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藏身之處,聞軒一直沉浸在喪父的悲痛之中。對著義父的牌位。不吃不眠。我心痛不已,卻無計可施。
這樣又是三天,聞軒終于熬不住瞌睡,倒頭睡著了。
我撫模他日漸消瘦的臉龐,在他的嘴唇上輕輕吻了一下。我的難過無以復加︰「聞軒,是我害你失去了親人,對不起。」
可是,我一直記得段郎中臨死前的那句「小梅…」我想小梅一定身處險境。
我快速到山外摘了些野果,放在了聞軒的床頭。我要去救小梅!對我來說,她不僅僅是義薄雲天的小梅,更是我情同姐妹的桔子。
我扎了男子的發髻,穿上了聞軒的衣服,下山雇了一輛馬車回到了鎮上。清晨的小鎮還很冷清,路邊只有少量賣早點的店家開門營業。
來到古家莊的時候,已經是晌午。
古府兩個金色大字赫然出現在我的眼前,門前有兩名家丁把守。我繞到了後門往里張望,後花園一片寂靜,偶爾有幾個丫鬟走過。我無法判斷小梅是不是在府里,只能往牆洞內張望。
轉眼華燈初上,兩名家丁跟隨著李詩詩走進了後花園。我瞪大了眼楮,隔著牆偷偷尾隨而行。他們停在了一個柴房門口。李詩詩吩咐家丁打開了門。隨後,小梅被拖了出來,她頭發蓬亂、皮開肉綻、眼楮淤青,口中塞著布團,嘴角有殘留的血跡,她的兩只手被粗粗的麻繩捆綁,動彈不得,被兩個家丁推搡著進了另一個房間,不久房間里便傳出李詩詩的喝罵聲和鞭打聲︰「死丫頭,我叫你通風報信!我叫你通風報信!」
我心急如焚卻愛莫能助。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小梅被拉了回來扔回了柴房。這回,小梅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了。
我捏緊了拳頭,這是什麼世道?怎麼可以如此動用私刑?小梅這麼柔弱的身體還能經得住幾次折騰?
待主僕三人走遠,我搬了幾塊石頭磊在一起,好在圍牆不高,我踩著牆洞翻身而過。我躡手躡腳來到了柴房前,門被鐵鏈鎖著,窗上都是鐵欄桿,我根本沒有辦法進門。我在窗口壓低聲音叫小梅,屋里黑乎乎的,小梅沒有回應。難道她昏迷了?我痛心疾首——可惡的李詩詩居然仗著權勢欺壓百姓,害死了段郎中,還把小梅折磨的不成人形!
我用力去掰鏈扣,只要打開一個扣,就可以解開鐵鏈了。我使出了吃女乃的力氣,但是無濟于事。我的額頭、背脊全被汗水浸透,坐在地上喘著粗氣。我不甘心。于是再起身繼續努力,就這樣停停歇歇,夜色已經淡了下去,牆外有打更的聲音響了四下,四更了?
我心里越來越急,天亮了就沒有機會了。小梅再也吃不消他們的嚴刑拷打了,我必須要救出她!
眼看就要成功了,這時一只手捂住了我的嘴巴,把我拖到了一邊。有人壓低聲音在我耳邊說話︰「別出聲,我是聞軒。」
我點頭。聞軒于是放開了我,我轉身一看,原來聞軒不是一個人來的,安楚白居然也來了。
安楚白眉頭緊鎖,用責怪的眼神看了我一眼︰「楚楚,你瘋了?來送死麼?我們以為你已經遇難了。」
原來聞軒一覺醒來沒有看到我,發現我換下來的衣物,知道我定是為了小梅魯莽行事了。他擔心我會遇難,便叫上了安楚白一起過來搭救我。
我指了指柴房,悠聲說道︰「小梅被關在里面。」
段聞軒上前查看了一下鐵鏈,從衣兜里掏出了兩段繩索︰「好在我有備而來!」他將一段繩索遞給了安楚白,兩人分別將繩子穿到了鏈扣之中。各執一頭,然後齊力往相反的方向拉,鐵鏈終于斷開了。
我們沖進門,聞軒解開了小梅手上的繩索,二話不說背起了昏迷的小梅。我們打算從後門逃走,但是天意弄人,後門是鎖著的,而且是鐵鎖。
三人面面相覷。
這時候,小梅蘇醒了過來。
聞軒立即輕輕放下她,讓她躺在了自己的臂彎里︰「小梅,你別怕,我們來救你出去!」
小梅吃驚的看著我們︰「姐姐、段哥哥、安大哥…」
「好妹妹,姐姐來晚了,讓妹妹受苦了!」我撫模著印小梅血肉模糊的小臉,將她的頭發擼到了一邊,這才發現——小梅臉上的舊傷口再次開裂了開來,不禁心驚肉跳起來,「小梅,你的傷…怎麼?」
「李詩詩簡直不是人,」段聞軒紅了眼楮,「她把小梅的舊傷口又重新割開了!」
「真是太殘忍了!」安楚白說︰「小梅,你一定要堅持住!」
「小梅,都是我們安家對不起你!」我恨得牙齒咯咯作響。
小梅顫顫巍巍的爬起來,她的雙腿根本支撐不住她的身體,她說︰「你們不該來…李詩詩為了抓你們…請了很多殺手,就在府里…快走!不要管我…」
「怎麼可以不管你,來!我們來扶你!你別再說話了!」段聞軒和安楚白上前毅然扶住了印小梅,與其說是攙扶倒不如說是半拖半抱更為妥帖。
于是他們三人走在前頭,我跟在了後面往來時的地方走去。
眼看只有幾步之遙了。突然听到身後一聲怒喝︰「何人夜闖古府?」
回身一看,一壯漢手持單刀,面露凶光的站在了我們身後。
安楚白大呼不好,他發現不遠處有一小門,索性反身朝它撞去。
「哥哥!」我一邊扶著小梅,一邊大聲喊道︰「聞軒,快去幫忙!」
「這是通向古家後山的門,應該沒有上鐵鏈!」段聞軒一邊說著,一邊和安楚白一起用力撞門,終于們被撞開,安楚白將我們一個個的往外推︰「快走!我來截住他們。」
這時壯漢已經沖了過來,安楚白不顧一切的迎了上去,和壯漢糾纏在了一起。
古家的家丁听到了動靜,紛紛聞聲趕來,頓時一片燈火通明。
李詩詩出現在了家丁的身後,她大聲叫嚷道︰「安楚楚,你終于來了?我就知道你舍不得你的妹妹,哈!你是送上門來受死了嗎?看來今天是個好日子——我終于可以為一寒報仇雪恨了,哈哈哈…」
小梅听著心里更是不安,她用力掙月兌開我和聞軒的攙扶︰「走…小梅已是半條命了…只會拖累你們…走,別管我!」
我和聞軒不依她,又上前去扶她。眼看幾名家丁快跑到了面前,小梅竟然乘我們不備。一頭撞到了牆上,頓時鮮血直流,當場停止了呼吸。
我尖叫一聲︰「啊,小梅!」段聞軒也驚呆了。
這時安楚白嘶聲力竭的喊過來︰「妹妹,快走啊!」安楚白根本不會武功,哪里是那個打手的對手?他只是憑借一股子蠻力,死死的抱住了壯漢的一條腿,壯漢最後忍無可忍,舉起單刀朝他刺了下去…
我听見自己又是一聲尖叫︰「哥哥…」
一切,都發生的那麼突然——只是在瞬間,瞬間之前安楚白和印小梅還口口聲聲的喊著我的名字…我頓時傻在了原地。眼眸被鮮血染紅。
而李詩詩的聲音依然源源不斷的傳了過來——
「抓住他們!抓住那個女的!」
「給我抓活的!」
「你們這些廢物!」
家丁在李詩詩的催促下更是加快了腳步,轉眼已經跑到了我們的面前。
聞軒頓時清醒了過來,他一腳踹向了其中的一名家丁,然後拉起我沒命的跑。
我的腦子還沒有反應過來︰我本來是想來搭救小梅的,怎麼反而害死了她?還有安楚白,他為了我命喪黃泉,還有段郎中…我的耳朵里響起了桔子和我在廚房里的一段對話︰
我說︰「桔子,我會死麼?」
桔子說︰「誰要你死,我先讓他死。」
我說︰「我們誰都不要死。」
桔子說︰「恩,不會。」
可結果是——居然有那麼多的人死在了我的手里!我的眼淚奪眶而出,恨死了自己!
後面的家丁有五人之多,他們離我們只有幾步之遙。聞軒拉著我的手一直往後山上跑去。
但是我不爭氣,我跑不動了,喘著氣說︰「聞,聞軒,不要管我了,你一個人逃吧。我實在…跑不動了。」
聞軒停下腳步,他沒有理會我的話,反身背起了我,繼續往山上爬。他的體力也將耗之殆盡,再加上我的體重,他變得步履艱難,終于在一個山頭,被石頭絆了一腳,摔倒在地。
兩人很快被趕上來的家丁阻擋了去路。領頭的家丁氣喘吁吁的說道︰「看你們往哪里跑!嘿嘿,楚楚姑娘,我們終于找到你了!請隨我們回府吧。」
「你們的莊主允許你們這樣對待他的朋友麼?」段聞軒將我攬到了他的身後。
「莊主?你說的是古莊主麼?」領頭的家丁訕笑一聲,「真是對不住二位,我是新來的!我不認識你們說的那個莊主,我只認識莊主夫人!」
「一寒他…」我不敢再問下去。
「那個吐血鬼在我來之前就掛了!現在的古家莊可是由夫人全權做主!這下明白了吧?不要再心存僥幸了,還是乖乖跟我回去吧!」家丁說著朝我們逼近過來。
我們往後退一步,家丁就上前一步。後面是深谷,已經無路可退。
聞軒拉緊了我的手︰「楚楚,對不起,我保護不了你了!」
「不要這麼說,聞軒!和你在一起的這段日子是我感到最幸福的時光,就算今天死在這里。我也已然了無遺憾了!」
「下輩子,如果我們可以遇上,我一定不會再讓你離開我!」段聞軒露出了一個久違的笑容,眼神帶著些許調皮卻又不容置疑
「聞軒,下輩子,下下輩子…我發誓絕對不會再和你分開,我發誓!」
我們執手相看,一起悠然轉身向深谷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