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完畢，白光的視線停留在了涼毛巾的架子上。
本應恰好掛滿毛巾的那根不銹鋼管架上，漏出了一節二十多厘米長的銀白色，余留的位置本該還有條毛巾的，不過那條毛巾現在應該還在楊勁的手上。
剛才在比劃時那條毛巾已經受了不少罪，不知現在是否安然無恙？
晚上打暈對方的事，加上早上十分鐘的熱身運動……
估計這次誤會是鬧大了，希望不會讓先前做的努力變成無用功。
為表示自己化解誤會的誠意，白光鼻梁上沒有再架著那副咋看之下滄桑感濃重的黑框眼鏡，而是把它拿在手里走了出來。
一到大廳，白光就看見一動不動的坐在沙發上，低著頭，似乎是盯著手里的毛巾正出神的楊勁。
听到腳步聲，楊勁的視線慢慢地向遠處拉長，他沒有抬頭，視線的最高點也只限于白光的肩膀，感到硬抬起眼皮有些不舒服，楊勁又把視線的降了下來，落點不偏不倚地停在了白光的左手拿著的眼鏡之上。
眼鏡不斷的在楊勁眼眸中放大，正是白光在向他走近。
直到再也沒有變大時，白光便以走到了沙發旁。
「坐。」楊勁的聲音很輕。
只一個字，白光也听不出什麼。
「你的毛巾。」待白光一坐下，楊勁就把毛巾往他那拋去。
白光順手接住，看了一眼，然後在換了一面又看了一眼︰還好，沒壞。
把毛巾搭在左側的扶手上，白光望向楊勁。
他坐在左邊這一頭，而楊勁坐在右邊的那一頭，中間空有兩人的距離，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見得，平展伸直手臂，身體若不斜側，指尖僅是恰好能踫到對方。
「說吧……」
「說什麼？」
「你接近我有什麼目的？」
「我恰好和你同班，且又住在同一個寢室，同一屋檐下，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我認為我們應該相處融洽一點，而且……」白光停頓了下，換上很真誠的語調，「我想和你成為朋友。」
「什麼都隱瞞著，就是你交朋友的誠意？」楊勁嗤笑道，同時也又瞟了白光手上的眼鏡一眼，就是沒有抬頭看向白光。
不是不想抬頭，只是內心還有停留著顧忌。
在他最引以為傲的地方，一輸就輸了個徹底，說楊勁沒有受到打擊，那是不可能的。
他現在只是缺乏勇氣，縱而害怕面對。
「我在學校里都會帶著眼鏡，也不是故意隱瞞什麼，我只是不想引人注目。」
「我只的是你很會打的這件事。」這才是楊勁最在意的地方。
「這是你心里的疙瘩所在嗎？」。
楊勁的身形一頓，「哼」了一聲，同時不自在地把頭向右微微擺了下。
白光知道自己講到點子上了。
說到底還是小孩子不服輸的脾氣，而像楊勁這樣自傲到有些不可一世的人，這個疙瘩恐怕是不只是平面上的放一粒芝麻那麼簡單，絕對能有綠豆那麼大了，就是不知道離黃豆還有都少距離。
「你從來沒有問過我，我會不會打架。」還是從對方能接受的地方慢慢說起吧。
「我不問，你就不能告訴我嗎？」。
「那你沒問，我為什麼要回答你呢？」很沒水準的對話。
「我算是知道你為什麼會拒絕莫雲了，以你的實力，你根本不用怕他們……」
「我只是怕麻煩。」
「而我的出現只是多此一舉。」
「不會啊，是你幫我解決了麻煩。」
「可是麻煩是我帶來的。」
對方好像鑽進死胡同里了。
「的確是這樣。」白光不想說出違心的話。
楊勁的表情一僵，深吸了口氣才是開口道︰「你很誠實。」
「我知道你不想听我敷衍的回答。」
「……的確，若是你說它們不關我事的話，我會覺得你更加虛偽。」
「我的回答不虛偽，但是你的回答卻是虛偽的，即使我說的是事實，你也告訴自己你想听到實話，但是你潛意識卻不想听到我這樣的回答。世界上絕大多數人都不會願意听見別人說他們的不好，即使那是事實。」
白光的話讓楊勁無言以對，而白光卻是覺得自己再上教育課，教育的對象是一個看起來比自己大，實際上卻比自己小的孩子。
因為對方的沉默，教育課還得繼續，這個結他要是不幫楊勁解開，那他先前的努力就真的白費了。
對付驕傲的孩子，激將法是非常行之有效的，特別是對方的情緒沒有處在穩定之中的時候，剛才的話只是起了一個引導作用。
「還是說早上這件事吧。」白光把事情繞回了原來的話題，且自然把晚上的打暈楊勁的事給忽略了。
既然前路不通，那就先後退。
楊勁仍然沉默著。
「你說我沒告訴你……」
「你沒有必要告訴我。」楊勁忽然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話。
等了五秒鐘，楊勁都再說，白光才繼續道︰「就算我說我比你厲害，你相信嗎？在主觀上你已經認為我不如你了，所以你就直接下了定論。而且對于其他人的什麼，你根本不屑于知道。」
楊勁已經開始思考︰的確，這件事就如同白光的樣貌一樣，從始至今都是他的主觀判斷，也是他太自以為是了，他不屑于去了解別人，最後出現了意料之外的結果也只能怪他。
「我想說，你確實很厲害，除了外貌，你的身手確實是讓你驕傲的本錢。而且我可以肯定你從來沒有輸過，至少在同年人中沒有輸過。所以你一時間接受不了這個事實，你震驚了，你沮喪了，你膽怯了，繼而不敢面對了。你難道是個不敢接受失敗的人嗎？」。白光說得極為地慷慨激昂，語速也是不斷地在提高，到了最後一句更是問得尤為的大聲。
他看見隨著他越往下說，楊勁攤開的雙掌也變成了雙拳，而且越握越緊，手指的關節更是突出到清晰可見。
「我不是！」白光才一問完，楊勁猛然抬起頭看著白光，大聲地回答道。
三個字回答的是鏗鏘有力，與他平時說話的語氣截然不同，堅定且激昂。
白光剛才是故意用那樣的語氣說話的，這是軍官最常用的激勵士兵的方法。
楊勁的反映，語氣和神態也解答了的疑惑。
他暗自點點頭。
這樣的氣勢，沒有經過一定的訓練是達不到的。
這是——軍人的氣勢。
楊勁說完這句話才是一愣，因為白光的樣貌，更因為他自己的疏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