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少主房里出來,夜已經深了。
我有些疲倦的點燃了床頭的燭火,打開我放在枕邊的小包袱,里面有少主在桃林淺石灘送我的那把精致的小匕首,我拿起來細細看了看上面的花紋。
匕首非常漂亮,尤其那把手處瓖嵌的玉石即使在微弱的燭火下都難掩它瑩潤的光彩,看著看著我想起適才他跟我說的話,不由沉思起來。
想了許久,我才緩緩把匕首放回我的包袱中,突然,我莫名覺得有種奇怪的感覺。
仔細一看,頓時大驚失色,適才取匕首的時候我並未細看,這會子仔細看來才發現我的包袱分明被人動過了,里面少了我的藥水!
我手忙腳亂在床上chuang下一陣翻找,一無所獲。
剎那間,一只手風馳電掣般擎住了我的下顎,牢牢鎖住我,一個聲音冷冷道,「在找你的藥麼?我還真小看了你!」
這個聲音一開口我就已經知道,我心中明了,突然之間就沒那麼害怕了,「你翻我的包袱?妙手神醫還有這等愛好?」
「你信不信,我只要些許用力就能」
「信,我又不會功夫,何況已經險些死過一回了!」
「你帶的是何種毒藥?」
「毒藥?」我一愣,哧笑一聲,「枉你號稱妙手神醫,毒藥染料你都分不清!」
秦桑瞬間愣住,方才他已經迅速辨認過瓶里的這種液體,他回想了每一種他看過的毒藥,的確壓根沒往染料的方向去想。「你不信,我可以用給你看,以你的身手,在你面前我又能怎樣?」秦桑遲疑著,似在考慮。
白衣的身影突然出現在門口,「六叔,你這是何必?」
「少主!」我驚呼。
他說話的語氣仍是風輕雲淡,面上也很平和,可是眼光,竟透出跟平日里截然不同的一絲犀利,語氣中也帶了一絲嘲諷,「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
秦桑一愣,面上隱隱透出怒氣,「難道你還要為這個小丫頭跟我動手?」
少主的面色瞬間又恢復了溫柔,淡淡道,「這刻即便真想,我也」語氣又是一絲無奈。
秦桑松開擎住我的手,目光咄咄逼人盯著我,視線又轉移到少主身上,看著那白衣少年蒼白的面色強撐著的模樣,先前腦海中閃過的面孔又清晰地浮上來,他長嘆口氣,搖搖手,「罷了罷了,你決定的事我不插手,你好自為知!」
他掉頭幾步就跨出了房門。
他一走,少主的身體就撐不住了,他虛弱的扶著門框大口喘了幾下,看看驚魂未定的我,伸出了一個手,我眼眶含淚慌忙跑過去扶住他。
「別怕!」他笑吟吟地低聲說,「至多是在床上多躺一日!」
「你還笑,你還笑!嗚」我看著他,他蒼白的面色,他失血的嘴唇,他憔悴的容顏,心中再也忍不住,突然哽咽著哭起來,嘴里恨恨道,「誰讓你起來的!!嗚」
我哭得這樣難過,他手足無措的看著泣不成聲的我,似是不知道該怎麼安慰才好,只好無奈的連聲說,「好了,好了,我這就回去了去躺著!」
他遲疑了一下,伸出手在我的背上安撫的拍了幾下,「好了好了,不哭」
天色還未亮,我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昨晚我問了秦伯放補藥的櫃子,今日我想給少主熬粥!都說藥療不如食療,吃點東西身體可以好得快些啊!
我在放藥材的櫃子里仔細看看,打開一個抽屜找出了我認識的黃 ,淮山想來少主嘴刁我打開一個接一個抽屜找到了一些跟花瓣狀的補藥,聞著清香怡人,這個好!我喃喃自語,「花瓣粥味道好!」
古人落後啊,點個火都那麼費勁,我拿著把竹扇又是扇又是搖,好容易催旺了爐火,放米放藥加水攪拌,我滿頭是汗,狼狽不堪,兩個時辰後粥終于大功告成。
我小心翼翼舀起一勺吹著氣嘗了嘗,粥的味道甜潤可口。
我松了口氣,真是個費力的事啊,抬手抹臉,手上一道黑。
我在藥櫃里找出紫草。
我端來盆熱水,看著紫草入水,慢慢湮開,盆里的熱水漸漸成了另一種顏色,我用手掬起水仔仔細細認認真真地洗我面上手上,所有露在外面的被我涂了的地方,輕輕撕開膠水凝成的疤
白衣的少年剛剛醒來,他倚靠著床頭,面上潮紅褪盡又恢復了慣常那種白皙透明的膚色。
他還未梳理頭發,烏黑的發絲柔順地滑落在肩上,襯著床上白色的被褥,枕頭,還有他干淨的白衣!
門口突然出現了一張粉雕玉琢的小臉,帶點忐忑看著他。
那張臉他已經看過很多回了,在今天他又好似初見。
洗去那些勞什子的偽裝,面前的小臉清清爽爽爽,一雙如夏夜星辰般明亮的雙眸,小巧挺直的秀氣鼻梁下是花瓣一樣紅潤的唇,她耳邊垂下的幾縷碎發上還掛著晶瑩的水珠,看起來那麼可愛純真且美麗!
只是,她嬌俏的模樣身上卻套著寬大的粗布的男裝衣服,那空落落的衣服,旁人看來委實有種不太和諧的感覺!
少主漆黑的雙眸專注地看著我,眼神仔細打量我臉上的每一個地方,溫柔的目光滑過我的眉眼我的面頰我的唇,他看得這麼細致,我的臉上漸漸紅起來,紅得發燙。
他的目光轉瞬移到我的衣裳上,他突然偏過頭一笑,這個笑容好似和煦春日里綻開的花,他憊懶道,「平常不覺得,可今日看來,這衣服很不適合你!」
我放下托盤,把我熬的粥小心地遞過去。
少主端起粥碗白皙修長的手指拿著小勺輕輕攪了攪又看了看,面色古怪的瞧著我,愕然道,「小菱,這個藥粥是你熬得?」
「自然是她自個兒!」秦桑一腳邁了進來,視線對上我的,他打量著我,面上吃了一驚,很快恢復平靜,「秦元說她天不亮就起來熬了,難道還是生的,沒熬熟?」
少主淡淡端起粥碗道,「六叔,你不妨看看!」
秦桑端起粥碗仔細看了一眼,也像少主那樣用小勺攪動攪動,接著跟少主交換了一個古怪的眼神,突然大步邁出了屋子,院子里遠遠傳來他爽朗的大笑聲!
我百思不得其解,詫異道,「少主,這碗粥到底有什麼不對?」
少主溫暖的笑容里突然夾帶了幾分狡黠幾分促狹,他淺笑吟吟道,「粥很好,只是這粥里的藥材是女子調經和血用的!」
調經和血?我一愣,驀然明白過來,頓時囧得不知道說什麼好,連托盤都沒顧上拿,就奪門而逃!
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