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放端起酒杯,飲了一口復又朝著牆壁的方向看了一眼。
隔壁間的對話依然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天放身邊的護衛也繼續安靜地傾听著。
「我跟你的看法正好相反,宅院內無緣無故的怎麼可能傳那些!」
接下來,語氣中夾雜了幾分試探。
「我說你比我在城東宅院的日子久,難道以前你沒見少爺也有朋友來訪過的?」
隔壁說話的那個人,語氣頓了頓,接著問道︰「肯定有過的吧?」
「有倒是有的。」
隔壁間傳來的音量稍稍壓低了幾分回應道︰「沒錯,底下人都說有的。」
他語氣一轉道︰「可是那些來訪的人,有哪一個能進清音閣呢?」
「我可是沒停過的,你听說過麼?」
「沒有,不~過,」沒說出口的話立刻被打斷了。
說話之人語氣再度帶了點試探的意味︰「你是想跟我說,就是因為那人曾經在路上救過咱們少爺的關系?所以回到宅子里,才將他安排住進了清音閣?」
「沒錯。」
「你想的太簡單了,我說你到底瞧見過那個人沒有啊?他雖然進出很少,但是宅院里也有不少人見過他的。」
「他的樣子,你可曾看清楚了?」
我看向衰大叔,還有身邊不遠處的傲嬌少年,嘆了一口氣,眼楮盯著通道的遠處。
一番對話下來,有種不真切的感受。
思緒有點混亂,尚且未曾整理明白,加上通道內陰暗潮濕的環境,還有附近流過通道地面的水流這一切看著簡直像是在夢里頭。
一瞬間有種不知今夕何夕的感受我回想了一下,好像從進了山洞通道以來,眼下的感受是最強烈的一次!
人如果失去了冷靜,做出的判斷往往會是錯誤的,得先平靜下來。
我深吸了一口氣,提醒自己要冷靜些!
是的,我的目標從來都沒變化過,就是得找到出路,從這里去官道的出路。
我在心里默默計算了一下,可惜沒有太明顯的參照,我甚至沒法準確地判斷自己眼下所在的方位。
這里有技術層面的問題,對于我這個被傲嬌少年反復嘲諷說是路痴的人而言,顯得更加困難。
我默默地思索,眼下我們三人所處的位置跟北地之間的距離還有多遠呢?
我只曉得當初是沿著東北方向行走的。
原定我進深山前,心里曾經有過判斷。
我覺得方向一直都沒有錯,哪怕進了深山里,也是跟官道差不多平行的方向。
自西南向東北的方向,並沒有錯。
即便是後來幾次輾轉,甚至跟傲嬌少年有走岔路的時候,大方向始終都在把控中的,沒有太偏離一開始的設定。
然而走的時間長了,加上這一帶的地形完全不熟悉,入深谷開始,方向逐漸不在我的掌控中。
等到了這條通道內,那就更加懵了。
話說我們三個進了山洞通道後,很多次轉彎,踫見阻撓又換了路線種種事實加起來,這會兒我想準確地說出我走的方向,瞬間發現是一件困難的事情!
我有心想問問一邊待著的傲嬌少年,但是很快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心中念頭轉了幾次,最後我站起身來說出口的只有一句話。
我緩和了一下緊繃的神情,鑒于目前有些沉悶的氣氛,我看向另外兩個人冷靜地道︰「既然這樣,咱們還是趕路要緊!」
我們的隊伍又一次恢復成了一開始的隊形,但是這一回甚至比鬧別扭的時候都來得沉默。
听了傲嬌少年的講述跟衰大叔進一步透露的幾年前的內幕,三人的情緒都比較復雜,這會兒各自在想著心事,沒功夫出聲交談。
除了耳邊響起的流水聲,便是往前走,三人腳步不停地往前走。
我發現這里的通道也有些奇怪。
我在行走過程中又一次發覺傲嬌少年跟我提到過的高度問題。
因為我漸漸覺出是變化的,位置依舊高低起伏,連帶通道的大小也在變化中。
有些地方感覺我行走的時候簡直伸手都快要夠到通道上方的頂端了,接下來可能轉了個彎又覺得寬敞了不少。
這種奇怪的形態是怎麼回事呢?難道是跟這一帶不太穩定的地質結構有關聯。
我不由得聯想到地震一發,可能通道會被阻斷,然後地形又有了變化。
這種地方行走久了,讓人心里不可避免會產生一種壓抑的感覺
轉過一處彎道,忽然間我眼前一亮。
隱約間我覺得光線似乎亮了一些。
沒有多想,我立即快步走到衰大叔的身邊,搶過他手中的夜明珠,嚴嚴實實用衣襟的下擺包裹了起來。
夜明珠的光芒被遮擋住之後,通道內的光線明顯暗了下來,卻不是完全黑暗的。
瞧見隱約有光線從上方透過來,我確定並非我的錯覺!
我心中一喜,立刻將夜明珠遞給了衰大叔,轉頭看向身後跟著的傲嬌少年問︰「大少爺,這里有光線,咱們有辦法出去麼?」
不用我說,少年自然也瞧見了光線透進來的縫隙,但是他皺了皺眉思索後道︰「暫時還不確定,我得先看看,小菱!」
我點了點頭,視線集中到了傲嬌少年的身上,衰大叔同樣將視線都轉向了少年這邊。
兩雙眼楮齊齊盯著少年,想看清楚他接下來到底會怎麼做
在我們注視的目光中,少年飛身,雙手攀附到了通道頂端懸掛之下的石頭。
我盯著上方看,那條縫隙實在不大。
隔了幾秒鐘後,他跳下來了,看著我語氣認真地道︰「小菱,似乎不行,這處石縫太窄,岩層又極厚,跟咱們之前踫見的情況不一樣。」
他停頓了一刻後,接著道︰「小菱,要打通上頭的岩層,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他皺眉看了我一眼,語氣輕緩地說明道︰「還有一點,小菱,你看這個位置,其實是沒法用力的。」
先前我們行走在山洞通道中,听到水聲的時候想了計策,打算打通相隔的石壁。
那會兒人是可以踏足地面的,所以能用得出力道。
但是眼下的情形的確跟那會兒不一樣,少年想上去察看的時候,都需要施展輕功攀附通道頂端臨近縫隙的石頭,他的雙腳壓根就是懸空的。
這種情況下,就像他告訴我的一樣,很難用出力道來。
與此同時,他說的另一個理由也很充足,因為這里的岩層肯定是非常厚實的。
打算要破開這個岩層肯定比先前在石壁上尋找薄弱處的受力點要困難得多。
我垂下眼瞼思慮,或者換句話來說,這個任務不太可能完成,如果僅僅憑借人力的話。
岩層的厚度還沒法做出準確的判斷。
從高處擊打,落石還會滾下來,危險系數也比之前要高出許多。
綜合考慮一遍,我不得不承認了少年的說法,他人本身就懸空攀附在頂上,肯定沒法借力使力。
我嘆了口氣,心里郁悶,忍不住嘟囔了一句道︰「要是人也能變形就好了,哪怕是條縫隙里也能鑽出去。」
「小菱,怎麼可能呢,你總是會冒出這樣不切實際的念頭!」
少年眼神朝我這邊轉,他若有所思地打量著我,繼而嘴角揚起道︰「小菱,咱們頭頂的這條縫別說是人了,連只小貓都鑽不過去的!」
好吧,我只是說說而已啊,我眼角的余光打量了他一眼。
對啊,大少爺從來就是不太會聊天的人,吐槽我都來不及呢!
沒辦法,沒有別的選擇,我們三個人只能繼續往前走了。
不管怎麼說,瞧見剛才的那條石縫也給了我一絲希望。
我在想,沒準下一刻,會有跟我說的一樣能鑽出去的石頭窟窿,也未可知呢!
總要抱著點希望前行,給自己一些鼓勵,增添點力量吧!
隔壁間的對話暫告一段落,天放眼神愣怔看著窗外,有些不在狀態。
連坐在對面的護衛喚了他一聲都沒有听見。
護衛立刻看向同伴們,幾個人不約而同對著他做出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護衛縮了縮脖子,低頭吃菜不再說話。
給自家主上片刻的安靜,不去打攪他,反正天放思考問題的時候的確是不喜歡旁人打攪的。
一旦想通透了,肯定會計劃下一步的行動。
出于對天放行事風格的了解,護衛們此刻最該做的事情便是保持安靜,給自家主上一點時間,讓他消化一下之前听到的話題。
隔壁間沉默了沒多久,听見跑堂的聲音,似乎又給他們上了幾道菜,還繪聲繪色地說了些話。
好像那幾道菜都是酒樓大廚拿手的菜式,看著有錢的客人來點了,有幾分展示的意味。
沒多久,樓梯上響起了腳步聲,緊接著隔壁那個雅間變得熱鬧了。
天放轉頭看向相隔的牆壁,護衛們則是跟他一樣,再次注意起隔壁的動靜。
的確跟他們猜測的一樣,原本定下雅間的肯定不止這兩個人。
他們的同伴好像是去鎮上行走了,順帶察看一下地形。
這兩個留在隔壁的人,是留在雅間等待同伴們前來匯合的。
說話聲熱鬧了些,是在交流在鎮上行走的見聞。
天放沒說一句話,面前的酒杯已經喝空了。
護衛見狀,連忙替自家主上再次斟滿了酒杯
「這鎮上怎麼會有那麼多異族人,我們在街上走,沒幾步就能踫上一個。」
隔壁說話的人,語氣中夾雜著感慨道。
跟天放他們一樣,初來鎮上,肯定會為這里出現的異族人的數量吃驚。
「是啊,有些奇怪,難道就是因為跟北地距離近的關系?」
提問的人話音剛落,馬上就有同伴接話道︰「幾天前,咱們到南華鎮的時候倒是沒瞧見過那麼多異族人啊!」
又有人提出了新的問題。
「你們有沒有看見王師的人經過?」
話音剛落,立即被他的同伴給否定了。
「怎麼可能啊,王師不是已經過了這個鎮子,直接往北地去了麼?咱們在大街上能有機會踫見?」
「你們消息不全,我倆到這里來的時候,倒是听見樓下有人議論,」接話的聲音听著已經很熟悉了,正是天放他們全程听完了對話中的一人,「听樓下喝酒的人說起,說是王師留了人手安排在鎮上的。」
「這種是小道消息,你倆也相信麼?」
「不對,咱們進鎮子的時候,不是被人盤查過麼,難道王師的人跟當地的官差混在了一起?」
「你還別說啊沒準真是的呢!」
說話聲此起彼伏的,一時間天放所在的雅間里的每個人都集中精神在傾听,接下來會不會提到些關鍵的消息。
「到目前為止,大少爺沒有消息啊!你說咱們要在這里等多久?」
短暫的沉默,接著響起的說話聲用的是商量的語氣。
「依我看來,咱們先在客棧安頓下,多住幾日,每日里都在鎮上走走。」
「酒樓這里不用守候了麼?」
「肯定要的,還是跟今日一樣的,留兩個人在酒樓里。」
說話之人語氣頓了頓道︰「畢竟咱們少爺說好的踫面地點就是這里,我想,大少爺總不會換了地方的。」
「如果要更換地點,肯定他會想方設法傳信給咱們知道的。」
「等少爺到了鎮上,大約會馬上來這里的吧!」
說話的人語氣夾雜了點猶豫道。
「或者去客棧也不一定,那咱們再留一個人在客棧。」
听上去暫時達成了一致意見,說話的人語氣沉穩道︰「酒樓一處有人守著,客棧留一個人,其余幾人除了在鎮上行走,還得去鎮口探探消息。」
「這個地方太熱鬧,的確人很多,好在地方不算大,範圍比肅州要小得多了。」
「你說得對,這麼點範圍,有風吹草動能很快知道。」
「咱們都已經到了鎮上,只要這幾日留心些,一定能盡快知道少爺的消息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