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公子?」
「不錯,六公子是京城人士,名下產業不少,尤其是兩座酒樓在京城赫赫有名,因來江南處理一些事情,耽誤了時日,最近正要返程,他數次對我提過欲邀你同去,只是礙于薛家不便開口,現下若是你提出要隨他一起回京,想必他會高興得很。」
我想起六公子上次在薛府門口對我講的肺腑之言,訥訥的說道︰「今時不比往日,即使六公子不計較,我現在這種身份又怎能拖累別人?」
「六公子是怕受拖累的人麼?」薛清歪著腦袋看我,突然站起身,手指在下巴上摩挲著,這人變臉比變天還快,剛剛一副正經八百的樣兒一眨眼又成了小痞子,「你如今的情況,除了六公子也沒別人能幫忙了,只有他才能在官府眼皮底下藏得住人,罷了罷了,我再做件好事,給你們牽線搭橋去。」
「喂!」我扯住薛清的衣角,從前六公子對我是很友好沒錯,可如今,我已成為被官府通緝的逃犯,怎能與以往相比?就算六公子一口答應帶我離開江南,我還要考慮一下是否可信——沒法子,當前情況下,不得不對一切人懷有戒心。
薛清用兩根手指拈起我的手扔到一邊,賊笑道︰「六公子並不相信你是殺人凶手,出事那天,他還跟我說‘湯圓姑娘斷不會做出這種事情,定是被人陷害,早知那天不該送她回薛府,不如綁到京城去,也算救了她一命。’」
「哦。」我覺得跟薛清一起幾乎不需要說話,無論腦袋里想的是什麼,他總是能一眼看透,于是懶懶的從喉嚨里擠出一聲來。既如此,就由他去找六公子罷,我也的確需要借助外力離開江南。
「你先進去睡會兒,我到六公子那兒走一趟,」他一只腳已經邁出了門,驀然扭頭壞笑著扔下一句話,差點把我氣死,「他若能早些帶走你,也免得我每天辛辛苦苦給你背後擦藥,還要被你看成是登徒子。」
「流氓!」我兩頰飛紅,猛一甩左腳,鞋子滴溜溜的飛出去,「砰」一聲砸在門上,薛清人早已不見,屋外傳來他得意的哈哈大笑︰「哈哈,不要隨便給別人開門。」
我不是不相信六公子的為人,但老話說「小心駛得萬年船」,況且窩藏朝廷通緝犯是無可赦免的死罪,如能有其他辦法,我決計不會拖六公子進這趟渾水里。然而,照薛清的話來說,現在只有他這艘大船才能讓我不被這渾水吞噬、淹沒。
我也曾想過要投案,對官府老爺們澄清自己是被人陷害的,但沒錢沒權,哪有人肯听我說?無論是真的凶手還是假的,只要薛府咬定是我做的,貿然出去就只有死路一條,我在心里發誓,一定要把這事情查個水落石出,不能明查便暗訪,總之,要為自己洗月兌罪名!而目前,我最最需要的便是好好活下去,落足生存,積攢銀兩。
雖是這樣想,可究竟該如何去做,心里仍是茫然,以我一個弱女子,即便有了萬貫財物,又豈能與薛府抗衡?恐怕要在六公子的庇護下,一輩子躲躲藏藏生活也未可知。
斗志昂揚與垂頭喪氣兩種極端的感覺恣意纏繞,神經繃得緊緊的,壓抑和瘋狂從心里一絲絲蔓延上來,我用手緊緊按住心髒所在的位置,仿佛如此便可以讓它安靜下來,若不是已經死過一回,我不敢保證現在會做出怎樣的舉動,品嘗過死亡滋味的人只有一點好處,那就是更珍惜自己的生命,更有忍耐力。我可不想再去鬼界報道的時候,被那幾個臭老鬼嘲笑。
讓暴風雨來的更猛烈些吧。我腦海中突然出現了高爾基的《海燕》,用力揉了揉臉蛋,按照瑜伽中的仰尸功直挺挺的躺下,催眠自己從頭頂到腳底全部放松,慢慢覺得一切煩惱漸漸遠離,心境澄明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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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薛清帶回來一個好消息,六公子原定十日後返京,因為我的緣故,特提前至三日後。
「三日後,六公子的馬車直奔這兒,接上你便返京,這幾日還需委屈你住在我這小破屋里。」薛清難得的跟我客氣了一下,雖然看表情一點都沒有客氣的感覺。
我有個問題必須要問,可又覺得問了很小家子氣,扭捏了半天,才不好意思的開口道︰「你家是不是只有這兩間屋子,一張床?」
薛清以掌擊腿大笑道︰「我還當你能忍著不問,放心,我本來也不經常在這兒睡,你盡可以當成是自己的閨房,別怕我半夜闖進來。」
「狗嘴吐不出象牙。」我白了他一眼,這小子果然跟薛澈是雙胞兄弟麼?這麼招人討厭,兩人的性格簡直是天壤之別,我閉上眼楮繼續仰尸。
「趴著。」薛清用腳尖踢了踢我胳膊。
「想干嘛?」我聲音拔了個高度,原本閉上的眼楮瞪得又大又圓,「你這死……!」
薛清見我憤怒,舉了舉手里的一包東西,嘿嘿一樂︰「你背後的燙傷該搽藥了。」
「我自己來就好,」我一把奪過來,跳下床,連踹帶推的把他趕出門外,「出去出去。」
他也不多言,聳了聳肩膀便去了外屋。
怎麼沒反抗?我愣了下,關好門,把藥膏拿出來,月兌了上衣。用手指挑起一點黑糊糊的藥膏,便往傷口上抹去。
我抹……我抹!我……
我終于知道他為什麼走的那麼痛快了。
受傷的地方是個死角,我自己用手根本踫不到。
就算能踫到,也沒辦法把藥涂勻了。
就算能涂勻了,也不可能包扎起來。
我黑著臉只穿貼身小衣就走到屋外,反正呆會涂藥的時候也要露出後背來,MD,讓薛清的眼楮吃吃豆腐,我忍了,就當是泳衣秀。
薛清一臉的笑意盎然,一雙眼楮賊亮賊亮的閃著光,看著他戲謔的表情,我牙根開始有點發癢,咬牙切齒的沖他揮揮手︰「來,幫忙!」
他搖頭晃腦,嘴里嘖嘖有聲︰「這大姑娘可真不講禮數,求別人幫忙就這態度喲。」
我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狠狠地說︰「清少爺,您受累,幫我涂一下藥,湯圓這廂有禮了。此恩此德永世不忘。」
「這動靜哪像是感謝的意思?倒像冤魂索命,」薛清得意的端起架子走進里屋,指著床沖我努嘴兒,「上去趴下,對了,回頭可別說什麼的,這可是你求我的。」
我這一肚子氣沒地方撒,只能在心里把他罵個狗血噴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