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被方才的一場嘔吐清了腸胃,走在去往仙居樓的路上,我一陣月復鼓雷鳴,于是往邊上的飯館走了進去。
小二笑呵呵得迎面而來,他兩手往身前圍兜上一抹,招呼道︰「客官,吃飯里邊請!」一面將我朝著靠窗的位置引過去。我叫喊住他,側身往一個黑漆漆的位置指了指,並走過去坐了下來。
小二滿臉不解,想必是很少遇到有人會選中這樣的陰暗角落。然而,客戶就是上帝,上帝永遠是有道理的。他立馬換上了笑顏,幾步過來為我抹桌子、沏茶,問道︰「客官吃點什麼?」
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處理,心思全不在吃上,只要填了肚子就可以,就隨便點了兩個菜。
待小二走了開去,我一面飲茶,一面回想和段聞軒的這場見面。這次會面自是收獲不小,一則獲曉了許多不知情的往事,二則多了個志同道合的人。想到他握緊了我的手的場景,我忍不住偷笑出聲。
這才發現,無論他是段聞軒也好,是秦子杰也好,我還是對他情有獨鐘,這似乎與姓名、身份、朝代無關,哪怕是他的心里愛著的是別人。
我記起了流行于21世紀人們口中的一句話︰喜歡你,是我的事情——與你無關!此刻想來,真是精闢至極。
趕到仙居樓的時候,老鴇剛要回房午休。我不由分說的將她拉到了一邊,懇求道︰「趙媽媽,這回一定要幫幫安男!」
「?安公子可是遇到了麻煩事情?」老鴇見我少有的認真,不禁也嚴肅起來。
「不錯!」我回應她,但是又不能實話實說,一來黑了古家莊的名聲,二來擔心老鴇知道的越多越是容易禍從口出。
于是慢悠悠的一邊想一邊說訴說道︰「事情是這樣的,前不久本公子路經石橋邊,看到一位姑娘在橋頭傷心痛哭。正要上前勸說,卻不料那人縱身一躍,跳下河去,轉眼不見了影蹤。」
「啊!」老鴇眼楮瞪得溜圓,「輕身了?死了沒?」
我立馬一副正義凜然的模樣,說道︰「有本公子在,怎好讓這樣的悲劇發生呢?我馬上跳下河去,將女子救了上來。」
老鴇听得投入,松出一口氣,拍拍胸脯說道︰「還好還好!安公子又做了一件好事呢。」
我嘆息道︰「可是,那名女子醒過來後,非但沒有感謝我,反而怪我多事。」
「怎會這樣?」
「原來,那名女子的身世甚是可憐,她的爹要將她嫁給古稀老人作小妾,她不肯,就遭了後爹的毒打,身負內傷,一時想不開才做了傻事。她說,我就算救了她,她也命不保夕。我心生憐憫,決定為她治傷。但是,」我為難的說,「那名女子死活不願意回她的娘家,而安男又不想將她貿貿然的帶到小梅面前,所以……」說完,我朝老鴇瞄去。
老鴇听懂了我的潛台詞,她立馬板起臉來,裝腔作勢的說,「這與我何干哪?」一面回身要走。
我趕緊擋住了她的去路︰「老鴇不是答應要幫我的忙麼?」
「安公子,你已經救下了她了,還需要我趙媽媽干甚?莫非……」老鴇奸詐的擠了擠眼楮,「莫非要將她送到這邊做我的女兒不成?」
我橫了老鴇一眼,心想這個老鴇還是那麼利欲燻心,看來不給點好處,她是不會答應幫忙的。于是從懷里掏出兩錠銀子塞到了她的懷中,說︰「請趙媽媽給個方便。」
趙媽媽立刻改了容顏,收了銀子,說道︰「一句話,一句話!安公子現在就將她帶來吧。」
「哦,是這樣,那位女子激動過度,加上內傷外傷的,現今在大夫家中昏迷不醒,我打算等她醒來後就接她到此處養傷。」
拿了錢的老鴇全然沒有認真听我說話,她胡亂的應道︰「也好也好。我先上樓睡覺,公子什麼時候來都行!」話音未落,她已然撅著肥碩的臀部往樓上走去。
我心中一涼,好在我在出門前听了段聞軒的話,他說︰「安兄弟,我已經吩咐好掌櫃為你準備好銀兩,以備不時之需。」要不然,我還真是搞不定這個勢利的老鴇。
我感嘆著人情如紙,一面來到了月姑娘的房間。月姑娘的房門半掩,美人正斜靠床頭,閉目養神。我輕輕扣了記房門,她恍如海棠初醒,見到是我,喜不勝收,翻身而起迎上前來,說道︰「安公子來看月兒了麼?」
我朝她點了點頭,直奔主題︰「有事情需要月姑娘幫忙。」
月姑娘一驚︰「安公子,出什麼事情了麼?」
于是,我將事情的原委半真半假的講給了月姑娘听,最後說︰「如果順利的話,今晚就行動。所以,」這回,我實相的掏出一錠白銀輕輕放在了桌上,說,︰「需要月姑娘做個接應。」
月兒傾過腦袋往那錠銀子一瞧,眼神中掠過一絲寒意,埋怨道︰「公子可是認為我月兒是唯利是圖之人呢?」一邊,將銀子拿起來賭氣的投擲到了我的懷里,「為公子做事,月兒不要賞錢!」
沒想到,仙居樓的當紅花魁卻是一位重情重義之人!我在感激涕零的同時,也為自己的小人之心感到汗顏,立馬拱手一拜︰「此番,多謝月兒姑娘出手相幫!」
月姑娘听著高興了,隨即又娥眉一蹙,問道︰「那麼,我該怎麼與你相會?又怎麼知道你們是否進行的順利呢?」
我低頭思索,說道︰「這樣,你先叫好馬車。今晚丑時,在古家莊的後門口等。如果我和同伴進展順利,會按時將人轉移出來;如果在半個時辰內沒有動靜,就說明我們行動受阻,那樣的話我和同伴將會按兵不動,而月姑娘你就要當機立斷撤離現場。」
月姑娘雖然只知其一,但是冰雪聰明的她分明覺察到了整件事情的危機,她擔憂的說︰「公子,月兒听你的吩咐,今晚上,你一定要小心行事,萬事不要勉強。」
我心頭一熱,突然覺得愧對了她。她一直對我是情意綿綿,無欲無求;而我,不但對她諸多隱瞞,還將她拖下了水;到現在,她甚至還不知道我的女兒身份……
我心里難過起來,由衷的說道︰「好姑娘,不管怎樣,你要相信,很多事情我也是身不由己。」
月兒犯了迷糊,斜著腦袋要听我說下去。顯然,現在還不是時候,我掉頭往門外走去,一面說︰「月姑娘,丑時見!」
安排好仙居樓,我回頭去找段聞軒。這回他直接將我領到了書房。
「安兄弟,怎樣?」
「仙居樓那邊沒有問題。」我說,「我們可以按計劃行事。」
段聞軒很高興,他拳頭一緊,輕輕的落在了桌子上,說︰「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安兄弟,笑笑那邊,全靠你了。」
「沒有問題。」我自信滿滿的說道。
于是段聞軒從抽屜中取出兩個紙包,交到了我的手中,交待說︰「白色紙包內是安魂散,這點藥量可以讓笑笑昏睡到明日中午,只需將它混入酒水中即可;黃色紙包內是解藥,須在服用安魂散前半小時服下,安兄弟可有記住?千萬不要搞混了!」
「放心,我記著了!」我鄭重的點了點頭,「此番,安男就此別過,妥當之後,在後門接應你。」
「好!但願一切順利。」段聞軒濃眉微蹙,目送我出門,在身後喃喃自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