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剛亮就開始趕路,夜宿客棧,如此這般,過了十二日,終到京城。
看著高大威武的城門,風塵僕僕的眾人臉上都露出笑容。進城後陳元先安排眾人在客棧住下,他一個人急急忙忙回了陳府。
隔天一早,陳元抬來一頂小轎。用一百兩銀子將護送的家丁草草打發了,冬兒提出要跟著筱嘵,也被他以陳府下人足夠多為由拒絕了。
他的態度完全變了一個樣,見他當著小姐的面都如此行事,冬兒等人都有些吃驚又擔憂的看著筱嘵,可終究是陳府的家事,他們又是下人不好多說什麼,只得告辭準備回邊城。
筱嘵拿上自己的包袱上了轎,一路無話從側門進了陳府。走了大約一刻鐘時間,來到二門上,轎子停了,從里出來四個粗使婆子接過轎去,抬著進了二門,又走了大約一盞茶的功夫才止住。
「快扶小姐下轎。」轎外傳來一女子清脆的叫聲,立即就有丫頭上前掀起轎簾,伸手扶著筱嘵下轎。
筱嘵抬頭一看,前面是一個庭院,門匾上書有「紫竹館」三字,竟是筱嘵認識的古繁體字樣,門前站著十幾個丫鬟和幾個粗使婆子。
見她下來,帶頭的兩個十五六歲穿著體面的丫頭立即上前,身子一蹲行了一禮,笑道;「奴婢香竹(文竹)是太太派來伺候小姐的,請小姐安,」等她們二人行過禮起身,身後的丫鬟婆子們才依樣上前見禮請安。
待她們見過禮,文竹這才上前扶著筱嘵,準備往紫竹館里走,筱嘵不太喜歡別人靠近,輕輕掙開文竹的手。
文竹臉上立即閃過一絲怒火,香竹在邊上見了,立即伸手扯扯她的袖子又放開,伸手接過筱嘵的包袱,笑著一張臉在前帶路,一邊道︰「太太已經吩咐過了,小姐以後就住在這紫竹館,今天剛回來,先休整一番,晚上的時候,奴婢再帶小姐過去見見老太太、老爺、太太,少爺,小姐們。」
跨進館內,竹子的清香撲鼻而來,眼前是一小片的紫竹林,點點陽光透過竹葉斑斑點點灑落一地,秋風吹過沙沙作響,一條青石板鋪的小路通向後面。
穿過竹林,視線豁然開朗,正面四間側邊各三間青色竹屋,屋前左邊一棵梧桐,樹下一張石桌,四張石凳,整個院落顯得小而幽靜雅致。
筱嘵點點頭表示知道了,香竹立即吩咐下面的丫頭們準備洗澡水和一系列洗漱用品,婆子們去準備午飯,她和文竹兩人去準備衣物飾品了。
筱嘵獨自一人將屋子仔仔細細打量一番,她的正屋里面擺設有些過于簡單,本來不大的房間還顯得有些空蕩,沒幾分鐘就看完了,又去左邊的側房看了看,卻發現丫鬟們的住所屋里擺設居然比她這個小姐的還富麗一些,可見她這個小姐是備受冷落的。
沒啥興趣,筱嘵隨意在院里里走動,發現院子圍牆邊上有口井,牆外是一座蒼翠的青山,雖然不高,樹木卻很茂盛。
筱嘵隨手拉過一個丫鬟,指著問了問,才知道,那不屬于陳府,筱嘵心里一喜,她現在換了一副身體,身手遠遠不如從前了,好在這身子年輕,底子也還不錯,相信鍛煉個一年半載的也就差不多了。這山正適合練習她的身手,筱嘵有些感激安排住所的人了。
在丫鬟們的伺候下,洗好澡,吃過飯,筱嘵躺下休息。
睡得迷迷糊糊間,耳邊傳來文竹和香竹低低的交談聲。
「她算個什麼東西,姑女乃女乃扶她是看得起她,她竟敢甩我的手!」文竹一臉懊惱,使勁擰著手里的帕子。今天當著小丫頭的面丟了臉,心里很是不痛快。這會兒見筱嘵睡下,也不管她听不听得見,就是一通抱怨。
香竹一臉淡然,扯過她的手拍了拍,安慰道︰「你也別氣,她剛來府里不習慣才這樣。再說現在還不清楚老太太、太太什麼態度,萬一她入了她們的眼,你莽撞得罪她,以後有你好果子吃。」
香竹的話不但沒讓文竹收斂脾氣,反而使文竹有些興奮,道︰「老太太什麼態度,暫且不管,可太太讓她住進來,至少表示太太是不喜歡她的,不然怎麼可能把她打發到府里最偏僻的紫竹館住,要知道這里以前住過的都是犯了錯又不好打發出去的姨娘。」似乎已經看見筱嘵不受待見的場面,文竹嘴角升起一絲輕蔑。
見她聲音越發高亢,香竹心里一急,一把捂住她的嘴,低聲道︰「你聲音小些,別吵醒她!」
見文竹點頭這才放開她,起身開門,見筱嘵一動不動的身影,才吐出一口氣小心關上門退了出來,嬌叱道︰「你說話也小心些,被這小姐听去,就算以後她不得勢,心中也會對你也有看法的,何必給自己找不自在。再說了,太太的態度我們都知道,可老太太的還不清楚,萬一老太太就喜歡上她了呢?」
文竹听見這話,不屑地呲了一聲後,雙眼四處打量,見沒人才緊挨著香竹,壓低聲音一臉神秘湊近她耳朵道︰「老太太不可能喜歡她,據說當年還是老太太做主把她們攆出去的,這會兒子要不是遇上大小姐選太子妃,又怕別人拿她做文章,玷污陳府的名聲,這才接了她回來,我估計等半年後大小姐選上太子妃,老太太就算不攆她也會把她隨便配個人嫁出去。」
這話香竹也有耳聞,見文竹點破生性內斂穩重的她仍舊裝出一副吃驚的表情,臉上一愣,道「你怎麼知道的?這些話可不是能亂說的。」
文竹卻一臉的得意,搖著頭踢著腳道︰「這你就別管了,只管看她以後的日子就知道了,」似乎也不想多說這事,語畢自顧回房歇息去了。
她們雖然壓低了聲音,卻也一字不漏的傳入了筱嘵的耳朵。早在那次刺殺中筱嘵就發現,這身體的眼力、耳力很是靈敏,甚至比她以前的身體還要強,要知道在現代她可是整整練了三十多年,而這副身體不過十幾歲,卻有如此造化,也算意外收獲。
听到剛才的對話,筱嘵冷靜的分析,她的存在好像已經拖了陳府的後腿,她爹為了選妃順利才不得不接她回來,那路上殺她的人會不會是她爹派的,才會那麼輕易的放過她?她現在已經到了陳府,她爹應該不會再做殺她的蠢事了,但如果不是她爹,卻這麼容易的放過她,是為什麼?栽贓給她爹?如果真是這樣,自己回府不是更危險,只要死在陳府,多多少少會影響陳府的聲譽。
不管真相是什麼,筱嘵心里很清楚她得自保。在陳府里誰也靠不住也不敢靠,還好前世學過的東西,自保應該不難。
伸手模模腰里的銀票,她可不打算委曲求全,筱嘵心里暗暗下決心︰未來的日子不管有多長,她都要自己掌握人生,誰敢阻擋殺無赦!
一覺睡醒,天色已近黃昏。剛好香竹進來叫她起床,見她醒了,叫來丫頭伺候穿衣,這種復雜的古裝,筱嘵還不會穿,也只得讓丫頭們伺候,一件件,一層層,也不知道是什麼都往身上套,最後外面穿一件粉紅色對襟緞面繡花長襖,下穿白色加厚儒裙。
坐在梳妝用的銅鏡前,香竹上來給她梳頭。筱嘵第一次打量自己的長相,稀疏偏黃的頭發,一張瘦的發尖蠟黃色的臉,鼻子還算挺直小巧,干癟無血色的小嘴,怎麼看都像是營養不良。好在那雙眼楮長得還不錯,明亮清澈,稍一轉動也能透出幾分靈氣,讓整個人增色不少。不過乍一看還真的不如府上的丫鬟們。
香竹給她梳了個如意鬟,插了一支簡單的銀釵,耳戴梅花樣的銀吊墜,還準備給她帶銀手鐲,被筱嘵拒絕了,她本身就不愛這些金的銀的,如果是玉她或許還會戴。香竹也不勉強,又對小丫頭叮囑了幾句,才帶著筱嘵出了院子。
門外文竹站在小轎旁,見筱嘵出來也不搭理,筱嘵也不計較,一手拉開簾門自個兒坐了進去。
粗使婆子抬了轎,文竹和香竹一左一右跟著,走了大約一盞茶的功夫,听見外面傳來幾個丫頭低聲的交談聲。
掀開窗簾,冷梅庭三個字印入眼簾,院前停了一頂小轎,四個丫頭正站著聊天,見香竹她們過來也不招呼。
粗使婆子自顧抬著轎繼續往前走。路邊的景色漸漸豐富起來,水榭樓台,小橋流水,丫鬟們不時穿梭其中,那畫面還真是美。
又走了半盞茶的功夫,前面已是喜氣洋洋一片,轎子也慢了下來,漸漸停了,到了嗎?筱嘵正想掀開轎簾下去,香竹在外面道︰「小姐,前面五小姐的轎子停在路中央,我們過不去,只能等等了。」
「會不會遲到?」筱嘵只關心這個。
香竹听到問話,如實回話︰「不會,她也是要去老太太那里的。」
既然不會遲到,筱嘵也不爭那點時間,對抬轎的四個婆子道︰「那等她走了,我們再走。對了,五小姐是誰?」這還是她來陳府遇見的第一位主子呢。
「是二老爺家的小姐,閨名陳紫雪,今年13歲。」文竹還在生氣,筱嘵問話都是香竹在答。
二老爺?府里有幾個老爺?筱嘵剛想問,前面傳來一陣請安聲「五小姐安!」
「恩」輕哼了一聲,陳紫雪剛準備上轎,看見身後不遠處停著一頂轎子,兩旁的丫鬟看著有些眼生,立即招來身邊的丫頭花蕊過去看看,自己在丫頭們的服侍下先上了轎,剛坐好就听花蕊在外回復她︰「是今天新入府的小姐。」
「小姐?」陳紫雪一听,撇撇嘴,有些不屑的道︰「不過是個野種,也配叫小姐,沒的污蔑了我們的身份,你去給她講,讓她離我們遠些,否則別怪我不客氣。」說完,又吩咐起轎。老太太那是不能遲到的。
筱嘵先是听見一個丫頭來問,香竹也如實回答了,可一會兒那丫頭又回來了,說讓她們的轎子等五小姐的轎子走過二十丈才能走,這是什麼道理?不等筱嘵掀簾子問清楚,那丫頭已經轉身離開了。
文竹心里本來就憋著氣,這會兒又見花蕊如此傲慢,一口氣提不上來,臉漲得通紅,狠狠跺跺腳,怒道︰「真真氣死人了,她們有什麼了不起的,不就是主子得寵嘛,也不過是庶出,得意個什麼勁。」
身為丫鬟竟說出這等大逆不道的話,香竹臉色大變,望向轎簾的同時嘴里低聲喝道︰「好了,你少說兩句,五小姐的事也是你能說的,忘了上次那個花忍是怎麼死的了?」
見筱嘵沒有一絲動作,香竹提著的心放下一半,雙眼又凌厲的看向四個粗使婆子,見她們一副沒听見四處觀望的神情,才滿意的點點頭,上前拽了拽文竹的袖子,搖搖頭讓她別說話了。
這話一出口,文竹就後悔了,趕緊收了聲,卻見筱嘵沒有反應,心里覺得憋屈又賭氣道︰「也是我們倒霉,跟了這麼個主子,難怪別的丫頭們都敢小瞧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