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色有些憔悴,五官有些扭曲,她看起來,竟然有些蒼老了。
隨著她的到來,園子里的小怪們都靜悄悄的,一動不敢動。
那株千年人參女圭女圭正在昏昏欲睡,只見玉華掌里一道懸掛罩下,那千年人參的元神只來得及「啊」的發出一聲慘叫,便被玉華收入到她的鏡子里。
而隨著玉華手一揮,喜兒童子和福兒童子立即跑到人參女圭女圭本體處,挖出了人參女圭女圭的本體。
等本體到手後,玉華的鏡子再以作法,那人參女圭女圭的元神立即被定到了本體里,一動不動。
人參女圭女圭被抓住後,然後又是一只靈芝,一只成了氣候的灰狼被玉華抓住。
灰狼最慘,當場便被殺掉後取了丹。
它的鮮血和尸體則被童子當著花肥,埋在了一株還沒有靈識的靈草身下。
園子里的妖怪們見了這血淋淋又淒慘的一幕,全都嚇的縮在家里,要麼便都逃的遠遠的,都找個自以為安全的地方躲起來。
到了晚上的時候,玉玄居住的地方傳來了慘烈的求饒聲。
那聲音叫的非常悲慘痛苦,一直求饒,直到第二天晚上才散去。
我不記得佑生是怎樣來,怎樣離開的。
我嚇的躲避在樹身一連幾天都不敢動一下。
紅兒倒是飛來了,她來向我告別。
原來,夫人召喚她們回去服侍了。
只听她聲音有些顫抖的道,「容兒,你……你也听到……那聲音了吧?」
我自然知道她說的是什麼聲音。
她低低的道,「那灰狼修成人形都有五百年了,他修行快一千年了……」
我道,「他修為應該很高深了,怎麼還困在這里?還這樣容易,就被夫人殺掉了?」
她悄悄看了看四周,又放出神色,見無人查探,才道,「你不知……我也是昨天想著夫人傷心,便打算回去看看,結果才偷听到的一個大秘密!」
我神色緊張的道,「什麼大秘密?」
「夫人有一面鏡子叫‘攝魂鏡’,是專對付我們妖類的,只要被那鏡子一照,我們便動彈不得,只能任人宰割!」
我道,「就算如此,灰狼不可以逃嗎?」。
紅兒悲哀的道,「我們進了這個園子,便已經被老爺下了禁止,身體成了這園子的一部分,如果生了反抗園子主人的心思,我們,我們便會心力攪痛而死!」
我听她說在這里,便有些明白她所說了。
她接著道,「昨日,說是要煉丹……可是……可是不管是人參還是靈芝還是灰狼,他們都修行有為了,他們都能說話,能走路,有人類的身體,會讀書,會寫字,會思考,都用心服侍主人,為主人做事,但是……連著他們的元神也不留,一旦死去,便灰飛煙滅了……其實即便煉丹,也可以留他們一命,最說取了元神,才藥效最好。」
我听的身體顫抖,想了想,我決定把我的發現告訴她。
我道,「紅兒,你還記得主人每個月十五講道的日子嗎?」。
她莫名的看著我,似不明白我為何岔開話題。
我低低道,「我記得你說過你听不懂,所以後來能不去,都偷偷躲著,對不對?」
紅兒點點頭。
我接著道,「我是樹身,自然躲避不了,不過,我發現一件事兒……」
我當下里把我的發現告訴她。
她听的臉色慘白,道,「你的意思是,他們听主人講道,被主人迷惑了心智?」
我點點頭,「我可以很肯定,也許它們平日里看起來沒什麼,但是,其實他們的命運,一直掌握在主人手里。」
紅兒听罷,臉色比哭還難看。
我安慰她,「紅兒,好在我們修為既不高,也不是什麼珍貴靈草,更重要的,你听不懂主人講道,你並未被主人控制。」
紅兒听罷我的安慰倒是一喜,但身體還是止不住的害怕。
紅兒想的卻是另外一件事情,她道,「你知道嗎?主人身邊,總是過些日子,就會有人失蹤。」
她這樣一說,我一驚,問她,「怎麼回事?」
她又道,「我這化形,本來並沒有到時候,修為沒有到,境界也沒有到,是園子里適合的小妖實在沒了,主人才賜下靈藥來強行提升我的修為,主人身邊的喜兒童子又出了力幫忙,我才化了形。」
我的完全驚住了。
須知,如何事情都有利有弊,這種拔苗助長的事兒,雖然是早早的化形了,但是對化形者卻有著弊端,化形者以後境界提升不但困難,度劫心魔也必然強大。
良久,我和她都沉默了。
紅兒看看時間,已經不早了,她起身向我告辭去。
我只能低低對她道,「紅兒,你要保重!」
她悲哀的道,「容兒,當時,我應該听你的,不應該前去報什麼名。」
我喃喃的不知說什麼好。
她最終還是收拾起心事走了。
她走後,我心情非常抑郁,早早的,也不等佑生,昏昏沉沉的便睡下了。
至于當晚佑生有沒有來,我睡的太熟,竟然什麼也不知道。
等我再次醒來後,園子里靜靜的,又恢復了往日的寧靜。
我一打听,這才知道,原來玉玄真人已經醒了,身體也無恙了,修為還更上了層樓,他只需靜養些時日,便可以安好無恙。
當然,這寧靜的代價實在太高了。
死了三個生靈!
這對園子里的小妖們來說,當然是件好事兒,雖然人參靈芝灰狼死去,但,這年頭,死的只要不是自己,誰願意去記得那些犧牲的人兒?
他們不會去深想別人的今日便是自己的明日,即便想了,也是麻木了,或者被蠱惑了,並不在意。
我非常憂郁。
我覺得自己都成為了一個可悲的人。
我修行並不努力,真的,我又不能飛,被控制在這里,自覺沒什麼前途,心里也有無限心事。
佑生來的時候,我向他討了酒葫蘆抱著聞酒味。
他看了看我,道,「容兒,你最近心事重重。」
最近園子里發生太多事情,我怎麼會不心事重重?
我沒回答他,我道,「佑生,喝酒,是一種怎麼樣的滋味?醉了,是種怎麼樣的滋味?」
他一呆,不知道如何回答我。
我和他忽然沉默。
要過了好久,他仔細的嘗了嘗酒,聲音低低的,他說,「酒什麼樣的滋味?喝的多了,我竟然嘗不出味道來了。」
我咬咬嘴唇,忽然勸他,「佑生,其實,我希望你以後都別來了。」
他身形躲避在很暗中,「不來?容兒你嫌棄我嗎?你竟然也嫌棄我了……我不來,我能到哪里去?哪里有我的去處?」
我看了看他,嘆息道,「佑生,你知道,我不會嫌棄你,永遠不會!」
他在黑暗中看著我。
我徐徐道,「佑生,你是人,所以你是自由的,你應該珍惜時日,好好修煉,然後,你可以自由自在的去翱翔天地,你要珍惜機會……像我,只能一直在這里了,一輩子!」
我後面那句話聲音說的極低,似在自言自語,也不知道他听見了沒。
我這樣低低勸了他。
我忽然很傷感,不知怎的,我忽然對佑生道,「佑生,假如有一日,我悄然死去,你會想念我,記得我嗎?」。
我定定的看著他,盯著他的目光一瞬不瞬。
不知怎的,我的心怦怦的跳的厲害。
我發現自己對他的答案非常在乎。
只听他定定的道,「會的,容兒,我會記得你!」
在黑暗中,我笑了。
我對他道,「佑生,如果我死掉了,而你還活著,你一定要記得找到我的身體,然後把我的身體燒成灰,找個風景美麗的地方,再埋我!」
他在黑暗中瞪我,「容兒,你才幾歲?就說什麼生生死死,你再說……再說我打你了!」
佑生話說完,他自己臉卻先紅了。
他听到我說起生死,心里堵的慌,說話也沒了沉穩。
我卻不理他的話,只對他一本正經的道,「佑生,你一定要記得今日答應我的話哦,我……我有潔嗜,我才不要我的身體在我死後長滿蟲子的去做別人的肥料,想起來都好惡心!」
他听我還在說,氣惱的瞪著我。
我忽然抱著他,我忽然哭了!
「佑生……佑生……灰狼的血肉就埋藏在那邊,我這里也可以看到,就是那株紅色的花兒旁邊!」
他在我斷斷續續的哭泣中明白了園子里最近發生的事情。
在我心情平復一些以後,他自責的道,「都怪我,喝酒喝著,結果把正事忘記了,容兒,你听好。」
他面容忽然嚴肅,一揮道術,一大長串的字符立即跑進我的腦子。
原來這是化形篇。
我只感覺到腦子一膨脹,正要承受不了的時候,佑生卻停止了傳法。
我心思原本有些亂,只听佑生一聲斷吼,心神忽然不由自主的體味佑生傳授給我的法訣。
佑生此時也在我旁邊細細講解,在他的講解中,我雖然天資一般,在天明的時候,我卻基本還是明白了這化形篇的修煉。
佑生見天亮了,他身形一閃,又走了。
在他走之前,他傳音入我耳,「容兒,你要好好修行,只有好好修行,實力提升了,才有希望改變你期待改變的事。」
我真想問他,為何他不努力改變他的狀態?
但,看著他憂傷的樣子,我終是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