桔子為我準備了豐盛的晚餐。她一邊給我盛雞湯。一邊抱怨我︰「小妍,這段時間你都在忙些什麼啊?我來了這里好幾次都是鐵將軍把門;打你手機吧,你不接;想去問你的爸爸媽媽們吧,又擔心嚇著他們,干嘛啊你?」
「我在找子杰。」我低頭喝湯。
「什、什麼?」桔子擔心自己听錯,她將一只耳朵側到了我嘴邊,「你說什麼?」
「我說我要找到子杰!我說我要找回我的愛情!」我將聲音提高了八度,斷定已經把桔子的耳朵震得嗡嗡作響了,我開始開心的大笑。
桔子一邊揉耳朵,一邊罵我︰「小犢子。」但是轉即,她又安靜了下來,若有所思、悶聲不響的往嘴里扒飯。
以前,她對子杰是贊不絕口,我一度以為她也愛上秦子杰了;我和子杰分開後,她心里窩著一團火,我知道她是覺得子杰可憐,對我的冷漠和自私更是橫眉冷對。正因為這樣,今天,我說我要找回子杰,她應該歡呼雀躍才對啊。
「桔子,桔子?」我用腳尖調皮的去撩她的牛仔褲褲腳。她還是不反擊。
我惱火了︰「臭桔子,給我反應!」
桔子抬起漂亮的大眼楮問我︰「小妍,你決定了麼?你確定你是愛子杰的麼?」
「這個,你又不是不知道?」
「這次,你不會當他兒戲了麼?」
我瞪大眼楮反問︰「我什麼時候當他兒戲了?」
「總之,我覺得你對他的愛不夠堅決。」桔子含糊不清的說。
我無語。桔子的話說到了我的痛處。我的確沒有堅守我和子杰的愛情,在家族利益和子杰之間,我選擇了前者。虛榮心,在我的潛意識里飛揚跋扈,奴役了我的愛情。
飯後,我看著燈光下的桔子,她白皙的皮膚如同凝脂,她在沙發里哼著歌,為我編織著五顏六色的毛衣。我聯想起了小梅,她和桔子一樣心靈手巧,她也是這樣哼著小曲在我的閨房里為我量體裁衣。
我的鼻子刺刺的一酸,心里又是一陣隱痛。我決定將我經歷的一切冒險告訴桔子,哪怕她不相信我,哪怕她會親手把我送到瘋人院!
打定了主意,我激動起來。我將桔子手里亂七八糟的毛線團扔到一邊,挪動身子,盡量使自己和她靠到最近。
桔子眯起眼楮,不知所以︰「你干嘛?要非禮我啊?」
「你們不是都以為我瘋了麼?你們不是都對我口中提到的人名感到納悶麼?現在,你閉上嘴巴、豎起耳朵听好了…」
我花了三個小時的時間,中無休場地將我如何認識聞軒、如何從古府逃離、如何連累了那麼多無辜的人、如何與聞軒斷命山崖的經過講述給桔子听。最後,我總結陳詞︰「你就是小梅、子杰就是聞軒、天朔就是安楚白、方小麥就是嫂嫂、我的公公就是那個最可恨的安老頭。所以,人類的感情是有輪回的︰我和你的友情在輪回、我和聞軒的愛情在輪回、我和父母的親情也在輪回。人與人之間的緣分是命中注定的,幾輩子都是。」
桔子听的眼楮都不眨,她抖動了下差點掉到地上的下巴,結結巴巴的問︰「那,那,又怎樣?」
「怎樣?就是說︰你是我幾輩子的好姐妹!桔子,不是每一個人都可以像我一樣想起千年前的事情的!我就是頓悟了︰我對天朔的糾纏本來就是好勝心驅使的,那絕對不是愛情;聞軒也好,子杰也好,他就是我的真命天子。聞軒可以為了我放棄他的美好前途,我為什麼不能為了子杰放棄家族利益?所以,」我越來越激動,「這下你明白了吧?我醒來後,為什麼那麼堅決的要和天朔離婚,然後發誓要找到子杰了?這下,你不會懷疑我對子杰的誠意了吧?」
我感覺,桔子的手在我的雙手里變得冰涼透骨。
時過半月,我的助理忍不住給我打來了電話︰「唐總,公司有很多事情需要你來處理,你要振作起來啊。」發生了太多的事情,我差點荒廢了我的事業。「明天下午2點開個會吧。」我說。
「好好!我通知各部門。」助理喜出望外的說。
第二天下午2點。我準時出席會議。各個部門匯報了情況,最後,設計部的副理提醒我︰「唐總,上次服裝展取消後,有很多廠家在關心何時再辦?您看我怎麼回復他們好呢?」我沉思片刻︰「籌辦冬季展吧。」停頓一下,我補充,「以半翅蝴蝶為主題。」
我將對聞軒的思念融入了設計里,我用半翅蝴蝶作為我底案,我將它染成了血紅色,因為它凝聚了太多人的生命。
服裝會散場後,我和公司的員工收拾場地。
這時,門口閃過一個人影,只是一瞬間,就消失在了會館門口。我有一時的愣神,感覺那個身影很眼熟。隨後,我如同著了魔一樣往外面沖——那個人分明就是,秦子杰!對,絕對沒有錯!
我喊著︰子杰!但是那個背影已經走得很遠,根本听不到我說的話。我站在夜幕中,極目遠望,我鎖定了那個背影在前方的超市停下了腳步,然後拐了進去,我大叫一聲︰「子杰,等等我!」就想跟上去。
誰知剛沒跑兩步,我就被人攔腰抱住。是誰那麼缺德?他知不知道我好不容易才找到子杰?他知不知道沒有子杰,我快會活不下去了?
我正要破口大罵,天朔、程元和桔子出現在了我的眼前,天朔抱我的那只手依然停留在我的腰間。
我連珠炮似的說︰「哥,你為什麼要攔著我啊?我看到子杰了!桔子。子杰走進前面的超市了。哥,程元,你們陪我去找他,快,快啊!」
他們三人一陣面面相覷。然後天朔定了定神對我說︰「小妍,你一定是看錯了,那不會是秦子杰!秦子杰…他已經死了。」
我似乎听到了來自心髒的「啵」一聲破碎的聲音,感到一陣天崩地裂,愣在了那里。
桔子擔心的輕輕拍著我的臉,不停叫喚著我的名字。
程元說︰「小妍,堅強一點,我們會和你一起來面對…」他的聲音帶著回音,好像要飄蕩開去…我兩腿一軟,索性暈倒在了他的懷里。
醒過來的時候,又是在討厭的醫院。這段時間,我因為車禍、低血糖、精神壓力大等種種原因和醫院急診室的氧氣管打上了交道。
我「噗」一下拉掉了鼻子里的氧氣管坐了起來。我抓緊天朔的一角衣服︰「你說清楚!秦子杰有沒有死?你是怎麼知道他死了?他是怎麼死的?你們是不是在耍我啊?你們要逼瘋我麼?」我扯著天朔又拉又拽,情緒極度激動,已經到了歇斯底里的地步,「我要去找子杰!不要攔著我!讓我去找子杰!他一定沒有死!」
我突然感覺渾身充滿了力量,以勢不可擋之勢往門外沖。天朔和程元兩個人合力將我抱住,最後像按麻風病人一樣,將我朝天按倒在地。桔子在一邊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很快一個護士疾步走了過來,她的手中高高舉著一支針管。嚴陣以待。
我的憤怒、疑惑一下子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無窮無盡的害怕和惶恐。我頭腦膨脹,眼里噙滿了淚水,我說︰「這是什麼?你們想干什麼?我沒有瘋,我沒有瘋!我不要打針!」
天朔的一滴眼淚從天而降,它落在了我干涸的嘴唇上漾出了苦澀的味道。他一邊使勁壓住我的左臂,一邊哄我︰「小妍,乖,就疼一下下!」
這時程元向那個女護士使了個眼色,她熟練地卷起我的衣袖,乘我听天朔說話之際。一針扎進了我的肉里…我只覺一陣酥麻通遍全身,然後,就失去了知覺。
再度醒來的時候,我沒有了力氣大喊大叫。我看到我的病床邊,又是密密麻麻的站滿了人。我的爸爸媽媽、公公婆婆、天朔和方小麥、桔子,現在還多了個程元。他們臉色沉重,一雙雙眼楮齊刷刷的朝我看過來。
難道是我死了?他們在悼念我麼?我感到他們很可笑。我閉上眼楮不理睬他們。我明明看到子杰的背影走進了超市。他們硬是不信,還把我當瘋子一樣地給我打針。真是好笑!他們到底還是不是我的親人?怎麼老想著把我往火坑里推呢?我決定不說話。在他們面前,只會越說越錯。
公公坐在了我的床沿,我將腦袋轉過去看窗外。
公公說︰「孩子,這件事情,我們一直不敢告訴你。」公公嘆了口氣,回憶道,「你把你和秦子杰的戀情告訴你爸爸媽媽後,你爸媽第二天就偷偷的來找了我。我也對他們直言了天朔和方小麥的事情。我們四個老人都有種功虧一簣的挫敗感。我們商議,如果孩子們找到的真的是值得他們愛的人,我們就改變原先的計劃。畢竟,天朔和你都是在我們眼皮底下長大的,已經分不出是不是親生。于是我暗中做了調查。其實小麥的底細早在幾年前,我就了解過,她雖然是痴心不二,但畢竟家徒四壁;而秦子杰…」
說到這里,公公停了下來,觀察了一下我的反應。我轉過頭來面對他,要听他說下去。
「這個秦子杰,的確有幾分才華。」公公繼續說。
听他這樣說,我有點揚眉吐氣。
「可惜啊,他有一個吸毒成癮的爸爸。」
我一下子傻在了那里。子杰從來沒有在我面前提起過他的家人。我說過了,我和他的愛情,猶如曇花一現,我根本就來不及去了解他的家庭。
「我和你爸爸媽媽當機立斷,絕對不能讓你和秦子杰結婚。我們就各自努力,好說歹說終于把你和天朔撮合在了一起。誰知道天朔依然和方小麥糾纏不清,後來居然還有了私生子…」公公說著瞪了天朔一眼。天朔和方小麥如同罪人一般站在一邊。
公公接著說︰「後來,你出了車禍。我們幾個老人真是被你嚇壞了。好不容易等你清醒過來。你卻滿口胡言,精神狀態極度低靡。我看你對我恨之入骨,又听桔子說你出院後滿世界的在找秦子杰。心痛不已。」
我倒吸一口涼氣,我的桔子居然出賣了我?我斜著眼楮去看桔子,桔子低下了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