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之時,司徒老爺當眾將小梅給了司徒全。小春根本沒有拒絕的余地。小勝了一籌的蕭夫人笑著拉過小春道「我這丫鬟出身低,凡事都以你為先。莫要覺得是老爺送的,便高看一眼。」
小春笑著點頭,瞧了一眼紅著臉的小梅。身上大紅花色對襟棉襖明顯是新做的。頭上的發髻也與晌午時不同了。「這院子里房子雖然多,可都是夏住的。秋葉的屋子還留著,那屋子里有火炕,東西都也都現成的。就是不知道小梅是否願意將就。」
剛得了姨娘身份的小梅心里邊兒正美著,小春連問了聲她都沒有听見。蕭夫人見自己的丫鬟這般不長臉,笑呵呵的起身過去道「夫人問你話呢,怎麼也不回答?」說著狠狠地瞪了小梅一眼。
曉得自己失態的小梅趕緊道「一起全憑夫人做主。」說著又低下了頭。
蕭夫人笑著圓場道「這丫頭臉皮兒薄。」
司徒老爺見狀很不高興,可也沒說什麼。畢竟人是自己剛送的,回頭便訓斥。往後小梅在這個院子里在沒有了臉面。司徒老爺還想讓她給自己多生幾個乖孫子呢。
司徒全一直扳著臉,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這是不高興了。繼母進門幾天,先弄個妾到繼子房里。怎麼說都不好听。跟著小春時間長的丫鬟婆子都知道司徒全的脾氣秉性,也知道這院子里最容不下妾不是夫人而是大人。對這個梅姨娘自然也全無敬重。小梅抬了妾,房里自然要有一個伺候的人。落香有心提拔小翠兒,只因她年紀小不壓人。索性趁著這個一會將小翠兒給了小梅做了大丫頭。一直一來都只會伺候人的小梅見自己做了妾,還有了丫鬟。暴發戶心態一下子被激發了出來。對院子模樣稍微差一點的丫鬟指手畫腳。得了落香令兒的丫鬟們故意地須著她,讓她越發地覺得自己不可一世了。
眼看著小梅越來越沒有規矩,蕭夫人明里暗里點了幾回。可被小翠兒的一陣奉承吹的煙消雲散。
小春見梅姨娘原本是個精明的人。做了妾兒反而不值得一提了。覺得沒有意思,轉而與鹽商夫人們周璇起來。孔夫人和錢夫人年前進府來送禮,見府里又多了個梅姨娘,問出了身份底細,知道是司徒老爺送來的放才寬了心。
錢夫人見小梅哪點都比不上自己的女兒,可人家就因為被司徒老爺看上了,便做了司徒全的妾。心里非常地不平衡。回府後便尋錢老爺商量將錢暮雲也送進司徒府做妾。雖然虧點兒,總要好過一輩子嫁不出去。正與胭脂打得火熱的錢老爺那還有心思去想女兒的婚姻大事。只讓錢夫人自己看著辦。眼看著錢老爺被胭脂纏著,錢夫人只道引狼入室。可又能有什麼辦法?
錢夫人明白,女兒曾經害得司徒夫人小產。雖然不是故意的,可要她答應納自己的女兒為妾,是絕對不可能的。經過一番思量,錢夫人決定從司徒老爺下手。于是請了淮陽幾位能與司徒老爺說上話的商人宴請司徒老爺。席間像司徒老爺提起錢暮雲的事兒。
並不知道錢暮雲便是害的小春小產真凶的司徒老爺酒過三巡之後高興地答應了這麼親事。回府後便將司徒全叫道自己跟前來,將這個天大的喜事兒告訴了司徒全。院子里多了一個小梅已經讓司徒全郁悶不已了。听說司徒老爺又給自己弄了個妾,而且還是錢暮雲。司徒全氣急敗壞地將錢暮雲是傷小春的真凶的事兒講了出來。
司徒老爺听了道「既是如此,更要接近府里來給小春出氣。」
司徒全見司徒老爺果真是老糊涂了,生氣道「一個小梅已經不知道該往那里打發了。再來個錢暮雲我還有命在。這事兒我不答應。」
司徒老爺見兒子竟敢忤逆自己的意思。生氣道「我是你老子。這事兒得听我的。」
司徒全最受不了這不許頂撞的規矩,道「老子不對,兒子就不必听。」
借著酒勁兒,司徒老爺听到兒子這樣頂撞自己。隨手抄起小幾上的茶盅像司徒全砸去。司徒全輕易地躲了過去。蕭夫人見狀趕緊扶著司徒老爺勸道「老爺,媳婦有了身子,房里有個妾便行了。何必將那個女人弄進來給媳婦添堵?」
司徒老爺生氣道「他若是好好與我說,這事兒也罷了。今天這事兒必需得听我的。」
小春房里,得到消息的落香見小春倚在桌上睡了。吩咐兩個丫鬟到司徒全跟前應承著,免得傷了他。自己則像往常一樣坐在小春身邊繡花。
「司徒全挨打了?」本應熟睡的小春突然睜開眼楮道。落香一楞,心想自己方才是道屋外吩咐的夫人怎麼知道的。
「夫人您說什麼?」落香笑著道。「難道是您做夢了?」
真的是從夢里驚醒的小春道「可不是,我夢到老爺打了司徒全。」
原不想將此事兒告訴小春的落香見小春竟然夢到了。索性將事情的前因後果講了一遍。听說司徒全這會兒還在跟司徒老爺理論。小春生氣道「咱們也去。」
司徒老爺房里。躲過茶盅和托盤的司徒全道「就算您今天打死我,我也不能收錢暮雲。」
「不過是個生孩子的女人,哪個不一樣?」司徒老爺坐在椅子上指著司徒全道。一旁蕭夫人一直在司徒老爺切莫要生氣。
「老爺要是讓錢暮雲進門兒,那我走。」小春扶著落香的手進來道。緊跟著進來的是小梅。
還沒有醒酒的司徒老爺見小春來了。生氣道「沒你的事兒,回房去好生待著。」
司徒全擔心司徒老爺亂扔東西傷了小春。也上前道「你回房去吧,這兒有我呢。」
「納妾卻是我這個正房夫人的事兒。」小春扳著臉道。
司徒老爺見小春當著自己的面兒,耍臉子。道「怎麼?你還想教訓我?」
「小春不敢。」小春微微行禮道。「老爺想讓司徒全多納幾房妾室,這樣的心情小春能理解。只是錢暮雲不行。她害過我,此番進門做了妾。我肚子的孩子能否保住都難說。所以,老爺要讓她進門兒,我便走。」
氣頭上的司徒老爺厲聲道「孩子上下來,你願意去哪兒去哪兒。」
蕭夫人趕緊道「老爺,您這說的什麼話。犯不著為了個八竿子打不著的人傷了咱們家的和氣。」
「我才是家里的老爺。我的話都沒有人听了。還要什麼和氣。」司徒老爺沒好氣兒道。
蕭夫人眉頭緊鎖,奔到小春跟前道「老爺吃醉了,說得都是醉話。你可不要往心里去。這麼些年,老爺待你如何,你心里肯定也清楚。」
覺得委屈的小春擦了臉上的眼淚道「若是哥哥還是將軍,老爺也不會這樣對我了。」說著,小春轉身走了。司徒全趕緊跟了出去,追上小春道「你明知道這事兒跟你鐵雲無關,干嘛將他也扯進來。」
撅著嘴巴一路回房去的小春進門兒便吩咐落香、彩青和彩虹收拾東西。司徒全見小春真是要走,抱著小春道「哪里也不許去。」
窩在司徒全懷里偷笑的小春抬頭道「不將戲做足了,明天怎麼讓老爺認輸。」
擔心了半天的司徒全見小春回京是假,嚇司徒老爺才是真。大聲地立在一旁的落香等人道「還等什麼,還不將大人的東西也收拾了。夫人要走,大人也不留在這兒了。」
蕭夫人听小梅回話說小春真的要走。扯著已經睡著的司徒老爺道「老爺,您醒醒。兒媳婦馬上就要回京城了。」可打著呼嚕的司徒老爺怎麼也叫不醒。經過小梅提醒蕭夫人方才想起此時城門早已經關了,即便是要走,也得等到明天早上。吩咐丫鬟盯著小春院子里動向後。蕭夫人倚在桌上眯了幾個時辰。
第二天,雞鳴第二遍時司徒老爺方才醒過來。也正在此時,丫鬟快步進來稟報道「夫人不好了。少夫人收拾了行李吩咐了丫鬟僕役開城門便回京。」
剛起的司徒老爺還沒有想起昨天晚上的事兒。听說小春要走,司徒老爺生氣道「她這是想干什麼?」
蕭夫人見司徒老爺自己鬧騰了一大氣,現在竟什麼都不記得了。生氣道「媳婦還不是被你氣走的。給三公子尋什麼樣人家的姑娘做妾不行,非得是那錢暮雲。」
司徒老爺皺著眉頭道「錢暮雲怎麼了?鹽商家的嫡女,又有陪嫁。」
蕭夫人苦笑道「老爺您不記得了,昨天晚上三公子說了。那錢暮雲便是害得媳婦沒了頭一個孩子的凶手。如今你要將她弄來做妾,分明是給媳婦添堵嗎?昨晚小春哭著說您是因她哥哥失勢才這樣待她的。若是傳出去,還不知道有多少人要罵您老糊涂了呢。」
全不記得昨夜之事的司徒老爺道「你快去,將小春攔住。已經六七月的身子。哪里經得住折騰。」
蕭夫人趕緊扶著丫鬟到小春院子里。早已經準備妥當的小春正站在院子里看著小廝丫鬟往院子里搬東西。蕭夫人見院子里已經放了不少的東西,看來從昨晚上就開始準備了。
「小春,你還真的要回京城去啊?」蕭夫人過來一把抓住小春道。「昨夜老爺說的都是醉話,你怎麼能當真呢。這不老爺更醒過來,听說你要走。命我來留住你。」
小春扳著臉推開蕭夫人道「夫人,不是小春不懂事兒。實在是老爺太讓人心寒了。說給了小梅。連通房我都沒讓她做,便當了姨娘。還讓我怎麼樣?我算是明白了,當年老爺答應讓我嫁給司徒全,全是依仗著大姐。如今司徒全成了狀元,當了官兒。我便是多余的了。反正司徒家有錢有權,想娶什麼樣的女人行。也不差我一個,大不了我去尋徐夢南。兩個一處養孩子,日子到比這一天天的逍遙自在。」
蕭夫人初到司徒府,好些個事兒還不清楚,但是從司徒府里出來的婆子丫鬟們都知道。見少夫人這樣說,一個婆子拽著蕭夫人道「夫人,還是去尋老爺吧。這里邊兒的事兒多著呢,您弄不明白的。」
蕭夫人無奈,命跟著自己來的丫鬟婆子看著小春,自己去尋司徒老爺。剛換洗過的司徒老爺見蕭夫人一個人回來了。道「怎麼樣了?」
蕭夫人氣喘吁吁道「老爺,您自己過去看看吧,媳婦是真的要走,房里的東西都要搬空了。三公子也沒有辦法了。」
沒想到事情鬧這麼的大的司徒老爺,皺著眉頭道「不就是個妾嗎?不讓給她進門就得了。至于鬧得這麼大?」
「老爺是不記得昨天晚上自己都說了些什麼?」蕭夫人急道。「換做是我,當晚就走了。媳婦這是怕傷了身子,方才等到天亮。她還說了徐夢南什麼的。我也听不懂。」
听道小春提起徐夢南,多年前的記憶一下子又回到了司徒老爺的腦子里。當年司徒文就是為了個妾,攪得家宅不寧,如今自己的親孫子見了自己,就跟見了路人一般。想到這里,司徒老爺趕緊到小春和司徒全住的院子。只見,門口已經有小廝在往車上裝東西了。
進院里,徐氏和吳氏都在勸小春。此刻,司徒老爺已經無暇理會她們二人。徑直走到小春跟前「什麼大不了的事兒,非得要回京城去。」
一肚子委屈的小春听到司徒老爺這樣說,眼淚立即掉了下來。落香和彩虹趕緊勸道「夫人,這個時候您可不能哭。傷心是小,傷身是大。不為自己,也要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一邊兒勸,一邊給小春擦掉眼淚。
司徒全瞧準了時機,從屋子里走出來道「東西都搬完了,夫人咱們何時啟程?」
「我是回娘家,誰要你跟著。去做你的鹽商女婿,等著讓那錢老爺和錢夫人聯合他們的寶貝女兒將你推進死牢吧。」說著小春扶著落香進了廂房。
司徒全無奈地看著司徒老爺道「父親大人,兒子不孝,不能按您的意思將錢暮雲迎進門兒來。只好協夫人一同回京。」
司徒老爺見狀道「不過是個妾,不想納就算了。何必要會京城?」
蕭夫人道「您昨晚說的話,傷了媳婦的心。解鈴還須系鈴人,還是請老爺移步勸勸媳婦吧。」
放不段的司徒老爺听了蕭夫人的話,立在院子里足有半刻鐘。丫鬟僕役听了手里的活計,都等著看司徒老爺如何收場。進了屋的小春則喝這參茶保暖。
「老爺,不為別的。就看媳婦的肚子的份上,您今天認個錯兒吧。府里的婆子可都說媳婦懷的是男孩。這要是一個不小心,磕了踫了。心疼的不還是您自己個嗎?」。
听說小春懷的是男孩,司徒老爺二話不說趕緊進屋去給小春賠禮道歉。小春在司徒府里長了十余年,司徒老爺待小春一直都不錯。道歉的話也不是那麼難出口。小春見司徒老爺服軟了。原本那些因為納妾而積攢的怨氣也都被化解了。司徒全見狀松了一口氣道「好了好了,不走就好了。」然後立即吩咐丫鬟僕役在將東西擺回原處。反正過年也要打掃,落香索性趁著這個機會將小春和司徒全的臥房里里外外徹底地打掃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