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種非常不祥的預感。我一會擔心天朔,一會又擔心自己。我時不時的去檢查我和天朔的車子,車子每次都是好好的。我心神不定,寢食難安。
好在這些天天朔依然是早早的回家,不過他似乎也隱藏了很大的不安。難道方小麥也威脅他了?更奇怪的是,他變得脆弱,他經常莫名其妙的過來抱緊我,偷偷的抹掉眼淚。他是因為覺得對方小麥和孩子歉疚麼?
我對他說「天朔,我沒有說不管他們母子死活了,我們可以讓他們這輩子都衣食無憂,你別這樣。」天朔居然哭出了聲音,他說︰「對不起,小妍。」
我沒有想到事情會演變成後來這樣…
方小麥抱著孩子來到了天朔家。當時我們全家圍坐在客廳品茶。公公婆婆正游說天朔和我早點生個孩子,天朔的表情有點古怪。
方小麥就在這個時候來了︰她一手提著一個紅色旅行包,一手抱著孩子,在我們的目瞪口呆中走進了客廳。給她開門、讓她進屋的人正是天朔,他似乎早有準備。他走在方小麥的身後,低著腦袋。
我驚嘆方小麥怎麼如此大膽,她不擔心魚死網破麼?
首先震怒的是婆婆,她厲聲道︰「你來干什麼?」
「伯母,對不起,我今天來,是來向你們請罪的。我和天朔決定離開這里。」
公公霍地站了起來︰「你在胡說什麼?誰允許你們離開?」他眼光犀利的投向了天朔。
天朔「 」的一聲跪了下來,聲淚俱下︰「爸爸,媽媽。我真的堅持不了了。我已經盡量的對小妍好了。我一直感覺自己兩邊都不是人。小妍,對不起,我真的演不下去了。如果再這樣繼續下去,只會給你造成更大的傷害。」
「你在說些什麼?我怎麼听不懂啊。你不是已經知道錯了麼?你不是回到我身邊了麼?只要離開這個女人,我可以不追究過去的,」我一頭霧水,「你演什麼?什麼演不下去?」
婆婆趕緊用眼神制止天朔,過去拉他起來。我覺得婆婆似乎也很古怪。
天朔不願意起來,膝蓋好像在地板上生了根。這時方小麥也「 」的一聲抱著孩子跪在了天朔的身邊,場面開始失控。天朔拉著方小麥的手︰「爸爸媽媽。我感謝你們的養育之恩。我實在是不能兩全。我對不起小妍,更對不起您們。請您們允許我們離開。小妍,其實你…」
「住嘴!天朔,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公公上前「啪」的給了他一記耳光,許是用力過猛,老人一個趔趄倒在了沙發上,頓時按著胸口,發不出聲音。婆婆趕緊手忙腳亂的找出急救藥,塞到公公嘴里。
我在一邊看呆了。這是不是兩年前的一幕在我面前重新上演呢?我沖過去抓住天朔的衣領︰「天朔,你想氣死公公麼?」
天朔的頭磕到了地上,對于他父親的病發,他有點無所適從。
這時公公臉色發白,嘴唇發紫,婆婆高呼︰「還不送你們爸爸去醫院?」
在醫院的走廊上,婆婆泣不成聲。天朔難過的陪在她的身邊,方小麥抱著孩子遠遠的站在一邊。
我是最憋屈的一個︰似乎有某些內情是我不知道的。我回憶起方小麥的話「我們不想傷害的人一直都是你」,還有天朔剛才說的演不下去了是什麼意思?他在演什麼?難道他的爸爸媽媽甚至是方小麥都是知情人,唯有我是被蒙在鼓里的?我頓時感到被拋諸在了門外。公公為了堵住天朔的話,嚇得連心髒病都犯了,究竟是為了什麼呢?這究竟是怎麼一會事情?
這時醫生從急診室走了出來,他摘下口罩,表情凝重。
我們全都聚攏過去︰「怎樣,醫生?」「邢老能不能過關,就看今晚了。」婆婆一听就暈了過去。一邊生死未卜,一邊又出了狀況。我們又馬上七手八腳的把天朔的媽媽抬上了病床。她是過度生氣再加上著急才倒下的。
轉眼之間,從小視我為親生女兒的公公婆婆都躺在了冰冷的病床上,我的心髒好似被撕裂。我一改往日的淑女形象,發瘋了一樣用高跟鞋跟踹天朔的腳,天朔強忍著疼痛,一聲不吭;我又將矛頭轉到了方小麥身上,我不發一言快步走到她面前,使勁的去拉扯她的頭發,我將所有說話的力氣匯聚到了兩只手上,立志要將她的毛發拉巴干淨。方小麥手抱孩子,毫無招架之力。
天朔見狀沖過來用身體擋在了我和方小麥之間,我的手緊緊的揪著方小麥的頭發不撒手。天朔一半哀求一半警告的說︰「小妍,放開她!當心孩子。小妍,你再這樣我對你不客氣了!」我還是不撒手,這時,一記耳光清脆的落在了我的臉上。
我頓時眼冒金星,坐在了地上。
天朔顯然被自己的舉動驚呆了,他的手木木的停在了空中。
方小麥踉踉蹌蹌的過來責怪他︰「你怎麼打她啊?她也是無辜的啊。」
天朔看看我,眼淚掉了下來。方小麥也哭起來︰「要怪也只能怪父母之命難為不是麼?」
天朔走過來模著我滾燙的一邊臉︰「小妍。你看我都做了什麼?我真是個混蛋!小妍,你打回我好吧。」他抓起我的手往他臉上砸,我沒有反應,因為我不知道如何反應。他開始著急︰「小妍,你說話啊。我知道你恨我,你打我啊,你不要不說話,你千萬不要再有什麼事情啊,小妍。」我依然沒有反應,腦子里亂糟糟的一團︰和我一起長大的天朔、從小寵愛我的天朔、和我走過紅地毯的天朔,居然用那麼大的力氣打我,為了那個女人!我的牙根恨得發癢。
天朔半跪在我的眼前,他的眼楮里充滿了血絲。這兩天他一直是這樣,明顯是好幾夜沒有好好入眠。
「小妍。你可以听我說話了麼?」他說著看了方小麥一眼,方小麥似乎對他點了點頭。他接著小心翼翼的說︰「小妍,你一定要堅強。答應我好嗎?」。他艱難的說,「小妍,其實,我不是邢家的親生兒子,我是一個孤兒…你,才是邢家的血脈。你現在的父母是邢家雇來的,邢唐倆家有約定︰邢家出錢,唐家出力,共同將你帶大。」
我瞪大眼楮,不可置信的看他。
「小妍,我在8歲時就知道了我的使命,那就是要對你好,長大了要娶你為妻。但是那時候,我不知道我為什麼要那麼做。愛護你成了我的習慣。父親母親也給了我他們的愛,送我留學、教我學做生意。後來我才懂得,他們對我的栽培,最終也是為了給你一個幸福的家庭,一個能干的老公。」
我蜷縮起來,開始顫抖。
「一直到我將小麥第二次帶到他們面前,眼看計劃要受阻,二老不惜一切的反對我和小曼。父親犯了病,母親無奈之下將真相和盤托出。我和小麥都驚呆了。一開始我不同意,我認為︰給你一個沒有愛情的婚姻將對你帶來意想不到的傷害。但是母親差點跪了下來,她求我看在把我培養成人的份上答應他們的請求,她說他們這樣做完全是為了將你留在他們身邊照顧你。她說我和你本就是青梅竹馬,感情是可以培養的。我和小麥好幾天都睡不著。最後,我決定答應他們的請求,完成他們的心願,就當是報答他們的養育之恩。而小麥私下說願意不要名分。就這樣,我和你走上了婚姻的殿堂。婚後,我努力為你營造一個幸福的婚姻,不僅僅是因為我對二老的承諾,更多的是我對你的愧疚,因為我清楚︰實際上從我們結婚的那天開始,我對你的傷害就已經不可避免的存在了。直到被你發現……」
方小麥也蹲柔聲說︰「天朔不想失信于養育他的恩人,又不願意離棄我們母子,所以我們嘗試讓你直面我和他的事情,雖然是異想天開,卻也是因為無計可施。
其實我和他早已做好了‘背信棄義’的準備︰一旦你不願意默認我和他的關系…天朔將放棄一切和我遠走高飛。我們這樣做也是逼于無奈,我們也很痛苦。」
我感覺他們是在講故事,多麼可笑的橋段。我捧住頭搖晃︰「不對不對!邢天朔、方小麥,你們為了逃月兌你們的罪孽,居然編出了這麼荒謬的故事,哈,你們以為我會相信麼?你們想說你們有多偉大,有多可憐麼?你們簡直…」
我跑到病房想問婆婆,護士把我攔出門外,她說病人需要安靜;我轉到另一間病房想問公公,可是公公身上插滿了管子,監視器上的心跳聲時強時弱。
我佇立在他的跟前,看著他緊閉的雙眼。這個打小就疼愛我的邢伯伯、我的公公,難道真的是我的親生父親?他用盡心機的安排了一局又一局,究竟是為了什麼?他憑什麼這樣來安排我的人生?
我想起了我的爸爸媽媽,我不顧邢天朔的阻攔,發動了車子拼命往家里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