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之前的對話中,我听得出他其實並沒有什麼惡意。
我觀察他的表情,只是覺得他看上去有點郁悶的樣子,似乎我忘記他是件很不應該的事!
我放緩了語氣,看著他低聲重復道︰「這位大哥,一時想不起也是有的,麻煩你給點提示啊!」
「對不住。」
他看著我沒好氣地嚷嚷道︰「喂,你們可是幫忙寫過信的!」
我們怎麼冒出個我們來?
什麼叫幫忙寫過信?!
我皺眉望著他,仔細地打量他一遍,沒能找到關鍵的地方。
他盯著我悶悶地道︰「喂,我說你的記性就那麼差麼?」
「才多大點的人啊!」
「我不太擅長記人的臉,您多擔待,」我看著他笑道。
沒想到這句話徹底冒犯了他,他听了之後更加生氣了!
「不說別的,你看看爺的樣子,」他站起身在我面前轉了個身道,「玉樹臨風,一表人才擱這個破地方還不夠打眼麼?」
他氣哼哼地道︰「怎麼會記不住!」
盯著我看了小會兒,他看著我完全不像裝出來的模樣,于是露出無奈的表情。
下一秒,他忍不住跟我解釋起前因來︰「其實今兒早上剛到營地的時候,爺就在車上瞅見你了!」
我皺眉望著他,等待下文。
他比劃了一下手勢後看著我繼續道︰「那個時候剛到這里,營地里人太多,瞧著亂糟糟的。」
「爺當時還以為自個兒看錯了呢!!」
早上的情形我有點印象。
當時我從崖下的水源地回來,看到營地通向外頭的小道上來了好幾輛車子,也就是運載新的集訓成員過來的馬車。
不過我的關注點都集中到了其中一輛車子的人身上,就是在營地箭法了得又比較注意我動向的那位。
至于旁人,我確實沒留心過。
他停頓了一下後打量我接著道︰「喂,直到剛剛你最晚一個過來打飯啊,距離很近。」
「爺終于看清楚了,確定自個兒沒看錯!」
玉樹臨風!
我乍一听到的時候,嘴里的湯險些眼下又听他說了一通,剎那間靈光一閃,腦海里終于有一點眉目了!
我還得從記憶深處挖掘出來,好像是見過這個人的。
我試探著問了他一句道︰「這位大哥,咱們莫不是在洵陽地界見過的?你姓熊是不是?」
「對對對!你終于想起爺了啊!」
面前的人一秒露出笑容,顯得很高興的樣子。
他靠近我伸手重重地拍了我肩膀一下,拍得我往後退了一步道︰「緣分啊!」
沒錯,他掰扯了那麼久,我終于想起面前這個人到底是誰了!
回顧一下我在西蘭境內的經歷。
當初我打算從洵陽去國都城的時候,城中的馬車簡直是坐地起價。
那會兒洵陽的征兵開始,馬車線路去往國都的那條線價格奇高。
我那時不是一個人,是跟季九一起趕路的。
說到這里,我猶豫了一下,權且稱呼他最初認識我時候的名字好了。
季九這個人有好幾個名字。
他還有好幾種身份,我甚至都分不清哪一個更加合適一些或者哪一個更加與他本人匹配些。
洵陽的馬車是不少,可惜我們身上帶的錢怎麼算都不夠。
因為在洵陽幾天都需要花錢,身上帶著的銀子接連用掉。
剩余的錢,實在是跟不上城內雇佣馬車的費用上漲的速度。
那會兒面對意想不到的情況,整個打听價格的過程都弄得我十分無奈。
因為就像是說好了一樣,那些車夫都只往價高喊。
一時間我想不出合適的辦法來。
後來我在季九的勸說下去了街邊的茶攤停留休息順帶想听听消息。
在那邊喝茶的時候,我動過腦筋,原是想問問茶攤主他有沒有相熟的趕車把式。
在我看來,本地的人總是更加了解行情的。
我期待能讓熟悉本地情況的他幫忙打听下是否能有一個公道點的價格。
我跟季九承受得起的價格。
隨後又是意想不到的局面,茶攤上突然間涌來的一撥人打攪到了我們。
通過他們的對話,我才曉得為何通往別地的馬車都未漲,唯獨到國都路線漲得離譜的原因。
茶攤的攤主也告知我們馬車漲價,是因為洵陽城內攤到征兵人頭數的富貴人家都要往國都跑。
那會兒形勢所迫,听說國都百姓只捐銀子不征兵的緣故。
接下來便是最關鍵的地方了,我們在茶攤上意外遇見了一個年歲跟我差不多的富貴人家的男孩子,還帶著隨從一塊兒來的。
不是別人,正是面前的這位!!
沒想到這位富家公子離開洵陽城之後居然到了營地。
我心道這不是計劃要上一線的先鋒營的地盤嗎?
我觀察著他仔細地回想一遍。
想起那會兒第一次瞧見他的樣子,其實他的臉比現在都要白。
眼下看起來跟隨軍營中的人長途跋涉到了北地的緣故,一路上風吹日曬的,他的臉看上去還黑了一些呢!
不過只是對比之前他的樣子而言,哪怕是現在,擱在人群中的他的確也是很顯眼的。
原因嘛,自然是由于營地里的人看著都比較粗糙的關系。
我大致了解這些人的來歷,他們中的絕大多數都是窮苦人家出身的男孩子。
站在我面前的這位少爺我不由得對他的遭遇好奇起來!
我印象中他的樣子還是洵陽城那會兒見過的狀態。
出了洵陽城分道揚鑣之後發生了什麼事情呢?!
「我說,你那會兒不是要去國都城的麼?」
「我們和你一同順利出城了,也沒被守城盤查的衛兵給抓住啊!」
我回想著道。
听我問完,他重重的嘆了一口氣道︰「一言難盡啊世事難料,別說你想不到,連我自己都想不到啊!」
他朝邊上看了看,瞧見不遠處有塊石頭,干脆搬過來直接當成凳子坐在了我的身邊,看起來要仔細說道說道了。
「爺就跟你說說之後發生的事情。」
他提了一句,視線落在遠處,神色有幾分恍惚
有一剎那的靜默,我朝遠處看了一眼,接著收回視線。
我低頭想了想,不見他接續,便詫異地側頭看著他問︰「我記得你讓我們幫你寫信,好像是寫給一個,一個叫小蘭的姑娘的吧!」
他轉頭看向我睜大了眼楮抱怨道︰「喂,說你記性差吧!你還真是差,都差點把我忘記了!」
「說你記性好吧,你還真是好,連那個丫頭的名字你都記得。」
他憤憤地道︰「你說得沒錯!就是那個叫小蘭的丫頭,是她坑了爺啊!」
「怎麼回事?」
我愕然望著他問。
這位熊家的少爺,當初逃兵役的時候都心心念念要給那個叫做小蘭的姑娘寫信,還是季九替他寫了的。
看他的樣子,是對那位姑娘很上心才對,難道
「她去報官了,我真是倒霉,被人攔截在了半道上。」
洵陽到西蘭國都城還有路程,話說那會兒抓逃兵也是看運氣的。
有些人就是運道很好,能躲開官兵的搜查,好比是漏網的魚兒。
眼前這個家伙,顯然運氣沒那麼好,輾轉費了力氣跟功夫,換來的結果還是得到軍營里來。
當初我跟季九過了洵陽的北城門,熊家大少爺在城外跟我們分別的時候,他的樣子我還記得。
他興高采烈地跟我們說︰「林兄弟,你們到了國都一定要來找我,我姑姑的酒樓就開在國都皇城南最熱鬧的大街上。」
這家伙家里有點錢的,當時我跟季九各自有打算,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于是我們毫不猶豫地拒絕了跟熊家少爺一同上路的邀請。
推月兌的借口嘛則是我跟名義上的哥哥季九在湖國習慣了走水路的,所以打算坐船前往國都城呢!
沒想到連熊少爺自個兒都沒能到國都城過上逍遙日子。
「可你是怎麼回到北地戰線的先鋒營來的呢?」
我想不明白,看向他疑惑地問道︰「你居然還負責做飯,有點奇怪啊!」
「這個嘛,說來有點話長,容我慢慢跟你說啊!」
坐在身邊的家伙站起身來瑟縮了一下道︰「喂,小林,這個營地太冷了,我得想想辦法換地方,你呢?」
我無語地望著他,一時間不知道怎麼接續合適些。
「小林,你怎麼是一個人來的,你家大哥去哪里了?!」
熊少爺終于想起原本跟我一同趕路的和他有過一面之緣的人了!
他?該叫他季九還是什麼呢,我心道這會兒他應該在西蘭國都皇城內過安逸的日子啊!
我定了定神,搖搖頭道︰「我跟哥哥走散了,不曉得他去了哪里?!」
是的,我不打算跟他解釋了。
自認解釋起來太復雜,我只好說了句謊話。
他沉默了小會兒,抬起頭看著我低聲道︰「小林,你也別難過,說不準等你從北地出去,就能去找你哥哥了。」
他眼楮亮了亮問道︰「對了!你們走散前的地點是在哪里的?」
我的視線跟他對上,頓了頓道︰「是在國都城啊!」
我最後一次見到他的地點,的確是國都城中。
「是吧!國都城那邊人太多了。」
「小林,你們老家不是在湖國麼?大不了你回去就行啊!沒準你哥哥在那邊等你!」
說到這里,面前的家伙忽然間疑惑地問︰「對了,那你是怎麼被抓來的,你又不是」
我在小鎮客棧好好地住著,原定的計劃是打算下一步到北地的,忽然間出現了變故,我也沒想到的。
「我路上踫見歹人,輾轉被押送來的,估計頂替了哪個逃兵吧!」
我表情顯得很不自在,聞言頓了頓思量了一會才看向他語氣淡淡地道。
下一刻瞧見他變了神色,我連忙對著說︰「哦,我不是在說你,只是我比較倒霉!」
「小林,咱們也算同病相憐了,」他眉頭一皺,喃喃自語道︰「是有多倒霉啊!」
「我跟你說,要是我有機會能離開這里,也把你帶上好了。」
聞言,我看向他,听到他語氣和緩地道︰「小林,我倒是覺得你還是回去湖國找你哥哥比較好。」
他看向我,眼中毫不掩飾地同情。
他低頭思量後很認真地幫我分析道︰「你倆雖然是在國都城走散的,我猜他肯定會在城里到處找你的找了一段時間找不到,你大哥肯定沒辦法了只好回去唄!」
「嗯,你說的挺有道理。」
沒想到這個家伙還有如此熱心的一面。
我思量後感激的回應道︰「好啊,不過我听說是挺難的,都已經被派到先鋒營的訓練地來了,要換地方不太容易吧!」
「小林,事在人為啊,沒準有機會呢!」
這家伙說話間倒是挺樂觀的。
我附和了一句道︰「那你看看有沒有機會能離開這里的,我想最好不要待在先鋒營,這里我覺得太危險。」
「你說得對,實在危險!」
他左顧右盼,湊近我壓低了聲音道︰「大伙兒都曉得,上了一線簡直就是去送死的。」
他捏緊拳頭道︰「我肯定得想辦法,時間不多了,就這幾日,听說快要出發了。」
我心中一動,再次看向他,他口中提到的出發自然是指去一線。
看起來大戰就要開始了啊!
「小林,明兒再跟你說話,我住那邊!」
他指了指我去領飯的營帳隔壁的一頂帳篷,看上去跟營地別的帳篷也沒什麼區別。
他指著道︰「就是那邊!」
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看清楚營帳旁帳篷的位置,也瞧見幾個臨時同伴從那邊經過。
我收回目光對著他點頭道︰「行,我知道了,你也是跟人合住的?」
分配住處的事情進行得差不多了,每個人都被安排到了一處帳篷內住宿。
「是啊,我跟另外幾個人在一塊兒,都是負責管飯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