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詩詩一眼瞥見了我身後的段聞軒。招呼道︰「聞軒來了？」
段聞軒回禮道︰「夫人，我適才去看望過莊主了，情況不容樂觀。」段聞軒一臉的愁容，加上剛才可能听到了李詩詩說的最後幾句話，于是更是雙眉緊蹙。
「我知道。我們請來大夫為他診斷過，說是生命沒有危險，但是這人一半算是廢了…今後連抬高雙臂的可能性都很小，這通年到頭的不能受涼也不能生氣，若是引發舊患就愈加雪上加霜了…」李詩詩苦笑道，「這到底是什麼世道，壞人可以逍遙法外，好人卻要任打任挨，投訴無門…」
「柳妃也算是受到了應有的懲罰了，一個心都死了的人還有什麼活著的樂趣呢？」我說道。
「雖然是這樣，還是有太多無辜的人受到了不該有的傷害！我們古家斗不過她，希望老天會對她有所懲戒！對了，听管家說小梅的臉可能被毀了，有什麼法子醫治沒？一寒傷成這樣，我還沒有來得及去看望她。」
「多謝夫人掛念，妹妹的傷我們會想辦法醫治！」我說道，「倒是莊主他…」
「大家不要那麼悲觀！」段聞軒見兩個女人一直唉聲嘆氣的。強打起精神說道，「越是這樣的時候，我們越是要有信心。如果連我們都放棄了，又怎麼叫莊主和小梅堅強起來呢？」
「話雖然是這麼說的，可是…」李詩詩微微搖了搖腦袋，「一寒傷得那麼重，要到何時才能是個頭呢？」
「本來打算帶小梅去看雲山找義父的，可是莊主這樣叫我怎麼好放心呢？但如果不去的話，又怕耽誤了小梅的最佳治療時期，這可如何是好？」段聞軒心里糾結了起來。
「你的義父可以醫好小梅的臉麼？」李詩詩如同找到了救星，「那麼，他可不可以醫好一寒呢？至少，可以讓他恢復到最好啊？」
「這個…」段聞軒與我對看了一眼，「我現在不知道怎麼回答夫人。」
「這還不簡單？」李詩詩激動的拉起段聞軒的手，「你即刻出發去將你義父請過來，就住在我們府中。小梅和一寒都在這里，兩個病人可以一同照看著。再說，古家也算是大戶人家，你義父住在這里，吃穿用度的我們絕不會虧待了他，段兄弟，不知你意下如何呢？」
段聞軒再次朝我看來。
「夫人，容我和段兄商量一下再給你答復，好麼？」我插嘴道。
李詩詩的目光在我和聞軒的臉上游了一圈，說道︰「也好，那麼，你們聊著。我去看看一寒！」
「聞軒，夫人說得不無道理，不知你怎麼看？」待李詩詩走遠，我側過腦袋問段聞軒。
「不是我的問題，我是在擔心義父。他畢竟年紀大了，這麼多年來，我若遇上什麼難題的話都是上山去請教他的，他除了下山買點吃喝，幾乎是足不出戶，更別說是遠出出診了…看病不成問題，就是擔心路途遙遠晝夜車馬勞頓的話，不知道他老人家是不是吃得消…」
「說得也對，那該怎麼辦呢？」
兩人一時發了愁。這畢竟是聞軒的義父，要不要請他下山，怎麼才能請他下山，都得由段聞軒拿主意。老人家已到了古稀之年，出遠門的確不妥。
莊主沒事的時候，倒是可以由我和聞軒兩人護送小梅去看雲山，可是現在莊主傷成了這副模樣，顯然不適合一路顛簸上山求醫，兩者不能兩全。而我又怎麼好意思在這個當口離開古府呢？李詩詩那一口一聲的「他是為了你而受的傷」。大有興師問罪的意思，再說，不管李詩詩的那些要求是否合理，莊主確是為了保護大家才受的傷，也包括了我在內，于情于理我都應該留下來陪他，至少，可以給他一點安慰或是鼓勵。
「段兄，」我躊躇著說道，「要不然，你送小梅上山去，我…留下來照看莊主。莊主的病需要靜養，好在沒有生命危險。我想，我們那麼多人在這里，應該是綽綽有余了，你倒是不用擔心。你上山後，不要忘了向你義父說說莊主的病情，也好請教個一二回來。你看這樣好麼？」
「好是好，小梅有我照顧著，你也可以安心，只是辛苦了你…又要記掛小梅，又要照顧莊主…」段聞軒的眼中充滿了不舍，「還有…要醫治小梅的傷勢，可能會頗費一番腦筋。所以，這次上了山，不知要到何時才可以回來了…」
段聞軒的話中明顯飽含著對我的留戀，這讓我不知該喜或憂！這些日子相處下來，特別是那晚被他看到我蒙面的樣子之後，兩人似乎走得更近了。雖然我一直提醒自己不能與他越界。可是有些時候實在是情不自禁，比如那次在柳妃府的時候，我再次證實了聞軒在我心目中的重要性，不顧性命安危都要回去找尋他，欲與他同生共死；不管，他當時來找我的時候是不是和我想的一樣，只是在他抱緊我的一剎那，滿園的桃花都醉了，何況是人呢？
可是，他卻不是我的；他是我妹妹印小梅的！而我又是誰的？難道說是——古一寒的？
李詩詩的每句話猶如尖刀一般刺在了我的心頭。原本我打算等莊主回府就向他請辭回家，這麼一來，看來是沒有可能了。
古一寒躺在床上熱切的眼神差點灼傷了我的心，他現在需要我。
「楚楚，」段聞軒輕聲喚道，「你在想什麼？你，有什麼話要對我說麼？」我听得出來。他是在等待著一個答案。
「聞軒…」我心酸起來，「我應該留下來，留在莊主身邊…」
「這麼說，我剛才沒有听錯？夫人說要你嫁給莊主，而你已經欣然接受了，是麼？」
「聞軒…」
「這是你心甘情願的，還是在可憐一個快要廢了的人？」段聞軒咄咄逼人的模樣讓我想起了子杰當時的模樣，在我決定和天朔結婚之前。他們的表情如出一轍，「你覺得這是對莊主好麼？是公平的麼？安楚楚，你看著我，看著我的眼楮！」段聞軒抬起我的下巴，「你現在可以面對你自己，面對我說一句實話麼？」
「實話？」我推開他的手，「實話就是——你為什麼要多管閑事？我是不是該和莊主成婚，該不該對他或是對自己公平，都是我自個的事情，你憑什麼過來枉作小人？這和你又有什麼關系呢？」
「我枉作小人？」段聞軒提高了嗓門，忽又擔心吵到古家的人。于是壓低聲音吼道，「安楚楚，我不要你犯錯，我要你對得起自己的心！還有，我想告訴你——你的任何一個決定對我來說都很重要，因為我已經…我發現，我已經…」
「不對！你不要再說下去了！」我捂上了耳朵，一旦說了就會一發不可收拾，「聞軒，我沒有對不起自己，我…我…其實已經是他的人了…」
我原本只是想阻止他說下去，可是萬萬沒有想到情急之下會揭了自己的老底。可是，說出去的話就如同是潑出去的水，是收不回來的了。
這句話在嚇到了段聞軒的同時也嚇到了我自己。
「楚楚，你說什麼？你和莊主他已經…是真的麼？」段聞軒一把抓起我的手腕。
「是！」我索性破罐子破摔，「我已經是他的人了，遲早會是他的夫人，所以，你大可不必擔心我會委屈了自己！」
「好，真好！原來，一直是我想錯了，還以為你…」
「以為我什麼？」我打斷他，「其實是我想錯了，我以為你一直在等你的那位神秘的姑娘，以為你會始終如一下去…」
段聞軒一怔，接不上話來。顯然，那位毋須有的「姑娘」成了我的必殺技，一下子命中對方的要害。
我覺得自己很卑鄙，同時也很可憐。
段聞軒被我氣得不知所以，想來他對自己的言行也卻是有些懊悔，畢竟他也算是定了情的人。
「楚楚，或許你是有著什麼苦衷…總之，我不信你說的是真的！是因為你一直在介意那位姑娘的事麼？可是，她如同空氣，讓人見不著也模不到，我的確是要信守自己的承諾，對她的等待也可以是天荒地老…但是。我不想欺騙我自己的感覺，楚楚，希望你也不要！你剛才說的，我全當你是氣話。我不相信自己的感覺會錯掉，我和你一定是有緣分的！」
我背過身去，淚流如河。
「那麼，我先走了，我去和莊主告別，然後準備一下，明日過來接小梅出發。」段聞軒筋疲力盡的說道。
「聞軒，」我在他身後喊住他，「你會找到她的，一定會的！」
段聞軒沒有回頭，只是將手臂高高的舉起，做了個揮手的動作。他是真的不相信我說的話還是在故作輕松？
聞軒，對不起，果然被你言中——我已然對不起自己的心！事實上，我一直在背叛自己的心還有自己的愛情，幾輩子都是如此！
我悵然的轉身往回廊方向走去，突然發現李詩詩站在了幾步之遙。她眼神悵然，表情麻木，好似被施了定身術一般。
「夫人？你怎麼在這里？」我驚奇的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