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洗漱完畢,點翠送來一套粗布青衫,我笨手笨腳的穿好等著,不一會兒果然有位自稱姓白的山羊胡管家來帶我去雪易處。
我一直以為雪易也是個美貌的姑娘,沒想到卻是眉眼冷漠的俊男子,他見白管家領了我來,淡淡的問了幾句「會做什麼」「以前在哪里做工」「擅長哪類菜式」之類的問題,我一邊看著他的臉色,一邊仔細地答了。
他面色如舊,絲毫看不出是否對我滿意,偶爾拿起手邊的筆在一張白紙上鉤鉤劃劃,等我說完,便喊人把我分配了下去。
薛家人多口密,每日伙食供應頗為壯觀,所以,廚房也分為「天廚」和「地廚」,天廚是每日掌管內院三餐的,簡單的說就是給薛府的各位主子服務;地廚則是照顧外院住的技術工人的溫飽,也就是——食堂。
我初來乍到自然是分在地廚,跟著負責切絲的朵兒學習。
地廚里分工非常明細,形成了非常嚴謹的工序,比如說包素餃子吧,擇菜、切菜、切蛋絲、切肉絲、剁陷、 皮兒、調味、包餃子。因為地廚每天需要提供二三百人的飯食,數量巨大,這樣流水線工作的優勢就體現出來了,能夠在保量的前提下使食物的色香味都還過得去。
我在前世是特二級廚師,切絲這種活對我來說簡直是小兒科,可是現在的身體估計沒有長時間的從事這種工作,才忙活了一上午手就打起了血泡。
午休時候,朵兒從口袋里掏出一塊帕子遞給我,說︰「湯圓啊,看你干活兒的架勢做這活計也不是一年兩年了吧,切得比我還快還漂亮,怎麼手這麼女敕,瞅瞅這一手的泡,趕緊包了,晚上去徐大夫那找點藥膏擦擦,我們就靠著手吃飯呢。」
我拿過帕子粗粗繞在手上,感激的沖著朵兒笑笑。
朵兒是個好師傅,盡管她教不了我什麼。我前世就沒有踫到過這樣的師傅,別說關心了,剛開始練刀工的時候從食指上生生切了塊肉下來,還被罵是不是人頭豬腦。第二天貼上創可貼,該干嘛還得干嘛,流著血的手指伸到水里洗菜的一剎那,那股子鑽心的疼,一輩子都忘不掉。
「湯圓,」朵兒伸手在我面前晃了晃。
我回過神來,忙拉住朵兒的手說︰「朵兒姐姐,剛才一時想起了從前,走了神,我的手你別擔心,哪有那麼嬌貴呢,咱也不是有錢人家的小姐,從小到大磕著踫著的時候多了,這點不算什麼。」
「那可不行,晚上你一定得去擦點藥膏,如今我是你師傅,小湯圓,你敢不听師傅的話?」朵兒故作母夜叉狀,凶起一張臉來,眼楮里卻是掩不住的真誠與關心。
人與人的緣分當真很難說,有的人看第一眼的時候就覺得厭煩,有的人初次見面便感覺投緣,我和朵兒就是如此吧,半天相處下來,猶如認識了幾十年的老朋友,輕松自在。
吃過晚飯,朵兒說什麼也要陪我一起去找徐大夫拿藥,說是怕我自己偷懶不去。
沒法子,我倆支著燈籠從東院走到西院,這一走才發現,薛府真TM大,我倆連蹦帶跳連說帶鬧的至少走了二十分鐘才在一處茅屋村舍門口停下。
矮矮的籬笆牆上爬滿了不知名的綠色植物,一條鵝卵石路從院門通向屋子,院子兩邊種了花花綠綠的草藥,一陣微風吹來,分不清是花香還是藥香直沁心肺。
好一處世外桃源!我心里暗自感嘆,拉拉朵兒的袖子︰「這里怎麼跟我們住的地方不一樣?」
「這是按照徐大夫的要求蓋的屋子,」朵兒的眼楮熠熠閃光,不知是夕陽映的,還是晚風吹的,她清秀的小臉染上一層紅暈,煞是好看,她的聲音突然低沉下來︰「咱們小聲點,徐大夫喜靜,不愛別人吵鬧。」
「哦。」我乖乖應了,看她含羞低首,敲了敲柴門,柔聲問到︰「徐大夫在嗎?」。
天哪,這不像帶我來看大夫的,倒像是來會情郎的嘛。哼,那我當擋箭牌。
里面半晌沒有動靜,我推開朵兒往里走去︰「誰听得到你蚊子一樣的聲音呢,直接進去不就得了。」
朵兒慌了,抓住我的手,說︰「別鬧,湯圓,徐大夫會生氣的。」
正拉拉扯扯間,屋門開了,一個聲音傳過來︰「朵兒姑娘,又哪里傷到了需要藥膏麼?」聲音不急不緩,明明很和善卻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清清冷冷如初春的晚風。
我得意的沖著朵兒笑︰「這不是自己出來了嗎?」。
朵兒恨恨的瞪我一眼,對徐大夫說︰「對不住,打擾徐大夫了,我這姐妹今天剛剛進廚房幫工,傷了手,還得來您這里討一點藥膏用。」
我沖著徐大夫揮了揮自己包的像粽子一樣的手,咧嘴一樂,卻在目光與他相觸時,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