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老爺見吳老爺並沒有行動,司徒全對自己的態度也有了改觀,不解其中意味。孔夫人道「他是知道了咱們府上有銀子,方才司徒夫人還暗示她要銀子。吳老爺他們雖然人數眾多。可除了一個吳老爺,有幾個是真的有銀子的。我想他們是剛剛看明白這一點。」
孔老爺捻著山羊胡過了半晌才道「就怕其中還有什麼咱們不知道的事兒。」
孔夫人白了他一眼道「無商不奸,無商不奸。這麼簡單直白的道理你竟然也能想得那麼深。難不成那司徒全還想將咱們這些鹽商都辦了?倘若真是那樣,皇上那里他怎麼交代。新官上任三把火,前些日子他不過是想殺殺咱們的銳氣。」
孔夫人的話有幾分道理,只是孔老爺不相信事情就這樣簡單。孔夫人見孔老爺還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樣。生氣道「要是真的放心不下,過兩日借著回請的由頭。將司徒大人和夫人一同請過來。你也趁機與司徒大人聊聊。」
孔老爺點頭道「這樣也好。自他上任以來,我還沒機會單獨與這位司徒御史聊聊。到現在連他的脾氣秉性還沒有模清。這也怪我輕敵了。該早些查清楚的。」
「現在也不晚。」孔夫人道。「只不過往後咱們就不要管吳老爺他們了。這些年為了鹽商們的利益,咱們可是搭進去不少銀子上下打點了。到頭來他們非但不領情,反而覺得是咱們佔了大便宜。」
孔老爺不語,他並不想放棄頭把交椅。可是現在已經由不得他了。
接到孔夫人送來的帖子,小春問送帖子的小廝道「孔夫人除了請了我們夫妻二人,還宴請的誰?」
那小廝道「還有錢老爺和錢夫人。」
听到這話,小春有些不高興。不過並沒發作,收下了帖子打賞了小廝,起身回房去了。晚上司徒全醉醺醺地被百生扶了回來,小春見狀強灌了兩碗醒酒茶。然後將孔夫人回請的事兒告訴了司徒全。司徒全驢唇不對馬嘴地吩咐了兩句後倒頭大睡。小春只好任命地伺候他換了衣裳,擦了手腳。旁事兒只等明天再說。第二天司徒全不用升帳放鹽引,落香等丫鬟也都知道前晚大人吃多了酒,沒有來打擾。司徒全摟著小春睡到日上三竿。
眼看著要過時辰了,在前院里等不急的百生方才到後院來尋落香去叫司徒全和小春。院子做女紅的婆子們見了免不得一番取笑。被小聲吵醒的小春抬眼看了下窗外日頭已經老高了。趕緊推司徒全起來準備去孔府。還沒睡醒的司徒全換了個姿勢繼續呼呼大睡。小春見文的不行,扯著司徒全的耳朵大聲道「起床了。」
被嚇醒的司徒全跳起來見小春一臉的怒氣,怔怔道「出什麼事兒了?」
哭笑不得的小春哭喪著臉道「今天咱們得去拜訪孔府。再不起,孔府就該派人來接了。」
連續工作一個月的司徒全听了,郁悶道「假日就該在家里抱著老婆。孔老爺沒事兒搗什麼亂。」說著,抱著小春又倒在了床上。
小春推開司徒全道「鹽商的事兒,能是搗亂嗎?前兩天我還安夫人說孔老爺病了。孔夫人在這個時候請咱們,肯定是有用意的。皇上要是稅銀咱們還沒要來呢。現在哪里是睡覺的時候。」
小春的話句句佔理。司徒全不情不願地起床道「孔老爺若不將那拖欠的六十多萬兩的稅款吐出來。為了我這個難得的假期,我也不回放過他。」小春沒有理會司徒全的埋怨。開門兒叫落香和彩青、彩虹。被幾個婆子圍在中間玩笑的落香听到小春叫自己過去。如同魚兒見了水一般,趕緊地推開婆子進了東跨院的里院。
只因是到淮陽第一次出門,而且是去財大氣粗的地鹽商家中做客。小春選了一件剛做好的月白色暗梅花的長裙,外邊罩一件繡著百花的無袖短杉。腰間掛著翠綠的翡翠墜子壓裙擺。落香打小在司徒府長大,商人娘子的斗富顯擺也見了不少。從小春的首飾盒里選出兩件金香玉的簪子,純金打造的荷花配上一朵紗堆的宮花,既現富貴,又不落俗套。
許久沒見小春這樣用心打扮的司徒全竟看呆了。審美疲勞一下子就不見了。收拾妥當的小春見司徒全還沒換了身上的衣衫,而是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看。不高興地走過去道「還不換了衣裳,看什麼呢?」
司徒全忍著沒有流出口水道「在看美人呢。」落香等人听了這話地轉過臉去偷笑。小春生氣道「多大了也沒個正經的,當著丫鬟的面兒說些什麼。」轉臉又像落香等人道「再敢笑,將你們全都拉出去配小子。」
彩青紅著臉扭過頭兒道「那也該是落香姐姐在前頭。」剛剛在院子里被取笑一番的落香听了這話,臉上頓時通紅。頭也沒回地跑了出去。彩虹見狀趕緊推著彩青去給落香賠禮道歉。並將方才婆子們在院子里拿落香打趣兒的事兒說了一遍。
小春和司徒全听後恍然大悟,落香早就到了該出嫁的年紀。司徒全道「這件事兒你上上心。」小春點頭道「回來後你去與百生說說,看他是個什麼意思?」
已經被彩虹推到門口的彩青笑著道「這樣的好事兒,我得趕緊與落香姐姐去說。」說完飛快地跑了出去。
小春道「一會兒就出門了,你們三個連帶著大雙小雙都要一同去。你去叫她們到前院等著。」
彩虹應了一聲也退了出去。司徒全見狀撒嬌道「她們都走了,你給我穿衣裳。」
「有手有腳非得有人伺候嗎?」。小春滅好氣兒道。話是這麼說,小春還是取了衣裳,幫著司徒全換了上。
孔府里,錢老爺正與孔老爺商量著怎麼樣才能將司徒全的真正意圖地套出來。外邊小廝進來傳話道「司徒大人和夫人已經進了二門了。」二人听了立即起身出門兒迎接。錢老爺和孔老爺都未成見過小春的真容。雖然听夫人提起,卻也只是霧里看花,今日見司徒夫人竟是個絕色美人。也不奇怪自己的美人計不奏效了。只是二人皆覺得奇怪,明明是大媳婦,鐵小春看上去卻要比司徒全年輕許多。
小春沒有在前院做過多的停留,兩下見了一面後,便被請進了後院。進府的路上小春已經發覺這孔府奢華不比平常,即便是與父親建造的將軍府相比較,也毫不遜色。見此景,小春對于魏皇帝缺銀子找鹽商的舉動便不覺得奇怪了。
孔府花園里種的都是些奇異花朵,空地上養著仙鶴。池塘里放養的是鴛鴦,天鵝。扶著小春的落香感慨道「司徒府已經算是富足了,可比這孔府,還是要差些。只是如此地奢華,難免要遭人妒忌。」
小春听了不語,心里道「可不是,不然皇上怎麼會打他們的主意。」
早在菊園里候著小春的孔夫人和錢夫人听聞司徒夫人已經到了園門口,連忙迎了出來來。二人見司徒夫人的打扮與平時略有不同,映襯著模樣越發地標志了。夸贊道「虧著司徒大人早早地將夫人迎娶進門,不然將軍府的門檻要被踏破了。」
小春只是笑笑,不予回應。這時一位紅杉女子「飄」出來道「今日我可是開眼了。」說那女子是飄出來的一點也不為過。不過半腳的步伐,兩步路的距離,竟讓她攆出十幾步來。小春見有生人,問一旁的孔夫人道「這位是府上的千金?」
孔夫人心里不高興道「我這清白人家,怎麼會有這樣的女兒。」臉上卻堆著笑容「我哪里有這個福氣,胭脂小姐乃是江南第一名ji。多少達官顯宦,文人墨客一擲千金,只為一睹胭脂小姐的芳容。」
又來個名ji,小春頓時覺得自己的頭大了好幾倍。心想孔夫人這又是在耍什麼陰謀詭計。
胭脂看出了小春的心事,笑著飄過來道「胭脂本是拜訪錢老爺的,听聞今日錢老爺要在孔府見司徒狀元,便跟著來了。還請司徒夫人見諒。」
小春听後笑著道「他們男人們都在前院呢。胭脂小姐怎麼到著後院里來了。」
見眼前的司徒夫人臉上並沒有露出一絲不悅的神情,胭脂覺得奇怪,就算是鐵小春出身將門。家教禮數周全,那也不該在听道別的女人想見自己丈夫後,臉上沒有一絲的憤怒。胭脂暗道「難道她不在乎司徒全,又或者是覺自己根本就構不成威脅。這還是自己第一次遇到猜不透對方想法的人。」
小春看胭脂的頭頂上已經全是問號了,轉臉對孔夫人道「既然胭脂小姐是見司徒全的,為何不請她到前院去。」
孔夫人已經將小春可能有的反映都想過了。就是沒有想到小春會毫無反應。吞吞吐吐道「都是些男人,叫她去做甚?不如在後院里跟我們說會兒話。」
小春笑著點點頭道「也好,胭脂小姐見過的世面比咱們的多,也讓她說點有趣兒的事兒與我們听听。」
小春的話如同刀子一般在剜胭脂的自尊心,自己可是一代名ji。到了她鐵小春跟前竟成了說笑話,逗悶子的婆子。女人的嫉妒心讓胭脂下定決心要在其他地方將面子找回來。
進了菊園,三人進了三面開窗的廂房,喝著菊花茶聊著滿園開得正盛的菊花,氣氛還算融洽。身邊有十幾個丫鬟伺候的胭脂見小春只帶了五個丫鬟來。閑話家常般道「咱們女人身邊最缺不得丫鬟婆子的伺候。我身邊的十幾個丫鬟都是媽媽精心挑選出來專門伺候我的。即便如此,我還是覺得不便易。」
錢夫人听了瞧了一眼立在小春身後的丫鬟道「幾次進出御史府都只見夫人身邊只有這幾個丫鬟,夫人只帶了這幾個丫鬟來嗎?」。
落香見不得胭脂這樣出身的女人對小春不恭敬,更見不得錢夫人。插嘴道「丫鬟多了有什麼用,不跟自己一條心,怎地也白搭。我們夫人身邊的丫鬟雖然少,可姐妹都向著夫人。夫人待我們也好,前些日子我們夫人還做媒將一位姐姐嫁給大皇子做正房。雖然大皇子如今是庶民了,皇上還不是照樣送金送銀,又出銀子蓋了店鋪。照樣是風風光光的做夫人。」
落香的這番話極其地有分量,大皇子娶丫鬟的事兒年前就傳過來了。伺候胭脂的丫鬟看了一眼自己的主子,再看一眼司徒夫人。怎麼都覺得自己主子比不上人家官太太。
小春故作生氣道「什麼大了不起的事兒,非得到處宣揚。」
孔夫人驚呼道「這還不算是大事兒?」小春只管一言不發地品茶。
錢夫人見自己一個黃毛丫頭壓了下去,笑著又道「即便不是一條心的丫鬟,也得要多謝,這就叫做排場。」
落香見少夫人靜靜地喝茶,心中明白少夫人這是讓自己幫著出氣。想小春還沒成型的孩子。落香的火氣就壓不住。「錢夫人說的極是,就是因為丫鬟少,所以少夫人才在益陽王府出了意外。將軍和公主听說後很是生氣。公主當即便將自己的兩個武婢給了我們少夫人。」說著落香看了一眼面無表情地站在一旁的大雙小雙道「說是她們姐妹能在亂軍之中去敵將首級。有了她們兩個,便再也不怕那些個妖魔鬼怪了。」
錢夫人被落香壓得無話可說,孔夫人擔心剛剛好轉的關系會因為錢夫人而土崩瓦解。在桌子底下輕輕地踢了一腳錢夫人,示意她不許在惹是生非。心中不悅的錢夫人見了更生氣。可想著錢老爺的交代,她只好將女兒的「委屈」壓在心底。
胭脂見鐵小春只出了一個丫鬟便將錢夫人壓了下去。笑著道「好一個牙尖嘴利的小丫鬟,難怪到現在都沒有配小子。原來是這張小嘴太厲害,將那些個男人們都嚇跑了。」
從早上去便被取笑的落香見胭脂也提起此事,紅著臉再也不應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