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里,小珠正仔細地清理書架。因為長期不翻動,其中有些書籍已經發出一股刺鼻的霉味兒。幾個年紀小的丫鬟都躲到書房門口,捏著鼻子道「真不知道咱們家老爺是怎麼高中狀元的,這些書放在這里竟然都發霉了。」
書房里小珠道「有想這個的功夫,不如不快些進來幫我把這些書搬到院子曬曬。」
多到門口的丫鬟都不吱聲了。小珠見了生氣道「真不知道你們是來當丫鬟,還是來做小姐的。」
「我們哪里像姐姐,背後有王妃撐腰,過些日子做了主子也不一定。」同樣在書房里伺候的丫鬟香兒甩著帕子走了過來。「到時候我們姐妹還得靠著姐姐,只盼著姐姐不要將咱們姐妹給忘了才是。」
小珠漲紅著臉道「你這小蹄子說什麼呢?誰說我有王妃撐腰了。要是讓夫人听到了還得了。」
「怕什麼,索性將她氣死了,姐姐直接扶正。豈不是更好。」香兒笑著道。
小珠見她越說越離譜兒。真的生氣道「別當旁人不知道你的心思,咱們大人是什麼人物,哪里看得上咱們這樣的。還是趁早死了這條心,尋個好人家嫁了才是真的。」
香兒瞟了一眼小珠,啐了一口道「姐姐倒是會算計,指望著我自己出去,好讓你自己得道。做夢吧,我這輩子只跟這咱們老爺了。」
年紀小的丫鬟見兩個領頭的姐姐吵了起來,躲到一旁看熱鬧。
「我哪里是想一個人得道了。」小珠爭辯道。
「若不是這樣,姐姐為什麼一個勁兒地勸我嫁人。分明是看著這兩日大人使喚我勤了些。」香兒尖著嗓子道。「也沒辦法,誰讓姐姐的好姐妹暗中害咱們夫人呢。有些人就是這樣不知道深淺,以為自己有個靠山就了不起了。連誥命夫人都敢害。要我說能做個妾就已經不錯了。這樣的人家,這樣的出身。還能巴望什麼?到了夫人跟前不好好伺候,做出這樣的事兒來。姐姐沒有被連累著一起送回去,已經算是姐姐的福氣了。」
「瞧你這說的是什麼話?」小珠道。「夫人不也說還不確定到底是誰在背地里做手腳嗎?踏雪是因為勾引大人才被送回去的,這個你不會不知道,怎麼全都扯到夫人身上,還將我連帶了說了進去,踏雪的事兒與我有什麼關系?」
「怎麼沒有關系,你們可都是一塊兒到這院子里來的。如今她出了事兒,你也該被送回去才是。」香兒掐著楊柳細腰道「別以為自己模樣生的好一點兒,就能做姨娘了。我告訴你,只要書房有我在,你就別做這個夢了。」
「說到底你是怕我搶了你的好事兒啊?」小珠也不客氣道。「說了這麼多無非是想讓我主動退出?可惜你忘了做重要的事兒,即便是我退出了,夫人也不會抬你做妾。」
「那就要看個人的本事了。」香兒一臉笑容道。
「你有什麼本事啊?」在院子門口听了好一陣兒的司徒箐接話兒道「真沒想到鐵小春竟然放了你這麼個狐媚子在書房里。」
眾丫鬟見了益陽王妃趕緊地跪在地上磕頭請安,司徒箐快步到了近前,將香兒仔細地端詳一番。
「模樣倒是不錯,就是一臉的孟浪像。這書房也是你待的地方?明日起到後院里掃地去。」
香兒不服道「奴婢是夫人安排在書房里伺候的。」
「你們夫人又能怎麼樣?」司徒箐橫眉道「沒出嫁之前,司徒府內大小事務都是我說了算的。她算是什麼東西?我還管不得她的一個丫鬟了。」
香兒不敢爭辯,絞著帕子立在原地,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司徒箐大聲道「還站著這里干什麼?還不去將頭上戴著花兒朵兒地摘了。若是再讓我看到你這副模樣,看我怎麼修理你。」
心里委屈的香兒扭頭哭著回房去了,一旁的小丫鬟緊跟著也都去了。見院子里沒有外人了,司徒箐笑著走到小珠跟前笑著道「往後那些丫鬟在敢欺負你,你就像方才一樣與她們爭。得罪人不怕,司徒府我當家。」
小珠听了立即低下頭去,司徒箐見狀笑著道「可成了?」小珠搖頭道「王妃還是換個人吧。大人不喜歡奴婢這樣的。」
司徒箐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不見了。丟開小珠的手道「我看你還惦記著那個葫蘆吧?你也不用想了,我已經將他送人了。如今跟了新主子到南邊兒去了。」
听說葫蘆走了,小珠心上一緊,有氣無力道「奴婢既然已經答應了王妃,定不會食言的。只是奴婢使勁了渾身解數,仍舊無法博得大人的歡心。」
「是因為鐵小春在其中搗亂?」司徒箐試探道。
小珠搖頭道「前些日子夫人跟大人不和睦,大人在書房里住了半月。」
「這樣的好機會你都錯過了?」司徒箐听了睜大眼楮道。小珠低頭不語,司徒箐生氣道「平日看你也是個冰雪聰明的姑娘,怎麼連這點兒小事兒都辦不妥?」
「大人喜歡奴婢,奴婢也沒有辦法啊?」小珠委屈道。「這幾日夫人病了,大人的心思全在夫人身上了。奴婢更沒有機會了。」
「怎麼不知道鐵小春是怎麼教育我這個弟弟的,竟然能讓他不近。」司徒箐道。「該跟她學學。」
蓉梅听了心里暗笑自己家小姐自相矛盾。
又听了小珠說了些府里的情況後,司徒箐道「你放心,只要你留在全兒身邊兒。我定不會虧待你的。」已經沒有了退路的小珠只得應承著。
打算尋小珠商量對策的竹兒見司徒王妃竟然主動來尋小珠,嫉妒之火一下子躥了上來,看著司徒王妃拉著小珠的手,動作親昵。竹兒蹂躪著手里的帕子道「別以為自己有個靠山就能耐了。」說完轉身到後院里找尋梅商量對策。
在連日來公務繁忙,過了晌午司徒全方才回府。見弟弟回來了,司徒箐將小春推到一邊兒去,吩咐自己的丫鬟取代了水蓮水雲,伺候司徒全換了朝服,洗了手臉,又問了好些個話。司徒全幾次想打斷,去看小春都被司徒箐攔了回來。
司徒全猜出司徒箐又跟小春鬧矛盾了,將身邊伺候的丫鬟全都趕了出去。又親自給司徒箐倒了一杯茶後坐在司徒箐面前道「姐姐,我和小春的年紀都已經不小了。這府里的大小事兒小春也管了近十年了。姐姐只管做姑女乃女乃就行了。何必操心費神地忙前忙後。」
「你這是嫌我管多了?」司徒箐生氣道。「沒出嫁前府里的事兒可都是听我的。」
「但是姐姐已經出嫁了啊?」司徒全攤開手道。「現在司徒府跟姐姐沒有出嫁時可不一樣了。我也不是什麼小孩子了。」
「你又想踢小春說什麼好話?」司徒清扳著臉道。
「益陽王應該已經跟你分析過當前局勢,姐姐也應該清楚,小春您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動的。況且,就算她哥哥不是大將軍,我也不會冷眼看著您對我的夫人下黑手。」
「她是我替你選的,現在看來她並不合適你。所以我要改正這個錯誤,你的夫人應該為溫柔嫻淑的女人。不是鐵小春那樣的女人。」
「小春已經很好了。」司徒全正色道,「而且當初是我在最後關頭說服了鐵雲,讓他將妹妹嫁給了我,否則依照鐵雲的性格怎麼會將自己的妹妹往火坑里推。」
「那是因為他們家敗落了。」司徒箐固執地回答。「他得靠著我們家方才能東山再起。」
「姐姐知道鐵雲離開咱們家的時候一文錢都沒有拿走。」司徒全道。「而且當時他已經認定了自己將來能夠光耀門楣。更何況小春和二皇子差一點就定下婚約了,鐵雲要想東山再起,只要帶著妹妹進宮便可以了。那里還需要吃那麼多苦,一路投奔到江陰去。」
「齊貴妃可沒看上鐵小春。」司徒箐道。「我曾經親耳听到齊貴妃說小春不好的話,說她從小心機就重。」
「那是因為她害怕小春。」司徒全起身道。「她怕小春不是鐵將軍的女兒。」
「難道她還真的是公主不成?」司徒箐笑著道。
司徒全見自己失言了,趕緊道「這些都已經無關緊要了。我只是想拜托你不要在給我送什麼女人了。看了她們我頭疼。」情急之下司徒全沒有主意自己的用詞。司徒箐有些听不明白。看著一臉茫然的司徒箐。司徒全道「我知道你養了我那麼多年,一下子被小春搶走了心里不舒服。可是這都過去多少年了。您自己的兒子都要娶親了。怎麼就放不下我呢?」
「我答應過姨娘要好好照顧你的。」司徒箐情緒激動地起身道「結果我一嫁就是十萬八千里,幾年間只是書信來往。再見時看著你被鐵小春其欺負的連個小老婆都沒有。你怎麼也替我想想。」
「小春不過是喜歡捏我的耳朵罷了。」司徒全道。「這又不是什麼大事兒。您總是擔心小春仗著鐵雲的身份欺負我。可是事實上您一直仗著自己的身份欺負小春。」
自己忙活了幾年,結果只落得弟弟這樣評價,司徒箐覺得自己眼楮里的淚水再也藏不住了。
司徒全繼續道「我們生在什麼樣的環境里,想必你還記得。直到現在徐氏時不時的還要給小春找些麻煩。我不希望我的兒子女兒也生活在那樣的環境里。」
司徒箐哭著道「那也不行,小春只生了一個兒子。除非她再生個兒子,否則你還是得收幾房妾室。」司徒全哭笑不得道「非得生一群兒子才行嗎?鐵雲不也只有一個兒子?他們家已經五代單傳了。」
「那是他們家的事兒,我管不著。你的事兒我一定要管。」司徒箐道。「我已經沒有任何奢望了,只想看著這府上人丁興旺。」
司徒全小聲嘀咕道「您不如像以前那樣一心想著要像男子一樣干一番大事業呢。」
「原本我以為只要嫁給王爺,就能利用自己謀略干一番大事兒。沒想到自己選錯了男人。」司徒箐擦去臉上的淚水道。「弟弟又有不听話,一味地向著自己的老婆。」
司徒全听了笑了笑道「王府那個大染缸已經將你從一個有抱負的聰明女人變成了一個耍心眼,完性子的婦人。姐姐你是該好好想想自己這麼多年來都做了些什麼?有小春,我已經很知足了。」
「怎麼不知道鐵小春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司徒箐道。「她可比你大三歲,雖然現在還看不出什麼來,再過幾年便能瞧出來了。我倒是要看看到那個時候你是否還能像現在這樣對待她。」
姐弟二人正說著,彩虹站在門外道「大人,宴席齊備。夫人請您和王妃入席。」
司徒全起身開門,吩咐彩虹先回去。自己則親自請司徒箐到前院去。
前院里小春等人已經入席,益陽王玉青也在其中。見司徒箐兩眼通紅玉青立即起身問是什麼了。司徒箐並未回答,徑直到女眷桌前坐下。原來還打算趁著這個機會敲打司徒箐一番的蘭姬公主見此情景也老實了。原本應該熱熱鬧鬧的生日宴會,因為司徒箐的一雙紅眼楮,敗興許多。
只喝了一圈兒酒,宮里傳話出來說皇上要見司徒全。司徒全听了趕緊散了宴席,換了朝服進宮面聖。小春擔心不已,幸好鐵雲和蘭姬公主都在。同樣擔心的司徒箐見小春一手抓著蘭姬公主,一手扯著鐵雲焦急等待的模樣,竟然出神了。
玉青見她死盯著小春,輕拍了下她的肩膀,暗示讓她跟自己到院子里去。
「司徒全沒事兒,皇上應該是問昨日有幾個大員告老還鄉。」玉青道。
「你怎麼知道?」司徒箐道。
「因為今天皇上在金殿之上忘記問了。算計著時辰這會兒陛下該看到我的奏折了。」玉青道。「方才你看著小春發呆,不會是還在想著往你弟弟跟前送人吧?」
「沒有。」司徒箐道。「只是我頭一次見到小春這麼擔心全兒。」
听到司徒箐這樣說,玉青端詳著司徒箐,過了好一陣方才道「這可不像是你的作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