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沒有深究，我也能體味其中的意思。
同樣的，我明白他的顧慮，下意識地盯著他看了一會兒。
我想了想，對著衰大叔解釋道︰「大叔，你別誤會。」
「我跟大少爺並沒有要帶你走的意思。」
不需要迂回婉轉了，我決定我還是直截了當地表明立場。
至少讓他弄清楚在這件事情上，少年對他沒有惡意。
「從一開始我就說得很明白了，我跟大少爺此行有我們自己想去的目的地，也就是北地。」
我低頭想了想，接著看向他道︰「不過大叔，我路上曾經停留過南華鎮一段時間，多少知道你以前過的日子。」
說到這一段，我思量著，打算盡可能用婉轉些的語氣，不那麼傷人的言辭。
哪怕是衰大叔這樣的人，哪怕他就是個混得很糟糕的人，日子過得一言難盡，想必他同樣不會喜歡旁人直接說出很刺耳的話的。
我願意從善意的角度去想一想他，或者他心內仍有些不得已的苦衷。
為什麼願意那麼想？
就因為他們並非南華鎮的本地人，當初武大夫一家初到鎮上來的時候，安身立命靠的是他的醫術。
相比之下，衰大叔就顯得太沒有存在感了點。
要不是幾年前遭遇的特殊經歷，或者他也會是在鎮上做點小買賣的生意人。
這個人的確談不上人品好，比起救死扶傷的武大夫也不是同一路的人，但是他沒有大惡。
他那會兒打暈我，不過是為了阻止我去山洞通道，他心里也知道那是一件冒險的事情，甚至有可能會搭上性命。
對我跟對傲嬌少年不同，則是因為我們對他的態度也不一樣。
長期在鎮上被人看不起被人恥笑的經歷，難免讓他的心態有些失衡了。
換句話說，傲嬌少年的個性跟做派也是他容易拉仇恨的原因啊，這一點我心里也是很清楚的。
我看向衰大叔語氣溫和地道︰「大叔，要是回南華鎮，你的生活可能還是老樣子，不太好」
「我想大叔你不會喜歡一天天重復那樣的生活。」
我停頓了一下，朝少年看了一眼，他沒有任何反應，我就接著往下說了。
我對著衰大叔道︰「所以我跟大少爺商量過，他的意思是可以給你個機會。」
「要是問我的想法，我倒是覺得你可以選擇不要回南華鎮了。」
語罷，我抿了抿唇望著大叔，等著他的回應。
「我能去哪里？」
大叔眼中閃過一絲不確定的神色，面色僵了僵望著我問。
「大少爺在肅州那邊有宅子，你可以在那邊尋一份工。」
我看著他語氣和緩的道︰「養活你自己絕對沒有問題的。」
衰大叔看向傲嬌少年，神色充滿了懷疑。
如同我當時听見少年提出建議的時候一樣。
我們都覺得少年這位大少爺沒那麼好心吧！
他有那麼好心麼？
少年回頭走了幾步，停在我們身邊看著衰大叔語氣平淡地道︰「你要是不想留在我家，自己去肅州街上找事做也行。」
「肅州很大，一份工很容易找到的。」
他說得挺干脆，沒有一點強求的意思。
的確，要知道半途因為大叔曾經有過的舉動，傲嬌少年可是想過要出手掃清障礙的。
我再次被說服了！
之前傲嬌少年親口告訴過我，他願意幫衰大叔，僅僅是因為我的緣故。
「這樣吧我可以給你點銀子，等到了肅州，你去城東」
少年說了一個地址，听上去卻不是我曾經住過的地方。
怎麼听地點倒是接近肅州城東橋邊的一家店鋪呢！
難道也是宇文家在肅州的產業？
我眉間一皺看向少年，他對著我眨了眨眼楮，于是，我沒有多問
條件說得很清楚了，衰大叔思量後，帶著一絲猶豫看向傲嬌少年道︰「大戶人家的工我未必好做，還是還是」
估計那句想要點銀錢，由他自己去尋工的話很難說出口。
他之前的行為讓他有顧慮。
我接話道︰「大叔，無妨的，大少爺提前說好的，你選後者也行。」
少年既然都想好了，肅州城那邊的底下人應該會後續看著他衰大叔一點的。
畢竟我跟少年有言在先。
若是衰大叔再不珍惜給他的機會，接下來的後果也得他自己承受著。
我很想再說兩句什麼，話到嘴邊還是咽了下去。
我覺得真要說出來反倒是顯得很多余了。
那是他的人生，並不是我的。
能相幫的我願意，但是不想干涉太多！
天黑時分，路經一處山洞，作為臨時過夜停歇的地方，我跟少年察看後選擇了此處。
我們當然有下一步的計劃。
商議的計劃是打算等後半夜天蒙蒙亮的時刻，繼續出發尋找山林里通往官道的路。
如果大少爺的估算沒有錯他口中提到的是我們眼下更加接近下一站。
運氣好一些要是等天亮後能找到官道恐怕明日中午我們就能趕到小鎮了！
于我而言，真是極好的消息。
前提是我們樂觀地去想，得出的結論。
要是悲觀點去想，就不用深究了。
反正肯定是很難找到去往下一站的路，甚至是在山中迷失都有可能。
我看傲嬌少年的臉色，不像是沒有把握的樣子。
他一直給我呈現出的是關鍵時刻可以信賴可以依靠的狀態，我想我完全有理由再相信他一回的。
何況，他跟我說了，只要從山洞通道內出來就跟原先不一樣。
我仔細問了他原因。
傲嬌少年告訴我，等到了山林中，可以有機會傳信。
因此哪怕我們耽誤了時間或者迷失了方向，一旦消息能傳出去，就會改變局面。
他手底下是有接應的人的，從肅州出發，怕是早就到了下一站。
真到了那種局面，我們也不會被困死在山中，肯定會有助力前來，幫助我們擺月兌困境。
只不過，耽誤的時間會更久一些。
那是我不想看到的局面！
最糟糕的結果我都知道了，心中暗道路不管怎麼走，總不會變得更糟。
運氣好些的話，說不準自己能找到順利出去的通路。
我覺得這個可能性還不小，干脆心態樂觀點好了
山洞內，野外生存經驗豐富的大少爺早就點燃了枯枝聚攏的火堆。
這是他擅長做的事情，在我跟他趕路的時候，就做過很多回了。
衰大叔離得遠一些坐在燃起的火堆的邊上。
山洞內的火堆讓周圍的溫度升高了不少，少年忽然間站起身看著我道︰「小菱，我跟他去附近找找吃的，你留在這里，不要亂跑。」
我驚訝的看著傲嬌少年，一時間忘記了怎麼接話。
跟我一樣詫異的還有衰大叔，他臉上露出疑問的表情。
少年咳嗽了一聲道︰「小菱，天這麼冷，你的衣裳還沒干，入夜後太冷。」
他說了幾句，瞧見我跟衰大叔還是盯著他看，一瞬間不自在起來。
少年望著我大聲道︰「就你這個身板，萬一病倒了，路上還得讓爺背著你走，難道把你扔下不成？」
「你就老老實實待在這里，烘干衣裳等著我們回來。」
呃好吧！
少年說完，看向一旁守在火堆邊的衰大叔沒好氣地道︰「你跟我出去，找吃的，就在附近找找。」
倆人一前一後的出了山洞，身影消失在了山洞口。
我看著他們離開，皺了皺眉，如傲嬌少年說的那樣，立即開始在火邊烘干衣裳。
我得趁著他們回來前收拾好，否則錯過這個機會便很難找到下一次了。
在路上單獨一個人的機會太少。
月兌下外衣，看著水汽漸漸升起，我朝著山洞口的方向看了一眼，那一剎那腦中有些空白
傲嬌少年跟衰大叔大約隔了大半個小時才回來。
算算時間，外頭大約天都黑透了。
我將山洞讓給這倆，徑直走了出去。
天色漸漸暗下來，這一片瞧不見任何光亮，意味著附近沒有村莊。
我在山洞口的半坡上看了好一會兒，視線掃過周遭的環境，接著移向遠處。
整個看下來，都找不到任何一處光源，倒是我手中的夜明珠顯得更加亮一些。
我從外頭折返進去的時候，他們兩個人都是沉默著的，各自想著心事的模樣。
要不是我從外頭進去了，可能這種沉默安靜甚至是略帶了沉悶的氣氛還將持續下去。
我走進去的時候，腳步刻意放重了些
傲嬌少年跟衰大叔出去尋找食物的時候，在這一帶的山溪中沒有能找到魚。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有溫泉水混雜其中的緣故。
他們回來的時候表情難免有些失望。
少年活動的範圍更大一些，動作也更快。
他只在附近一帶的山林中找到一些野果子，數量極少，只能作為勉強充饑的食物。
回到山洞內的時候，少年對著我低聲道︰「等天亮後，方便些可以去林中捕獵。」
少年不見得有多犯愁，因為我跟他都有相同的體驗。
事實上，我們都習慣了自己在山中找東西吃的經歷。
行走的勞累加上心理壓力，讓衰大叔靠著山洞的石壁第一個睡著了。
我們各自佔據了火堆附近的一側空地。
大叔睡著響起的鼾聲縈繞在山洞內。
然而我一直都是醒著的。
這種感覺我以前也曾經體會過，就是身體覺得很疲累，但是大腦一直在想著事情。
太多情緒環繞著，讓我一時間難以入睡。
我想著明日會不會順利找到通往官道的出路，也想著等到了北地要用什麼方式去接近王師的隊伍。
我想過幾種方案了，在來時路上始終在思索這個問題
隔了大約小半個時辰，我動了動身子，不小心踫到了邊上一根散落的枯枝，發出輕微的響聲。
傲嬌少年的聲音輕輕響起︰「小菱，你睡不著覺？」
「嗯。」我應答了一聲。
沒成想下一秒，少年就起身了，我听到動靜，忍不住將腦袋轉向他所在的位置。
我看見少年伸手解開那個一直隨身帶著的包袱。
我的印象里，這個包袱簡直像一個萬能工具箱，我看見他拿出攀岩用的繩子，看見他拿出過鋒利的工具，不過我印象最深的還是
隔了小會兒，他取出一個包得嚴實的東西，慢慢打開了細看忍不住嘆了口氣。
隨後他走到火堆旁，伸手靠近火源。
伴著少年的動作，我聞到一陣香氣，連一旁睡著發出鼾聲的大叔都翻了個身，也許睡夢中也聞到了這股味道。
是熟悉的，我吃過的點心的味道。
少年走近我，蹲子對著我小聲地道︰「可惜被水打濕了，味道會差一些。」
頓了頓，少年接著道︰「我拿在火堆旁烤了一下，你將就著吃幾口，我知道你睡不著，應該是餓的。」
「小菱，給。」
少年伸手將點心遞了過來，我一下子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話了。
好像記憶中，這種情形在路上曾經上演過一次又一次。
誠然，傲嬌少年有極其可惡的一面，但是有些時候，他真的會給人一種一種熟悉的感覺。
我垂下眼瞼，很想說一句其實睡不著並不是因為餓的，也很想解釋點什麼然而到了最後，我還是沒有說。
伸手從少年的手里接過了那塊點心，我隨手將它掰成了兩半，一半遞還給了他。
少年搖搖頭，再次將它遞過來道︰「都給你，我不用。」
火光映照中，他的眼神閃了閃，嘴角綻開一絲笑容
入夜後，小鎮的客棧內依然有晚歸的或者是新近住進來的客人在店堂內吃飯。
看這情形，恐怕前半夜都會有人在，不過值守的跑堂就沒有白天多了。
天放他們幾個人此刻還聚集在他住的房間內。
說起來，他們相隔的距離並不遠，只不過天放想到些瑣碎的事情，難免需要一一交代。(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