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牛棚啊牛棚
本地中學，是這里全市最好的中學之一。和復旦附中是齊名的，陸凱可以考進這所中學，可見他的學習成績自然是很棒的，就算不是幾門都是滿分，至少有一到兩門總該是滿分的，要不然的話就不可能達到本地中學的入取分數線，陸校長和季阿姨說他的成績不如白芙蓉，那是他們的謙虛之詞。
「我有一個兒子，一個女兒，」陸校長在白芙蓉他們的對面椅子上坐了下來，「剛才你們見到的是我的小兒子，而他的姐姐，也就是我的女兒就是我今天請你們來的目的。」
「陸伯伯的女兒，其實也就是我的姐姐。」
王樺在一邊插上話來︰「我沒有想到，白芙蓉今天偏巧會找我陪著到這里來，我想這也許是天意吧？」
「陸校長的女兒，是你的姐姐？」白芙蓉吃完了一塊西瓜，用放在桌上的小毛巾抹了抹嘴，不解地看著王樺，「從來就沒有听說過你有姐姐，我還以為你是獨子呢？」
「沒錯。我不是獨子，我還有個姐姐的，而且確切地說，我其實是有兩個姐姐。」王樺看著陸校長，「不僅這里有我的一個姐姐，我家里還有一個姐姐，她在我們家已經生活了七八年了。」
「王樺，你怎麼越說越玄了，我怎麼都听不懂了呢？」白芙蓉用毛巾擦了手，把毛巾放回桌上，「剛說有個姐姐，這現在又跑出一個姐姐來了。」
「白芙蓉，你別急，听我慢慢跟你說。」王樺大口啃完了最後留在西瓜皮上的一點瓜瓤，放下西瓜皮，也用毛巾擦了擦嘴和手，「這事說起來可話長，要從十幾年之前說起的，那個時候，我和媽媽都還在日本，本地的家里只有爸爸和姐姐兩個人。」
「還是我來說吧，王樺對那個時候的事情也不是很了解，那個時候他還沒有出生，只是回國之後才听他爸爸說的。」
陸校長接過王樺的話頭，拉開了故事的序幕——
這故事一直要追述到十幾年之前的文化大**初期，當時王樺的父親王漢平是本地市里的市級領導，當年解放全中國的時候。他是本地市市長的親信警衛員，後來跟著市長在工作崗位上一起鍛煉成長，成為了市里一位舉足輕重的市級領導。
六十年代初期，王漢平的孿生妹妹王漢麗跟著做生意的丈夫姚翼一起去了日本，後來兩人還申請到了綠卡和戶籍，在那里定居了。
王漢麗和姚翼結婚多年，一直都沒有生育，為此她婆婆頗有微詞，曾經逼著王漢麗同意姚翼在外面找女人借月復生子。
對于這件事，王漢平雖說很為妹妹抱不平︰「這都是新中國新社會了，怎麼還可以有這樣的事情？」
但是，作為一個舉足輕重的市級領導，王漢平又不能貿貿然就說話，這是王漢麗家的家務事，姚翼和他的母親又都是民主人士，這是要注意影響的。
可是，誰知姚翼的母親一連替他找了兩個女人，那兩個女人也都是一點消息都沒有，依舊小月復平平展展的。
姚翼的一個表姐夫是醫院里的化驗師，他听說不能生孩子有可能不是女方一個人的錯，于是就建議姚翼也去醫院檢查一下。因為王漢麗早就去醫院檢查過了，醫生確定她沒有絲毫的問題。
那個時候，一個男人要去醫院做那樣的檢查，這是被認為非常有損尊嚴的事情，王漢麗的婆婆也很不支持，她從來就沒有听說過還有男人不會生育的事情。
然而，事實綜究是事實，在王漢麗的婆婆又給姚翼找了兩個願意協議借月復生子的女人之後，事情開始有了轉機，他們終于同意去醫院試試看，悄悄地檢查一下。
檢查的結果自然是沒有什麼懸念的，姚翼患有先天性的男性不育癥他這種情況是絕對不會生育的，而且那個時候也沒有任何辦法可以治療好的。
鑒于這樣的情況之下，姚翼決定舉家遷居日本，並且和王漢麗商量，準備在自家親戚里面過繼一個養子，以便日後承繼姚家的香火。
姚家本來就人丁單薄，除了姚翼之外就只有幾個遠房親戚家有孩子，而且還都是女兒。
正巧就在這個時候，王漢平的夫人，也就是王樺的母親東方秀英又再次懷孕了，在此之前，她曾經懷過一次身孕，生了一個女兒，取名叫王媛，這一次懷孕之後特意請了醫生來做了仔細的檢查，中醫和西醫都請了，說是生男孩的機率很大。
王漢麗和姚翼得到了這個消息之後，就特意回國來懇求王漢平同意讓東方秀英去日本生孩子。兩家人還達成協議，如果這回生的是一個男孩，那麼就由他以後同時承繼兩家人家的香火，假如東方秀英以後還能再生下另一個男孩子的話，那麼，這個男孩子就改姓姚，是為姚家的唯一繼承人。
誰知，就在東方秀英去了日本不久，國內的動亂愈演愈烈，波及到了本地，連王漢平和王媛都難以幸免，被打成了牛鬼蛇神和里通外國的特務而關進了牛棚。
陸校長陸書源，那個時候也被打成了臭老九和里通外國的特務被關進了牛棚，他也帶著自己的女兒陸霞，他之所以被打成特務，也是因為妻兒去了國外。
季淑芬，也就是陸校長的夫人，那個時候是帶著兒子陸凱去了美國探親，她的舅舅，也就是陸凱的舅公當時病重，來信要他們過去見最後一面，誰也沒有想到，他們這一去就只能在那里暫時生活下來了。國內的形勢一日緊似一日，他們如果回來，命運也只能和陸書源、陸霞一樣。
王媛那個時候只有四歲，陸霞也只有五歲，王漢平和陸書源被打倒之後，親戚朋友自然避而遠之，誰都不敢接近他們，在那樣的歲月里，不想著法子的落井下石，那就算是很好的朋友了，那麼小的孩子。留在家里自然是不能放心的，所以，他們只能把她們帶在身邊照管，兩個人的牛棚又正好相鄰，日子一久，便成了交好的朋友，兩個孩子也經常隔著門在一起玩，就像是《紅岩》里面描寫的「小蘿卜頭」那樣。
遠在國外的東方秀英和季淑芬又怎麼知道，她們的親人正在國內過著非人的日子？即便是有所耳聞，也不可能完全都能了解的，他們就這麼被分隔兩地，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走出這痛苦的日子？
王樺就是在這個時候，在日本的醫院里出生了，他的來到給姚翼一家人帶來了喜悅和希望，可是卻無法把這個喜人的消息傳達給遠在國內牛棚里王漢平和王媛知道。
王樺應該說是很幸運的，他可以在日本出生，並在那里成長，可以遠離國內的是是非非和身心的折磨，他完全是在兩個媽媽和姚翼爸爸的精心呵護下成長起來的，而且還有盼孫心切，因此而喜出望外的姚女乃女乃的寵愛。
陸凱的生活就稍微要遜色一些了，不管怎麼說，他都是寄居在親戚家里，雖說舅公家里的人對他和季淑芬都很好很客氣，但是那畢竟是別人的家，吃著別人的飯，總難免要看到別人的臉色。
不過，不管怎麼說，陸凱的日子要比留在國內的姐姐陸霞要好得多了，陸凱就這樣在美國一直待到前幾年才回國的，他在那里讀完了小學，又在媽**幫助下自學了中文，這才可以在回國之後順利地考進了中學。
王樺回國的時候還在讀小學的年齡，因為確定一定要回國的，所以他在日本也自學了中文，平時在家里的時候，只要沒有客人。一家人還是都說的中國話，而且一般都說的是本地話，這樣，他回國之後才一點都沒有覺得不適應。
相形于王樺和陸凱的閑適生活，他們的姐姐們，王媛和陸霞的日子就要難過許多了。
常年在牛棚里生活，當她們到了該上學的年齡的時候，出去上學讀書當然是不可能的事情，再說當時的學校里，老師們都被打成了臭老九反**，厲害的就被關進了牛棚，陸書源就是其中的一個，那個時候他是本地市一所中學的教導主任。
當時的學校里和別的地方一樣，秩序一片混亂，即便是在那里上學的學生也都得不到一個安靜的好的學習環境，普遍的現象是以交白卷為榮，以打砸搶為先，造反派和紅衛兵（少先隊員也就是戴紅領巾的學生稱為紅小兵；參加當時造反派一起美其名曰**的青少年都叫做紅衛兵）小將滿大街都是，到處都貼滿了各種口號的大字報。
在這樣的情況下，陸書源就成了當時關押他的牛棚的這一帶的孩子們的義務老師，而且是悄悄的不能公開的進行教學，王媛和陸霞自然也在其中。
也許真的是窮人的孩子早當家，逆境里面出人才，就這樣，在苦熬苦煎的日子里，兩個女孩子漸漸地成長著，而且出落得相貌出眾，舉止端莊文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