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丁夫人每天都會看一個時辰左右的書︰不拘什麼,只要是她能真正的看進就成——丁國公的書房里,也沒有什麼話本兒小說,算作是閑書的也只有游記之類的。
紅梅還引導丁夫人去做其它的事情,她喜歡的事情︰不必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紅梅只問丁夫人真心喜歡哪一樣。
丁夫人喜歡棋。
依著她的脾性,紅梅猜想她也喜歡棋︰博奕之術啊,和權謀有些共同之處;說白了就是心思的細密與謀算。
而紅梅為了讓丁夫人真正的喜歡上棋之一道,有意引導著丁夫人和她一起做出了改良的陸戰棋,當然比「雙陸」要好玩多了;丁夫人取名為閨中樂——大部分當然是紅梅出的主意,但是卻一點兒也沒有應名聲兒。
這樣使得丁夫人不會少了對奕之人。
丁夫人現在不用特意去忽略丁國公,她每天忙得很,根本就沒有多少時間去想丁國公的事情︰丈夫的事情好似變得不那麼重要了;雖然孩子的事情還壓在她的心頭,卻也不是讓她緊張的透不過氣來。
而紅梅還慢慢的引導丁夫人改變「馭下」的手段,真正的放一二分的心意,便可以換來死心踏地的忠誠︰古人真得很實在;而不再是丁夫人那種含有機心的關切等等。
丁夫人每天醒來,需要做得事情很多,不過倒並不讓她厭煩;所以她的精神也越來越好;紅梅為了達到更好的效果,請丁夫人去尋找懂醫的女子︰由她來調理一些食物給丁夫人,她的精神與皮膚一定會更好。
當然,紅梅也可以一起跟著學一學︰這只是一點私心。
紅梅和丁夫人主僕每天忙得腳不沾底,而丁夫人的笑容越來越多,並且笑聲也自無到有,自小到大,逐漸的清脆起來。
說到底,丁夫人也不過是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女子︰她並不老。
丁夫人的變化當然吸引了丁國公,而丁夫人打本心的忽略讓丁國公十分的不舒服︰那是他的妻子呢!
他幾乎天天來丁夫人的院子里用飯,丁夫人十分賢惠的伺候他用飯,然後便忙得不見人影兒了。
就算是他陪著丁夫人一起看書,丁夫人也不會多看他一眼︰她是真得很認真的在看——在用飯時的談話中他就知道了,丁夫人和他在一起能說的話已經越來越多,並不在局限于府中的瑣事與家事。
下棋中的丁夫人,笑得開懷的丁夫人,看書的丁夫人……這樣的妻子,是丁國公不認識的;尤其是丁夫人不留他住下這一點,讓他十分、十分的不滿,不過國公爺自然有國公爺的尊嚴,所以並沒有糾纏于丁夫人。
只是他的心卻有些癢了。
紅梅一直悄悄的觀察著,看到丁國公的注意力大部分被丁夫人吸引過去,另外的一小部分還要關注姨娘們,相信自己暫時是安全的她也輕輕的松了一口氣。
丁夫人已經好久沒有問紅梅,什麼時候丁國公才會把心放在她的身上︰她的日子過得很充實;有時候她想,即使丁國公不會把心放在她身上,她就是這樣過一輩子也不錯。
紅梅卻沒有忘記自己的任務︰她還要出府呢,在府中她是沒有一分安全感的。
她悄悄對丁夫人耳語了一陣後,丁夫人便用粉色的蘭香箋給丁國公寫了一張不是貼子的貼子,請他晚上到園子里飲酒。
雖然丁夫人認為不必如此麻煩︰打發個人和丁國公說一聲不就成了?但是紅梅說得話,她是很相信的。
晚上,她並沒有盛裝,而是輕輕的挽了頭發,一身淡裝外加上輕紗罩衣等在園中的亭子里︰丫頭們並不多。
丁國公真得來赴約了,看到亭中燭光里的妻子,他呆了一霎間︰好美,並且不單單是美,有溫暖的感覺。
夫妻兩個人坐下用酒菜,丁夫人說些自己做姑娘時的趣事,和初嫁到國公府時的心情;丁國公有一種難言的感覺在心頭。
正在情濃酒濃時,寶姨娘卻來了;這讓丁國公的眉頭皺了皺。
紅梅看到了,丁夫人也看到了。
丁夫人在紅梅的暗示下,立時壓下要留丁國公的心思,笑著讓寶姨娘扶丁國公回房醒酒︰她看著丁國公遠去的背影,眼中有了淚意。
紅梅上前為她輕輕滿了一杯酒︰「夫人。」
丁夫人取了酒杯,抬眼看向紅梅︰「坐下,來我們主僕吃酒。」
紅梅原想推月兌的,可是丁夫人卻苦苦的一笑︰「紅梅,坐吧。我們來說說話,你可知道,從來我就沒有個可說話的人。」
紅梅坐了半邊椅子,卻不知道說些什麼安慰丁夫人︰現在的丁夫人可能忘了她的夫人身份,但是難保她明天不會想起來——想起來之後呢?
所以,有些話她不能听,要想法子阻止丁夫人才可以。
好在紅梅听了兩句,才知道丁夫人只是一時感慨、有些心傷並沒有說什麼隱秘之事,讓她放心不少;但是也不敢逾越半分,生怕丁夫人來個秋後算帳。
丁夫人仰脖把酒灌了下去︰「我嫁到國公府,我的那些姐妹們羨慕的有之,嫉恨更有之;而我回娘家,只能報喜不能報憂,不只是因為不能讓她們看到我的不快而心生快意,也因為說了也是白說。」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啊!」丁夫人又飲一杯︰「只是你們國公爺,卻一直待我冷冷淡淡的,我一直用盡了心卻依然不知道他想要什麼樣的妻子!我,當初被他揭開蓋頭時,可是真存了,同他一生一世的心思。」
丁夫人的話慢慢的低了下去,她醉了;最後,她看著紅梅苦笑︰「你知不知道,紅梅,我在國公府中,這麼多年來連醉也是不敢醉的——可是,你知道我有多麼的想醉一場嗎?」。
丁夫人喃喃的道︰「我好累、好累;好累、好累啊;很多時候,我都想流淚、想大哭一場,可是我不敢、不能;哭也不能哭,醉也不能醉啊,哭也不能……。」聲音漸漸的低下去,最終消失。
她醉倒在桌子上,伏在那里睡著了;而她眼中的淚水,也終于在她睡著之後流了出來︰或許只有在夢中,她才會流淚吧?
紅梅看著丁夫人,想到她的狠辣手段、細密的心思,再看看還有淚水在臉上的、醉倒的她,一時間不知道應該如何評價丁夫人的善惡。
她終究記得自己是個丫頭,沒有時間在這個時候感慨;輕輕的嘆了一口氣之後,喚了幾聲丁夫人,看她不應便揚聲叫來雙兒幾個人,把丁夫人送回房中;她,卻留在了亭子里。
紅梅心情也不好,她看著那桌子上的酒,看得有些痴了︰自來到這個世界上,她的神經便繃得緊緊的;眼下被丁夫人哭訴感染的她,也想醉一場、發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