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辦事很效率,就在傍晚十分,他便找了一個比較荒涼的地方,那里竟有一個山莊,他安排我在山莊住下,我猜想這可能是他在外面的家,既然這是我逃出來住的第一個地方,便順便給這個山莊取了個名字,叫自由居。
我是身著男裝和他奔跑了一天。只因為幾個時辰內,城里便貼滿了我的畫相,不知為何就是沒有林玉的。通告里寫著我被人迷惑,拋母棄爹,總之要有多難听,就有多難听。其實我實在是想不通,自己的爹爹這樣說女兒,難道他連臉面都不要了嗎?還是說真的和我有什麼深仇大恨?可我怎麼說也是他女兒啊,能和父親有多大的仇?越想越覺得不可思議,我搖了搖腦袋,不再去想。
夜間的時候,大約是在子時吧,就是現代的半夜。他穿著一身黑衣,足下輕點,像是花瓣也不會被踩壞一樣的優雅輕逸,就如電視里放的那樣,飛檐走壁的離開了。
我忐忑不安的等著他,我知道他是去救我娘了,雖然他身手那麼好,可是我還是忍不住擔心。畢竟宰相府在經歷了今天的事情之後,肯定會有更多的防備在等著他的到來。
房里的燭火搖曳不定,就好似我凌亂的心情。我焦急的在房里走來走去,現在已是寅時,天就快亮了,再不回來,就鐵定是出事了。
終于,一聲輕微的響動,我的房門被打開了。我一眼望過去,正是林玉帶著我那個從未謀面的娘進來了。只是我還沒來得及觀察我娘長什麼模樣,就被林玉的樣子震住了。他俊美的容顏蒼白如雪,唇色泛紫,衣服也有些破了,甚至還有隱隱有些血漬。我很想驚恐的尖叫幾聲,然後再慢慢的平復我的心情。可是跟本沒有那個時間容我多想,我只能趕快過去扶著他,看自己是否能幫上他什麼。
他的身體搖搖欲墜,我這一扶,他似乎把全身的重量都壓在我身上,我差點就要往地下倒去,不過還好,我那個娘也很安靜的過來幫忙扶著他。
我們一起把他平放在床上。我正想檢查他的傷口,他卻一把握住我的手,力氣駭人的大,我想掙,也掙不開。只好讓他握著。
他的手很大,完全包住了我的手。黑色的瞳仁緊盯著我不放,那目光深情而溫暖,只是我無論無何都無法去體會那種感覺,因為我知道,他只是透過我,在望著別人。
我不知道他還要這樣盯我多久,但我實在是有些尷尬,干咳兩聲,把自己的聲音盡量變得柔一點,再柔一點,可十五歲的小女孩啊,怎麼听都像個稚氣的孩子在裝成熟。
「你先放開我,讓我看看你的傷好嗎?」。我終于將這話說了出來。
他驀地回過神,手雖然放開了,眼神卻突然變幻莫測,似有些危險,嘴角噙著我看不懂的微笑。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也不想去猜。
趕緊解開他的衣服看傷勢,黑色的衣服被割開長長的口子,里面到處是傷,鮮血還繼續往外溢。我的手抖了抖,有些心疼的睨了他一眼,轉過頭,對著旁邊一直都很安靜的娘吩咐道︰「娘這聲娘叫得我實在是有點汗顏,因為她看起來是真的太年輕了。去幫忙打盆水來,然後我頭轉像他,哪有外傷用的藥?
他一愣,怔怔的看著我,黑如寶石的瞳仁里閃爍著莫測的光芒,吐出幾個字︰「藥在旁邊的房間里。」
我娘似乎有些驚訝,倒也還算平靜,想必是經歷了太多事,已經讓她有些麻木了。听完我的話,便徑直出去了。
待我娘的腳步聲漸遠,他忽而一笑,燦若桃花︰「你果然不是影兒,影兒她肯定會哭。」
我心里打了個突,又有些無奈。他不是早知道這事了嗎,這樣說又是什麼意思呢。還好我娘已經出去了,不然不是被嚇傻了?我輕輕的敲了敲他,嘆了口氣︰「可別讓我娘知道了,我不想她難過。
他揚了揚眉,但笑不語,臉色蒼白,但依然俊美如蘭。
我翻了個白眼,繼續檢查他的傷勢。盞茶不到的功夫,我娘就把端了水回來,輕輕放在床邊,我對她微笑一笑,俯開始清洗他的傷口。
他身上的傷很多,血隱隱在流,看得我很內疚,手上越發輕柔的為他涂藥。
過了好一會兒,我總算忙完了。一抬頭,他竟是一動不動的盯著我,眸子里的欣喜讓我有些莫名其妙。我也就會止止血,上上藥,跟本不懂什麼,至于這麼高興嗎?
天漸漸的開始亮了起來,緊張了一夜,現在突然放松下來,便感覺乏了,想去睡覺。想到這里還有個娘在這里,我不得不再次打起十二分精神。
我仔細的看了看靜立在一旁的她,她身著一身淡黃色長裙,如秋水般的眼晴里透露著詢問和關切,頭發高高的挽起,有珠釵晃動,手如柔荑,膚如凝脂,很清澈的美麗,耳邊妖艷的蝴蝶耳環竟只是作了點綴,可惜的是臉色太蒼白了,也有些瘦弱,讓人不由自主的想要保護她。
我走到她身邊,輕撫她的頭發,低語道︰「娘,你受苦了。」雖然說這聲娘我依然喊得汗顏,可是卻是發自我內心的想喊她一聲,只因為她眼楮里的關懷,恍若我那21世紀的母親,純粹得只有泛著滿滿愛意的關心。
她听了我話,愣了一會兒,突然緊緊擁住我,如秋水的眸子里流出暖暖的液體,灼燒著我的脖子。
我心里涌起一股陌生的暖流,她讓我越來越思念我在現代的媽媽,心里更加酸的歷害,想著近來的一切,都怨我自作聰明的以為一切都是想象的那麼簡單,卻是害了自己,也害了林玉,還差點害了她。一想到林玉的傷,再想到如果這個娘也受到傷害,我就忍不住一陣顫栗,終于無法再故作堅強,淚如雨下。
如果說,這一切都是夢一場。我便希望早日醒來,我本過著平淡的小老板生活,卻差點成了千古罪人。明知世事無常,明知人心險惡,明知一切,卻還往前沖去,待到最後,才發現自己已經摔得粉身碎骨,那時,方才知曉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