澈的生辰宴果然熱鬧非凡。從早晨開始,薛府內外便熙熙攘攘,人流不斷。
送禮的、赴宴的、干活的、幫忙的、湊熱鬧的,走馬燈似的來來去去,攪的人頭昏腦脹。
我一早就躲進廚房,做各種點心的材料在頭一天晚上時雪易已經送到我這兒來,我慢吞吞的一邊打著蛋清,一邊豎著耳朵听從主宅傳來的戲文聲。
有錢人家就是腐敗,一個十幾歲的小P孩過生日要這麼鋪張,有名的戲班子請了三四個,從早到晚不停的唱。
薛澈現在正在喜氣洋洋的招待客人吧?這小子,一大早把頭發梳的油光水滑,穿著一件紅底兒金絲的繡花袍子,天,又不是娶親,至于打扮的那麼夸張麼?就差胸前戴一朵大紅花了。我撇撇嘴,叉腰對著滿屋子的雞蛋面粉︰「你們這幫沒品味的古人,過個生日大操大辦的,沒見過世面的老古董,切!」罵完,臉上浮出掩不住的一點點失落。
在前世每當我過生日的時候,老爸總會早早的訂上我最愛吃的元祖蛋糕,老媽和妹妹買上一大堆花球掛得家里好像過聖誕節一樣花哨,我也曾經有過二十多個這樣開心的生日。
而以後這種日子再也不會有了,在這個世界上,不要說過個像薛澈這樣熱鬧奢華的生日,最簡單的一晚長壽面也不知道找誰來跟我一起吃。
我酸酸的嘆了口氣,倒了白醋到已經起泡的蛋白中,去除蛋白的腥味,然後加入面粉和玉米澱粉細細攪拌,手里忙活著,眼楮卻禁不住順著窗口往主宅飄去。好吧,我承認,我很想去湊個熱鬧,自打來到這個世界每天除了廚房就是住處,除了鍋碗瓢盆就是刀鏟筷勺,我早就悶得發慌,如今熱鬧就在眼前,卻不能去瞧,簡直是天大的酷刑。
主宴上吃什麼大餐,喝什麼美酒,有什麼達官貴人來,美女多還是帥哥多,穿著怎樣的華服,送的是如何絢麗奪目的珠寶物件,這都是我所好奇的,可惜,我只是個廚子,只能在廚房里忙得團團轉,命啊!
哀嘆著把攪拌好的蛋糕糊倒進新作的模子里,在自制烤箱中擺放整齊,開始烘焙。
不得不佩服薛府木匠師傅的巧手,根據我畫的歪歪扭扭的草圖,居然做出了如此精致的模子,模子是一朵盛開的雪蓮形狀的木碗,中間的實心花睫比花瓣邊緣稍矮半分。
將蛋糕糊倒入模子中,略比花睫矮上半分,進烤爐後,蛋糕受熱膨脹,便出現了一朵珠圓玉潤、雪白芳香的空心雪蓮,從模子里輕輕倒出來,放在淺綠底兒的彩釉碟子上,再在蛋糕空心處點綴上一棵櫻桃做花心,周邊撒一點點冰糖粉,一個絕色的天使蛋糕就出來了。
看著自己的杰作,情緒又慢慢好了起來,挺起了一片平坦的胸脯,得意的搖頭晃腦︰「見過這是什麼東西麼?哼,一幫土得掉渣的古人。」
就著手上的材料,又做了十個清口的小涼菜,兩三道小炒,還有千層酥、花生糕等五六個常見的小點心,約模著夠了,便停了手。
眼見時辰也不早了,我這副身子又開始腰酸背疼起來,大概在廚房悶了一天的緣故,頭也隱隱有些眩暈,詛咒了一下這羸弱的體格,順手在花園里抓了個丫鬟去喊白管家。
片刻,白管家頂著一腦門亮晶晶的汗珠一路小跑過來,氣喘吁吁道︰「少爺正要打發我過來呢,問晚宴的輔食您備的怎樣了?再有半個時辰左右少爺小姐們就都往泊然小築來了。」
我笑著指了指請木匠師傅特別制作的食品車,說︰「湯圓可不敢耽誤少爺的大事,這不,已經都備好了,這車底下有輪子,到時間請白管家喊哪個姐姐推過去就成,又省事,又輕便。」
白管家看著車子,眼前一亮︰「這個可真是輕巧,別說我們少爺疼您,姑娘就是比旁的丫頭靈透多了。」說完,自覺失言,眼楮骨碌碌轉到我臉上來,手指輕輕在自己嘴上敲了一下︰「今兒忙糊涂了,一時走了嘴,怎麼拿那些蠢笨的丫頭跟姑娘比,著實該打。」
這白管家見風使舵的功夫可真強,這些日子下來對我的態度簡直是三百六十度大轉變,不用說,自然是沾了薛澈的光,我無力地淡笑一聲︰「我可不是跟那些姐姐們一樣麼,不過多點手藝罷了,都是伺候少爺的,哪分得什麼三六九等。白管家,旁的糕點直接拿上去就可以,這個我得跟您說一下吃法。」
我揭開籠在天使蛋糕上的罩子,白管家看得直了眼。
我拿出特質的鋸齒刀子遞給他,解釋說︰「這是從前我在家的時候,有個域外奇人教的,叫蛋糕。做法我也不跟您詳解了,只是吃起來跟我們普通糕點還有些不同。這蛋糕韌性強,拿尋常的刀子恐怕破壞了品相,這把是特制的刀,切的時候只需輕輕放在蛋糕上來回鋸開就可以,可不敢用蠻力。」
白管家看著蛋糕,訥訥地說︰「我這活了一大把年紀,還未曾見過這樣的糕點,聞著甜香撲鼻,看著糯軟可口,看著好像一團棉花,又像天上的雲彩,真是奇了。」
「是了,」我又把罩子蓋了回去,免得在空氣中暴露太久影響味道,「教我的異域奇人曾說過,在他們家鄉過生日的時候一定要吃這個的,恰巧今天澈少爺過生日,這才按照之前學的方子做了試下,不然工序十分瑣碎,還需要添置諸多器具,尋常日子哪里有精神去做它。」
說完,對白管家福了福︰「若白管家沒有其他吩咐,湯圓身子乏得很,先告退歇息了。」
白管家哪敢留我,只連迭聲的道︰「姑娘先歇著,少爺如有別的吩咐,我再著人去喊姑娘。」
不知怎麼走回的房間,我已然覺得這身體撐不住一日辛勞,雖說心下還記掛著晚宴的熱鬧,卻提不起一點精神,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剛剛入夢,朦朧間有人輕拍我胳膊︰「湯圓姑娘,湯圓姑娘。」
我從迷糊中努力把眼楮成開一條縫,哪里來的清秀佳人,就算做夢夢到也該是帥哥嘛?
她見我如夢初醒的恍惚樣兒,「咯咯」笑出聲來,拉著我的胳膊把我扶起來︰「姑娘怎麼不蓋著被子就睡,傷風了可怎麼辦?您別睡了,少爺說姑娘的蛋糕做得好,可是漂亮得讓人看著不知道怎麼下手,還是請姑娘去分一下才好,再者,姑娘今天累了一天,想必晚飯也沒吃,今兒晚上聚的都是年紀差不多的少爺小姐們,姑娘不妨去湊個熱鬧。」
我這才迷迷瞪瞪倚著床頭,看她道︰「這位姐姐怎麼稱呼?煩請回澈少爺一聲,湯圓身子不適就不去了,切蛋糕的刀和方法白管家都已知曉。湯圓謝少爺的賞。」
「姑娘喊我落雁就成。少爺的話咱可不敢不听,說讓我請不到姑娘就不要回去了呢。姑娘要是身子不舒服就更得去了,今天恰巧徐子言徐大夫也在泊然小築,求他給姑娘開兩帖藥,保管不出三日就好了。」
徐子言也在!這個名字像繡花針一樣在我心口上扎了一下,頃刻間整個人清醒過來,我忙笑著說︰「既然如此,我跟落雁姐姐去一趟吧。」說著,起身就朝門外走去。
落雁忙把我拽住,掩唇笑道︰「姑娘就這副模樣過去嗎?」。
我看看身上,這才反應過來,在廚房忙了一天,沒洗臉沒梳頭沒換衣服。
「少爺交代過了,讓穿著巧娘給姐姐做的衣裳過去,落雁在屋外候著姑娘。」說完落雁走出門去,沖我嫣然一笑,把門輕輕掩上。
從櫃子里翻出那兩套衣服看了看,還是放了回去,太華貴,直覺徐子言這樣如菊般淡雅的人不會喜歡太過喧鬧的裝扮。
想了想,找出了一套半舊的月白色袍子換上,袍子略有些肥大,卻剛好將我不完美的身形蓋了起來,衣角邊線上都是粉色綢緞包邊,看著清爽俏皮。又從梳妝盒里找出了一條粉色絲帶,將頭發簡單的系了上去。拿起銅鏡來粗粗看了一下,還好,雖然不施粉黛,勝在豆蔻年華,圓圓的雙眸幽黑清亮,膚色若蜜桃般紅潤,看上去好像一個真人版的SD女圭女圭,雖然不是美女,卻也帶了一股子嬌憨可愛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