爐膛內添了點柴火。
在南華鎮跟北地間,最大的一條通路就是眼前山下的這條官道。南來北往的車馬、行人都得從這里過。
不是沒有捷徑,能走捷徑的那些人。簡直跟活地圖差不多了,一般人哪有那種能力!
要在深山里頭找到正確的路,不是件容易的事啊!
山民望著土灶內燃燒的火苗,側過頭去看看青衣人道︰」不過,今早我出門的時候倒是听村子里踫見的人跟我說起,這幾日官道上的車馬少了一些。「」以前咱們這里,只要到了山下,總能瞧見不少馬車經過。「」咱們村子里的人還喜歡穿過官道走就近的岔路去另一個村子,那邊靠近一片湖,村民經常捕魚的。「」咱們這里有的獵物帶去,跟他們那邊的魚干交換。「
山民一氣兒說了好幾句話,青衣人知道,那就是傳統的以物換物的交換方式,南華鎮一帶向來很多的。
山民眼珠子轉了轉,對著青衣人變了語氣道︰」有還是有的。」
「只是因為听說北地那邊快要打仗了。「
一听到北地打仗的事情,青衣人轉頭朝院外看了一眼,一時間心潮起伏中。
戰事對很多人來說意味著顛沛流離,離開家園,但對小部分人來說,也是難得的契機。
青衣人晃神這會兒,山民已經走開了。
他動作不緊不慢地將鍋子內的稀飯一勺一勺打了出來,盛放到一個豁了口的粗瓷碗內。
少頃,他走到矮桌旁,將那個粗瓷碗遞給青衣人。
接著,山民還去爐膛邊扒出了幾個烘烤後的類似土豆一樣的根睫類食物裝在一個大些的碗內。
那幾個看上去有些焦黑的物體散發出香氣,聞著就讓人產生了食欲。」不要客氣,等吃飽再說。「山民指了指粥碗對著青衣人比劃了一個手勢道。
他端著碗走到矮桌邊放在了上頭,隨後他坐下來面對著青衣人。
兩個人開始在破屋內吃著屬于他們的一頓晚飯。
一時間除了屋外刮過的風聲跟土灶爐膛內柴火爆裂的聲響,便只剩屋內的咀嚼聲了。
青衣人嘴里雖然吃著,心里卻是在懷念先前在老夫妻家品嘗到的那碗熱湯。
他有些遺憾地想著可惜沒機會再嘗到。
他尋思著,明早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去人家家里蹭點吃的?
貌似山里的人都挺好客的。
但是,青衣人思量一番後很快放棄了這個念頭,因為那個老頭子說了,做出美味熱湯的並不是他們。
好味道的湯是臨時投宿的客人據說還是個半大的孩子做的。
青衣人听說的時候,心里估量對方家中長輩可能是廚子。從小耳濡目染學成的。
一想到半大的孩子,青衣人心里第一時間浮現出的印象就是小弟家的兩個孩子了。
一個性格安靜沉穩,比他爹還沉浸醫術中。
另一個就喜歡吃吃喝喝。平日里最喜歡搗鼓些吃食,後一個明顯更討人喜歡些,而且還是個性格樂觀的女孩子。
算起來都很久很久沒見過那兄妹倆了。
從他搬到鎮南一帶,活動的範圍主要都在鎮東南,很少很少去鎮北。
回來的前兩年,青衣人遭遇了那檔子事兒,馬上搬離了鎮北。接著便是晝伏夜出慣了的,平常就喜歡挑人少的時候外出走動。
這兩年雖然好一些了,但是很少去鎮北這一個習慣並沒有改變。
其實。他對武大夫,也就是他家小弟,有種難以言說的復雜的心情。
既擔心自己的行為給他丟臉,有時候又得借一借武大夫的光。甚至鎮上的人平常不太跟他計較的原因——正是他家小弟的好名聲佔了大頭!
哎青衣人想著想著。不由得嘆了口氣。
對面的山民不解的望著這個人,不懂他怎麼手里拿著食物還一臉的不高興。
城里人真奇怪他搖了搖頭,繼續低下頭喝著碗里的粥。
那一瞬間,山民也想起在大爺大娘家喝過的那碗熱湯了。
他的心中轉過一個念頭,要不明兒早上早點下山去大娘家看看?
沒準那邊住下的客人沒那麼著急走呢?可能又做了好吃的!
山民就是因為難得嘗到了美味,好像每日里習慣喝的粥,吃的粗糧都覺得味道磕磣了點!
怪不得青衣人在嘆氣,恐怕也是為了這口吃吧。山民暗道。
他想了想,對著青衣人說︰「明兒早些下山去瞧瞧。」
他沒有跟青衣人說得去大娘家。只是這麼提點了一句,青衣人好像有心事,至少這會兒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的。
山民跟他說話,他聞言只是表情僵硬的點了點頭沒有接話
是夜,山坡的小道上,舉著火把往村子里走的山民忽然瞧見遠處俯瞰的山道上同樣有幾個舉著火把的人在行走。
他頓時嚇了一跳,緊接著揉了揉眼楮立刻反應過來,下一步舉動便是吹熄了手中握著的火把。
其實從他的角度可以看到遠處山道上的情形,但是距離隔得遠,那邊走動的人未必會瞧見他的存在。
因為一個在高處,在隱蔽的山林縫隙間往遠處俯瞰。
另一邊行走在山道上的人位置卻在相對空曠的低處。
夜色濃重,兩相對照,能看清對方動靜的,肯定是山上的那位狩獵走迷了道路,直到半夜才找到回村小道的山民。
在記憶中搜尋了一番,的確好像是很久沒瞧見過夜里趕路的人了,山民心中在想。
可是視線所及,那些人完全不像是商隊的人,因為他們沒有帶著行李,每個人都騎著高頭大馬在山道上慢吞吞的走著。
光線沒那麼亮,肯定沒法像白天看得真切,大概的樣子還是能看到的。
那種感覺,很像是這批人在尋找著某處想停留的地方,或者是在找尋一條岔路似的。
不管怎麼說,夜半在山上瞧見這麼一隊人,想想還是有幾分害怕的,無端端增添了緊張的感覺。
腦子轉了轉,站在樹下的那位山民忽然間聯想到了北地的戰事。
他在想,西蘭境內活動的,多半不會是北地來的,但要是傳說里的王師,莫不是打頭陣刺探的?
他也說不清自己為什麼會往那個方向想,可見那一小隊的人的樣子,落在陌生人眼中確實有點古怪,這是不爭的事實。
他們也會找不到山路麼?還是打算尋找捷徑呢?
山民在林深處,滿心疑問,目光卻是一瞬不瞬的望著那個方向,直到看清楚那一小隊人沿著官道上的一條小岔路去了。
他在原地沒敢動。
瞧著他們走遠,他才重新用火石點燃了手中那個小火把,繼續朝著村落所在的方向走過去。
這件事,明日踫見其他人,村里的那些人,要不要跟他們提起呢?
山民邊走邊想,很快他就放棄了這個念頭。
反正不管對方是探子還是王師的先鋒,都跟村里的人沒多大關系,他們去的方向肯定不是自己居住的村落。
至于他們要去哪里,跟村子里的人委實沒什麼關系,就當是路上偶然間看到的一幕吧!
山民認清楚方向,往林中小道穿過,等翻了一座小山,不遠處瞧見星星點點的亮光,那就是自己住的村子了。
總算找到了熟悉的路,瞧著眼前熟悉的景色,山民長長地吐了一口氣。
他加快腳步,向著村子所在的方向走去
青衣人躺在簡陋的床上,迷迷糊糊間都快睡著了,是被外頭的說話聲吵醒的。
話說,帶他來的山民也算是仗義的,把自己的床都讓給了青衣人睡。
他自己拿了從鄰居家借來的板凳,簡單拼搭一下,順帶架上了一塊舊木板,一張簡易床就搭好了。
山民打算臨時將就一晚,讓出自己的床。
青衣人推諉一番,還是順從了對方的意思,可是他躺下沒多久,都快進入夢鄉了,忽然被外頭的聲音吵醒,頓時有種郁悶的感覺。
他定了定神,清醒一下听著外頭的動靜,好像是山民在跟村子里的一個人說話。
夜半三更的,他們也不曉得在聊什麼,沒有三言兩語就說完的意思。
青衣人想了想,伸手捂住了耳朵,翻了個身面朝牆繼續閉上眼睡覺,總之村里的事情跟他沒什麼關系。
他都已經計劃好了,明兒一早就要下山去的,打算在山道上試著攔截一下車子。
要是能順利搭上去北地的車子,那可就幫他省力氣了,畢竟他要去的地方已經離這里不太遠了。
搭上一程,就更省了腿腳的力氣,青衣人閉上眼楮,可以忽略外頭的說話聲。
白天趕路太過疲乏,沒隔多久他果然還是睡著了」追只野兔子還能追迷了道兒,真有你的。「
阿貴伸手敲了一下看上去挺狼狽的那位。
從小一塊兒在村里長大的伙伴,那人不好意思地對著阿貴道︰」難得的。「
那人鼻孔里哼了一聲,語氣不屑地道︰」還不是因為這段時間山上的活物少,跟以前比少了很多啊!「」跟你說啊要是擱在以前,我還瞧不上這只兔子呢!」
那人伸手將背上的獵物解下來,對著阿貴揚了揚戰利品道。」這兔子還挺肥的。「阿貴看清楚那人手里攥著的兔子,忍不住咧開嘴笑道,」不枉你追那麼久,好歹是抓到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