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口血吐出來,胸口霎時輕松了許多,腦子也漸漸明白了些。
當初自己費盡心思選了穿越過來,原是覺得自己見多識廣,必定比古人強,帶著滿月復的實用知識來到古時,說不定也能過著轟轟烈烈、光彩照人的生活。而現下呢?整日在感情中糾纏,整日跟一群女人們勾心斗角,簡直就是一個處于深宮大院中的廢人。若是這樣,我不如投胎算了。這種生活比我前世糟糕許多。那時,我雖然沒什麼錢,偶爾為一兩件事煩憂,可每天大多時間是開開心心的,因為我的幸福踏踏實實的都抓在自己手中,不曾寄托在別人身上,包括愛人和父母,那時的我獨立、自由、堅強。可現在呢?薛澈、子言的一舉一動都能牽動我的情緒,我因為他們而覺得幸福,也因為他們而感到挫敗,他們輕輕一抬手指頭便能讓我覺得自己是幸福或是不幸,我對他們依賴太多。我喃喃道,圓圓啊圓圓,難道你越活越回去了麼?
這樣一想,仿佛搬去了心頭一塊大石,薛澈理不理我又有什麼關系?對我視而不見又怎樣?不過是個沒什麼相干的人。還有子言,忽冷忽熱、態度曖mei,就算我是瞎子也瞧得明白,他這樣顛顛倒倒不是為了我——倒像是與薛澈有一筆算不清的帳,他雖不屬心于我,對我終究不錯,原本只是厭惡的陌路人,而今也有了幾分真心的關懷,如此也就夠了。
我一向不是拿得起放不下的人,只是被環境和其他人迫的腦袋總是圍繞著薛澈子言打轉,現在這樣想了,寬慰了自己一番,心里雖則還有些隱隱作痛,精神已能強自振作起來。
我收拾了被子上的污血穢物,坐在床沿上深深呼吸了幾下,生怕像電視里演的,只要吐了血基本就沒幾天可活了,左右檢查一番,渾身上下沒有哪里疼痛,四肢倒比之前仿佛更有力氣些,骨骼間酸澀感也沒有那麼明顯,與之前相比竟是大好。
我放下心來,出去提了些水回屋,將身上的髒衣裳月兌下,細細清洗了一番,又從櫃子里拿出銀子和幾件衣裳,打了個包裹,打算這幾日找時間去子言那瞧瞧,若身體無大礙,便找機會離開薛府。
收拾停當,想著或許沒有幾天時間能見薛澈了,心里還是有點感傷,突然起了心思,披上衣服往廚房走去。
這段時間身體乏得很,也沒精神花時間做吃的,計劃著要走了,才覺得心里對薛澈還是有些虧欠,無論他為什麼對我突然冷淡如陌路人,從前的恩情還是在的,于是,想在這些日子多花點心思打點他的餐食,畢竟我是澈的私人廚子。
出門才驚覺天色已經昏暗,隱隱可以看到星星在閃爍,這時間怕是已經吃過晚飯,按照澈的習慣喜歡在晚飯後睡前吃些甜湯,我曾因此笑他小孩子心性,他卻說這樣晚上才能睡得踏實。
到了廚房,用水和了糯米粉,做成圓子,又取了西瓜、蜜瓜、草莓、香蕉、水梨,去皮去核,削成一粒粒極小的球,放到圓子中間做水果餡兒。煮開一小鍋水,在水里加上蜂蜜和檸檬汁,微微有些沸騰,把水果圓子放進去。圓子皮薄,在沸水中不停翻滾,里面五顏六色的水果顏色透出來,煞是好看。
煮好,我取一只水晶碗盛了,準備給薛澈送去,剛邁出步子,想起件事來,折回,又盛了一碗,這才往泊然小築去。
才戊時過半,泊然小築內外黑漆漆一片,平日里伺候薛澈的丫鬟們也都不在,我敲了敲門,沒有人應聲,只得提著食盒往外走,到院門恰好見一個身材高大的丫鬟匆匆向這邊走來,我順手抓著她問道︰「澈少爺今天這麼早便休息了麼?」
那丫鬟看見是我,不自然的往後退了一步,道︰「少爺一個時辰前離府往外省去了。」
我聞言驚了一跳,又听這丫鬟的聲音有些熟悉,仔細一看,竟是沉魚。我顧不上沉魚滿臉的嫌惡與懼怕,抓著她的手,急問︰「听說是個把月之後才走的?怎麼今天就出發了?」
沉魚推開我的手,生硬的說︰「好像那邊出了什麼緊急事,具體的我們這些下人何以知曉?如果湯圓姑娘想知道,去問老夫人好了。」
我的心驀然沉了下去,薛澈啊薛澈,若我那天出口太重,或是做了什麼傷你的事情,大可以說出來,為什麼不能像立場平等的朋友一樣交流?救了我,要我留在薛府,把我調進內廚,做你的私廚,甚至後來說要跟我一輩子在一起,你習慣了這樣心血來潮的做出決定,然後要我跟隨你的決定團團轉,我說話沖撞了你,從此便對我視而不見,現在就連出遠門都不知會一聲,可見往常的情分都是裝出來的。
我整個身子都輕飄飄起來,心口死涼死涼的,把食盒遞給沉魚,昏頭漲腦道︰「這是給少爺和羞花姐姐做的甜湯……」一句話未說完,怔怔看著沉魚,竟把下面要說的話忘記了。于是沖她擺了擺手,走了。
回屋躺在床上,和衣睡了,朦朦朧朧見著薛澈帶著一群人推門進來,跟我說︰「我這次出門,原是為了要避開你,等你走了我才能回呢,你怎麼還賴在我家不走?」我還未答,後面丫鬟們哭哭啼啼的沖了上來,追著打我︰「都是你這狐狸精,澈少爺在家好好地,怎麼你來了,他就要出遠門?」又見薛老夫人從人群了走出來,對我說︰「真是個麻煩丫頭,不能送出去,也不能留在府里,來人啊,把湯圓關進地牢里去。」薛老夫人一下令,眾人喧鬧著都來抓我。我四下逃跑無門,一著急,醒了。
臉上頭上都是冷汗,心撲騰撲騰跳得厲害,原來剛才是做了個夢,穩下神來,才听見外面確有喧鬧的聲音從主宅隱隱傳來,好像一群人在哭鬧吵嚷。
我坐起身來,想出去看個究竟,正在這時,門「 當」一聲,被人一腳踹開。一個穿著夜行衣的身影出現在面前。
我下意識抓起枕頭擋在面前,心想,怪道外面亂成這樣,難道是招賊。還未開口問,那人倒先壓低著聲音說︰「你還不走?!」
「我往哪走?」听著這沒頭沒腦的話,我張口反問︰「你是誰?」
「這會兒還有功夫問這些廢話!沉魚去主宅告老夫人,說你毒死了羞花,一群人頃刻便到,要帶你去官府。」
「羞花死了?怎麼可能?」我像傻了一樣,難道是有人在我廚房的作料中下了毒?「不是我,真的不是。」
那人預想到我會這樣,上來拉著我便道︰「快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等下,」黑衣人看身形是個女子,我心中有個念頭一閃而過,「若是這樣,我更不能走,我得留下把這事查明白。」
「你怎麼查?」黑衣人譏誚的冷笑了一聲︰「如果這事是老夫人安排的,你查明白了又能如何?被他們抓住你以為能活著離開薛府?」
我冷汗涔涔而下,突然想起剛剛夢里老夫人說的話,這不是不可能的事,若是老夫人存心栽贓于我,必然安排的天衣無縫,更何況,官府不會听我的話,我一個沒錢沒勢的窮丫頭怎可能與富可敵國的薛家相提並論?
黑衣人見我不掙扎了,便提著我的胳膊從後窗躍出去,她似乎有一身不低的功夫,我听得耳邊風聲呼嘯,眼前花了幾花,人便到了薛府大門口,有一匹馬早就停在外面。
她揚手將我往馬上一扔,手臂環胸而立,冷冷道︰「走得越遠越好,別再讓薛府的人見到你。」
看著這個動作,一絲怪異的感覺突然沖進腦海,我想起了一個人,禁不住掩唇驚呼︰「原來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