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動聲色地走到一旁,開始對付我在營地的第一頓早飯。
耳邊陸續傳來對話聲。
大多是這批人在議論接下來要來的新兵。
譬如那些新來的會在何時到達,人數到底會有多少之類的。
我的目光在四周的人群中掃了一圈。
看清楚那些人臉上的神色,我倒是覺得他們一覺醒來,看著比昨日活躍了很多
寒風凜冽,一輛馬車從山中駛出。
車子穿行小道一路到了北地鎮上。
過鎮口盤查的時候,趕車人亮了一下牌子,便輕松通行了關卡。
此時此刻,少年正站在北地鎮上那一處宇文家宅子的後院內。
他從樓上下來之後隨意地在花壇周圍行走了幾圈,整個人看上去顯得神色平靜。
身後不遠處,幾名護衛一直都在關注自家小主人的動靜。
他們打量小主人的神色,好像跟之前得到消息的時候不太一樣。
那會兒少年的神色可是看著不太對勁的。
護衛們絲毫不知這會兒小主人在等待著的那輛車子早就已經到了北地鎮上。
這會兒可是著急向著他們所在的位置駛來。
這個話題得往前追溯。
早在肅州的時候,少年做了一些先期的準備。
等他到達鎮上之後,當務之急便是跟宇文家在西蘭軍中的探子聯絡。
該來的人會來,帶著更加準確的消息,而不是外頭道听途說的一些訊息。
少年覺得很有必要從軍中人的口中知曉最新發生的事情,以及關于王師的動向
鎮外的山道上,天放帶著兩名護衛行走于山道上。
這一帶積雪有些厚,騎馬行走放慢了速度。
等過了這一程,前方被清理過的道路上可以將速度加快些。
「主上,咱們在肅州城那里抓到的人最終沒能審問出最緊要的?」
跟隨在天放身後,騎馬的護衛心中思量後看向天放的背影問道。
肅州那邊發生的事情一直都有信件傳遞過來。
彼時國都城來的暗樁跟肅州城內停留的護衛聯手審問過關在地牢里的人。
國都城來的暗樁們跟平常跟在天放身邊辦事的護衛不同。
他們的肅州之行算是抓到了難得的機會。
因此他們很希望從關押在肅州城東宅院地牢內的人口中探听到有用的情報來。
可惜國都城來的暗樁們無功而返。
哪怕是花了力氣仔細審問過一遍的,仍舊無法從關在地牢內的那幾個人口中得到有用的訊息。
那會兒天放在肅州城內到處尋訪小師妹的蹤跡,沒能找到人。
護衛提起這件事,並不是自尋不快,而是打算旁敲側擊詢問一下當初那件事的漏洞。
因為若是在肅州城停留過,必然會留下一些線索跟痕跡。
天放從馬上轉過頭看了護衛一眼,想了想後道︰「事後的確傳出風聲也有了些線索,所以才有了後續的深山中追蹤。」
他們循著小師妹蹤跡去找的時候,很確信對方是到過深谷的。
「眼下線索指向對方應該是往北地來了,」天放看了看前方的山林,接著道,「這一趟去山上我的計劃是想看看那個人究竟玩了什麼手段。」
天放頓了頓,接續道︰「暗衛不可能在山中失蹤的,一定是早就有布置。」
兩名護衛對上了視線,跟著點了點頭,跟在天放的身後,繼續沿著山道行走
天還沒亮,北地的高山腳下。
一位打獵的山民抄了小道往山上一處他早就設下的陷阱方向行走。
天氣寒冷,那邊的陷阱不曉得有沒有機會能抓住山林中的活物。
山民走得很快,這一帶的路線對于他而言,簡直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對于他來說,自然能很容易辨認正確的方向,找到最省力的道路。
今兒的天氣,算是雪停後的好天氣,山民踩在積雪的山坡上。
當他听見前方不遠處傳來馬蹄聲的時候,趕緊躲到了一處山石的後頭。
這一帶已經接近北地的戰場了。
很多山民甚至在大戰重啟前早早地離開這里,找親戚家或者是離得遠一些的朋友家去避風頭。
等戰事一啟動,要走或者變得沒那麼容易了,不想給自己惹來是非的人,都會遠離那些軍中人出沒的區域。
山民上過山幾次,都小心地避開了那些軍爺。
憑著運氣加上對于地形的熟悉度,他能設法避開麻煩。
但是這一次情況好像有一些不同。
當他看到不遠處在山道上奔馳而來的那個人的時候,心中隱約有種不妙的預感。
馬上人離得還有一些距離,就準確地發現了躲藏在石頭後的山民。
那人絲毫不猶豫,取出隨身攜帶的弓箭。
箭頭穿風而來,發出尖利的嘯叫聲。
山民驚恐地看著那支箭頭緊貼著他的衣袖而過,頓時嚇得一動都不敢動。
馬上的人很快便下來察看,瞧見他之後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
「你是山中狩獵的?」
那人看著面貌平淡,屬于扔在人群中絕對不會吸引住視線的那一種人。
山民惶恐的點了點頭。
那人不再糾結,似乎用極短的時間做出了自己的判斷,確定山民的身份後他沒有多耽誤,只做了個手勢淡淡地道︰「你走吧!」
這一幕插曲在上山途中發生,時間用去極短。
山民尚且沒回神,那人已經遠去,除開身後樹上的那支只留下箭羽露在外頭的利箭跟雪地上殘余的印記。
大約是西蘭王師軍中的人吧?
山民在心中暗自猜測,幸好對方沒有為難自己。
可是這樣一來,他受到了驚嚇,這一片近期是不敢再來了。
萬一還踫上王師過來的人,興許下一回他的運氣就沒能這麼好!
那支箭只要略微偏一些,或者他這支胳膊就該廢了呢!
看射箭的力度,對方顯然並非技藝不精,而是有意放他一馬的。
山民改了路線,匆忙返回自己居住的地方。
至于山上設下的陷阱坑,他暫時無暇去關注有沒有抓到獵物了。
因為連他自己都險些成了別人的活靶子呢!
吃完早飯,我走到營地東面的崖下再次取水,跟住在同一片營地的幾個人遇到。
他們大約是住在同一頂帳篷內的,彼此之間已經熟悉了,看著還交談了幾句。
當他們看到我的時候,尤其我是一個人前來的,頓時一愣。
我大大方方地跟他們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了。
這些人今後時常會踫見的,有什麼可躲避的呢!
我走到潭水旁的時候還听見遠去的幾個人遠遠傳來的說話聲。
「那家伙是跟咱們一輛車來的?看著年紀真小,長成那樣還去先鋒營,豈不是找死!」
我皺了皺眉頭,放下取水的桶,轉頭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
我心道去先鋒營是不是去送死跟體型還有年紀呃有什麼直接的聯系麼?
他們的言語中帶著看不起我的意思,這一點我是听出來了,但是至少表明了他們不會對于我這個人產生別的興趣。
不像昨晚那個人,他動了某些念頭,想要在我這里一探究竟。
他想知道更多關于我的事情,那樣才會讓我更加覺得危險。
算了,鄙視是很正常的,軍隊這種地方,不外乎靠著兩點說話。
一個就是體力值唄,強于旁人自然能得到不一樣的待遇,另一個就是腦力值,腦子好用,不愁找不到機會。
想到這里,我心中忽然一動,我真是糊涂了,自己的優勢在哪里都忽略了。
我決定等打水回去,找到機會跟帶路的那位說說。
真的到了西蘭王師中,我的確有更加適合的位置,而且是非常非常適合的那種!
北地鎮上的宅院內,宇文家的幾名護衛還在偏屋等待自家小主人的命令。
從小鎮連夜趕路過來,趕著送消息趁著天亮就進到鎮上的那名護衛看向另外幾名同伴道︰「少爺好像是在等人。」
因為自家小主人幾次讓人去胡同口看看有沒有人過來。
看樣子,豈不是在焦急等待的狀態?
「等的是什麼人,你們知道麼?」
听見護衛的提問,幾人均是搖頭道︰「我們哪里會知道,都那麼長時間沒見過小主人了,可能還是跟在他身邊的人最曉得。」
少年這會兒還在院子里,身邊唯一跟著的就是那名被他帶到鎮上來的宇文家的護衛。
這倆人听說昨晚都住在鎮上的客棧里,還是今早才趕到宅院里來的。
「好像是王師的人。」
一名護衛帶著點不確定的語氣道︰「前幾日看到有軍中的傳信,大約是咱們布置在王師里的內應吧!」
其余幾人面面相覷後一齊將視線盯到了他的身上,低聲問道︰「消息確定?」
「不確定,當然只是猜測,咱們誰能猜得到少爺的心思。」
他不由得吐槽道︰「少爺的心思是那麼容易猜到的麼?」
護衛嘆了口氣,視線越過窗子看向外頭。
雪已經停了,眼下的路況應該說比夜里好很多。
馬車一旦進到鎮上,街道都被清掃過,速度會比在山中更快。
如果自家小主人等待的真是王師中人的話,對方駐扎的營地離北地鎮上不遠。
仔細算算時辰,應該是差不多快要到達這里了!
幾人沉默著喝了幾口熱茶,果然听到巷子口傳來的動靜。
比他們速度更快的是內院的護衛,早就已經穿過院子一路去門口接應了。
來的人,是西蘭王師的一名軍官。
他從門口跟隨著護衛進來,徑直穿過院子去見里頭的人。
護衛們看著軍官的背影,轉頭對視道︰「少爺等的就是他吧,還真是王師的人,看起來是一早趕到咱們這里的。」
「來送消息的,當面談話更靠譜些,少爺肯定是這個意思。」
一名護衛上前一步,轉頭看向幾名同伴道︰「咱們現在先不要過去,還是在這里等著。」
他頓了頓,接續道︰「要是真有事,一定少不了要咱們去辦的。」
「有道理。」
我提著水桶晃晃悠悠的往營地的方向行走,中途踫見一名也是跟我同車來的人。
他看著我雙手提著的水桶,忍不住取笑道︰「拎得這麼費勁啊!」
語罷,他上前攔住了我的去路,我詫異地看著他問︰「什麼事?」
他一把從我手中將那個水桶搶了過去,無比輕松地提起又放下,只是單手的動作。
他看著我嘲笑道︰「看明白了沒?」
「嗯,看明白了啊,你力氣大啊,我力氣小,可是我能有什麼辦法呢!」
後頭趕上來的一個人忽然間出聲喊他道︰「你別招惹他,听說昨晚有人去惹事了,結果一早就被罰去做事了!」
我心中咯 ,消息還是流傳開來了?
說不準是那個被懲罰的家伙大嘴巴說出來的也未可知。
他應該不會將自己心中的猜測直接說出來,少不得找個理由來抹黑我倒是真的!
我帶著幾分好奇看向他們,對于接下來的對話有點期待,心道不曉得會說出來什麼!
「喂,你是不是有來頭?有來頭還跟咱們一塊兒被綁來?!」
來人說話間上下打量著我道。
我搖搖頭,語氣淡定地道︰「你都說了,我要是有來頭,又怎麼會跟你們一塊兒被綁來呢!」
「答案不是明擺著麼?!」
這倆的腦袋都不怎麼好使嘛!
「喂,你都說了不去招惹他,咱們別跟他廢話了,還是趕緊打水去。」
倆人一前一後提著空的水桶推推搡搡的離開了。
我朝他們的背影看了一眼,轉頭重新提起地上放著的那桶水,繼續往營地的方向行走。
我按照我的速度來,沒什麼好逞強的。
我早說了男女差異是明擺著的,這一點沒法克服。
我走到接近營地的位置,忽然間听到遠處傳來的雜亂的馬蹄聲。
這會兒天已經慢慢亮了,我能看清的範圍比起昨晚更大了一些。
看著踏過雪地奔來的馬車,我不禁放下了手中沉重的水桶望著遠處。(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