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游界 楔子 第一章 黑白罌粟

作者 ︰ 清楓緲韻

古園。

竹苑第七幢別墅里,此時正漆黑一片,毫無人煙一般。

展覽會後,凌軒然匆匆地趕回家中,為的就是接到那通會在零點準時響起的電話。

一年又一個星期了,他們還真是越來越繁忙啊,忙到一年只打一次電話。凌軒然嘲諷地笑笑,有什麼東西要從心中溢出來了,但還是被她強制性地壓抑住了,她不想深究那是什麼東西,因為她知道這種莫名的情緒會將自己完全暴露在殘酷的現實中,會讓她更加痛苦。

電話那頭,凌母沉默了半響,方才語氣僵硬地說︰「軒然,今年——」

「我知道的……沒關系,我已經習慣了。」凌軒然故作輕松地打斷母親的話,語氣卻又是那麼冷淡。

「……」

「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我就掛了。」其實,如果可以的話,就想這麼拿著電話不放,永遠都不掛掉,即使一句話也不說。

「我……對不起……叫聲媽媽吧——啊,算了,還是算了,沒事,沒事……」

凌軒然只覺得胸口一陣刺痛,鼻腔里一陣酸澀,貝齒狠狠地咬著下嘴唇,緊握電話的手微微地發抖著。

對不起?既然知道對不起,為什麼還要離開她,舍得讓她獨自一人生活到現在?既然知道對不起,又為什麼這麼久才來一個電話?想讓她喊聲媽媽,如果是為了感受女兒的溫情,那位什麼不直接回家看看她,和她講講話?

難道他們不知道,永遠都別來找她,被親人拋棄也好,被全世界拋棄也好,都好過每一次的希望變成絕望,好過每一年要體驗一次被拋棄的經歷?

凌軒然很想大聲地質疑,但是她做不到,她只會沉默以對。面對越是在乎的人,她越是害怕受到傷害,害怕得到不想要的結果,而面對這些傷害,她恰巧喜歡逃避,遮住眼楮捂住耳朵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凌家三口人原本過得和和睦睦,快快樂樂,但不知從何時開始,凌軒然的父母迷戀上了旅游,一出門就是好幾個月,甚至一年,獨留當時還小的女兒凌軒然一人在家。初時還會每天關心一下,後來聯系的次數卻是一次比一次少,如今就連最平常不過的對話都不能正常進行了。

凌軒然從小就很懂事,真的很懂事。她知道爸爸媽媽喜歡旅游,知道他們是愛自己的,所以從來都是不吵不鬧。

她只是希望能天天听到他們的聲音,希望有人陪她過生日,送她生日禮物。

只是這樣而已,只是這樣……

如果每一次的期望都變成失望,如果心里的那個童話逐漸幻滅,直至永遠無法修補,是難過悲傷,還是憤慨不平?

都不是。

她只會麻痹自己的心,壓抑自己的情緒,挑戰每一件可以讓她暫時忘記現實的事情。

電話已經掛斷了,「嘟——嘟——」的聲音在冷清又空空蕩蕩的大廳里顯得異常空靈,就像她一樣,是活著的,卻那麼冷那麼淡,冷到自己都覺得寒氣入骨,淡到與空氣互融,與呼吸同行。

冷只有黑色能夠理解,淡也只有月華能夠欣賞。

凌軒然關上燈,背靠著牆壁坐在地上,月色下的瑩白精致的小臉猶如開在夜晚中的白色罌粟,美得清冷,美得致命。

就讓心中永存的記憶在黑暗中放肆地發芽開花吧,隨後再被黑暗吞噬,只有自己知道它永遠不會凋零。

凌晨一點的天空宛如被墨汁染成了一片的宣紙,輕柔的月光在下面織起一層又一層的薄紗,脆弱得搖搖欲墜,仿佛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

入夜市市如其名,整座城市早已沉沉地入睡,此時一片靜謐。

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天,正適合入夜市這樣的地方。黑暗總是在一個人最單純的時候侵蝕著他,城市亦然,在這酣然入睡的乖巧表面下又有多少不為人知的陰暗蠢蠢欲動著?

凌軒然立于一幢百米大廈的頂端,冷風吹得衣服颯颯作響,青絲亂舞,身形縴長得似乎就要乘風而去,那冷冷地俯瞰整座城市的氣勢,就像王者俯瞰臣民一般,不容褻瀆。

她深吸一口氣,撇去心中的煩躁與不安,隨後提氣,腳下一蹬,向著今晚的目標飛去。十米百米的高度在她眼里宛如平地,矗立的高樓大廈在她看來不過是河流中的石頭,那優雅的身姿仿佛她只是在閑庭漫步,干練嫻熟的身手又顯得那麼帥氣和瀟灑。

……

今日,圖騰大廈舉辦了一場鑒寶會展,據說壓軸戲就是圖騰老總展出的家傳之寶,千百年難遇。

幾乎每一個名流人士都對此倍感興趣,要知道圖騰老總的吝嗇是出了名的,單是他能夠展示出家傳之寶這一行為的原因就很值得深究。其次,沒有一個人听說過圖騰老總有什麼家傳之寶,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早被一些組織調查過的圖騰老總突然有了個家傳之寶,又怎麼不會引起他們的注意?只是,他們在意的是這個寶物還是圖騰的真正實力,就不得而知了。

凌軒然的目的很簡單,她只是想見識一下那個可謂憑空出現的寶物,並且湊一下熱鬧罷了。

于是,她那倒霉的合作伙伴楚冥衣失去了一天的自由,僅用為時不多的一天的時間幫她辦好假身份,鏟除每個可能有威脅的人,展覽會中還要派人暗中保護她,防止每個危險人物對她的關注,會展過後親自護送(他討厭參加這種無聊的會展)……誰知竟然被她甩在半路,拋下一句「一點大廈見」就瀟灑地閃了!

世界上還有比他更遜的人嗎?堂堂楚大少爺竟然被一個女人吃得死死的,更悲哀的是他還很心甘情願!

楚冥衣瞪了眼偷笑的暗衛們,轉身上車,他要繼續他的秘書生活,而且還是苦力腦力並用的,考察安排善後樣樣都不能少,為的就是那句「一點大廈見」,以及那個女人的安全。

此時已經快兩點了,凌軒然卻還是沒有如約的出現,暗衛們偷眼瞧著他們的少爺,果然只是有點焦急,有點擔心,有點無奈,好似早已習慣了一般,但就是沒有任何生氣和不滿,這可是對其他女人所沒有的啊。哎,他們的少爺就這樣可憐地陷進去了!

這麼想著,突見一個黑影于上空閃過,暗衛們立即收起所有情緒,全方位地戒備起來,警惕地巡視周圍。又一個黑影近距離閃過,帶著奇異的香味,清冽而誘惑,這是分別屬于白色和黑色罌粟的香氣,同時也讓他們都放下了警戒,因為他們知道這種香至今只有一個人擁有,即使是世界頂級的品牌也從未生產出過這樣的香水。

他們不知是不是這黑白罌粟的香氣使得少爺無法自拔,至少訓練有素的他們也對此懷有些許心馳神往。

「氣息不穩,氣場不足,這就是楚大少爺的暗衛嗎?」。清冷的聲音緩緩響起,為秋夜的燥熱平添一份透心之涼。

然而,看著幾步外那俏麗的身形,所有暗衛卻如被驚醒了一般,立即收起不該有的心神,重新屏氣戒備,一面又慚愧而畏懼地低下頭等待主子的責罰。

楚冥衣雙手插在口袋里,背靠著牆漫不經心地站著,嘴角一絲若有若無的邪邪的笑意,只是那低垂的眼瞼遮住了令人顫抖的陰霾︰「下去吧。」

暗衛們聞之如獲大赦,但抬頭看見那抹笑後,又驚得背上直冒冷汗,他們知道自己犯了少爺的大忌,事後要自求多福了……

「你還是老樣子,遲到大王。」暗衛一消失,楚冥衣就兩步並作一步來到凌軒然身後,將她緊緊擁住。性感的嘴唇摩擦著她的耳垂,曖昧地說道。

「彼此彼此,嚇他們做什麼?」說完,凌軒然提起右手肘向後頂去,不留一點人情,只听「哼」的一聲悶響,腰間的手臂便松了開來。

「軒然,你還真是狠心……」楚冥衣捂著肚子故作痛苦狀,其實也不算裝,凌軒然的力氣還是蠻大的,只是對于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麼,但不見凌軒然有什麼反應也只好作罷,直起身體仍舊漫不經心的樣子,隨意地說道︰「誰會這麼無聊?看了你就等著受懲罰吧,我是認真的。」

凌軒然的嘴角微微笑了笑,冰冷帶著玩味,有種征服不了卻更想去征服的誘惑,至少在楚冥衣眼里就是如此。

「先不說這個,事情辦得怎麼樣?」凌軒然向後方的圖騰大廈抬抬下巴,問道。

「本少爺出馬,自然沒有任何後顧之憂。」

「願聞其詳。」

凌軒然看著面前的男人,不論是過人的智慧、周密的思維還是答應了就會做到的誠信都讓她放心……高挺的鼻梁,招蜂引蝶的桃花眼,卻從認識的那天起,就這麼專注地看著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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