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城門漸漸遠去,整個城牆化成了一條蜿蜒的黑線,我努力翕動嘴唇,拼出一句不完整的話︰「幾時……臨江……」。
六公子從水囊里倒了點水在帕子上,輕柔擦拭我臉上的污痕,如釋重負地說出一句話︰「這下安全了,明日上午到達臨江城,咱們就去找大夫醫治……」
明日上午!還需忍耐整整一個晚上!
我猶如五雷轟頂,雙眼向上翻了翻白,華麗麗的昏倒了。
這半年的時間,我已經習慣了昏倒→清醒→再昏倒→再清醒的循環模式。
因此當再次恢復知覺之後,我沒有驚訝的大呼小叫,只是伸手搖醒了正在床頭打瞌睡的奉劍,從她支離破碎的描述中,我得知我已經昏睡了四十八小時,並且現在已經在臨江城內,于是有條不紊的給奉劍布置下任務︰「先去給我燒壺熱水,然後弄點溫熱的白粥回來,再通知六公子我醒了,最後去找一面鏡子給我。」
奉劍大概不太適應我這樣的反應,眼珠子在我臉上身上轉了半天,才恍然大悟的「哦」了一聲,顛顛兒的出門了。這丫頭,乍一見頗有仙人之姿,相處久了才覺得腦筋其實有點遲鈍。
我模了模自己的臉,說實話,暈倒的感受真不咋地,可這次暈倒只能用「相當有水平」五個字來形容。四十八小時之前,我還處于奇癢難耐的酷刑之中,四十八小時之後,臉上全然沒有了不適的感覺。若不是這一暈,我估計我那脆弱的小神經會徹底錯亂。
「你覺得怎樣?」六公子人未進屋,聲音先傳了進來。
「還好,神清氣爽。只是身體略感有些虛弱。」我大喇喇的繼續保持著楊貴妃醉臥牙床的姿態,看著慢慢踱進來的六公子。
探視病人用得著做出一副悠然自得滿不在乎的樣子嗎?
「大夫說,你臉上身上的紅腫無妨,開了幾貼外敷的藥,奉劍幫你敷了兩次,已經基本消了。大夫還說,你這身子根上甚是虛弱,小小年紀,看上去竟似有了幾十年的舊疾。那大夫又說,你這病得精心養著,他給開了幾服藥,讓你吃著試試,能不能治好就難說了。」六公子手捏著折扇,一口一個「大夫說」。
我笑著擺擺手道︰「罷了,徐子言都沒治了我,這幾服藥就省了吧。」
「子言也治不好?」六公子似是吃了一驚,終于把手里那礙眼的扇子收起來,「你小小年紀,怎麼把身體折騰成這樣?」
「子言原本說是能治的,可後來我不知怎麼誤食了昏睡草,加重了病情,成了現在這樣。」
「誤食了昏睡草?」六公子若有所思的看著我。
「哎,圓圓!」門被人從外面一腳踹開,我跟六公子不防備嚇得渾身抖了一下,只見奉劍左手提著水壺,右手端著白粥,脖子下面還夾了一面鏡子,晃晃悠悠的走進來,「熱水、白粥和銅鏡我都拿來了。」
「誰讓你直接喊圓圓姑娘的名字?沒規矩!」六公子皺著眉,喝道︰「下回再這麼冒冒失失,就再也不許九兒帶你出門。」
奉劍這才發現六公子在,身子朝後縮了縮,櫻桃小嘴委屈的嘟了起來,把水壺和粥放到一邊,鏡子遞給我,眼圈和鼻尖紅彤彤的,像是馬上就要哭出來。
我趕緊打岔︰「不過是個稱呼,有什麼要緊。咱們幾時出發?是不是已經月兌離危險了?」
六公子稍收怒色,說道︰「薛家的勢力出不了江南城,你放心的在這里休息兩天,咱們後日動身。」
奉劍見六公子臉色好看了些,吞吞吐吐道︰「二公子剛才又差人送來了信兒……」
「奉劍!」六公子臉色瞬間一變,對我道︰「你先休息,有事再喊奉劍即可。」
轉頭對一臉哭相的奉劍道︰「跟我出來。」不再是風度翩翩的小碎步,大步流星的離開房間。
奉劍像只慘遭荼毒的小貓咪,扭股兒糖似的也跟著走了。
看來六公子有很多不想讓我知道的事情,算了,反正我也沒興趣知道,知道的越多,麻煩就越多。
我迫不及待的拿起鏡子來從額頭到下巴仔仔細細照了個遍,還好,幾乎沒有留下什麼討厭的痕跡,只是左邊面頰上有兩條撓破的血痕,長出了淡淡的粉肉。我用手指輕輕在皮膚上劃過,白女敕、晶瑩,上面綴著細細軟軟的絨毛,充滿了十四歲少女應有的彈性,我偷偷笑了起來,突然發現,死過一次的自己對這副臭皮囊其實還是很重視的。
淅瀝呼嚕把那碗白粥喝完,我用熱水擦了擦身子,背後的燙傷已經結痂,我們也月兌離了險境,看來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
我收拾干淨,往床上一倒,抱著軟和的薄被滿足地把自己蜷成一個團。明明昏睡了四十八小時,可因為身體虛弱,心里包袱也拿掉了,竟然只覺得困的要死。
迷迷糊糊不知道睡了多久,我正在夢里對著滿桌子美食大快朵頤,突然被一股無法忽視的感覺鬧醒,我坐起身,捂著鼓脹的小肚子,狠狠咒罵這來的不是時候的尿意。這輩子最討厭的三件事︰吃飯的時候被喊去干活、說話的時候被人打斷、睡覺的時候突然想噓噓。
世界上任何事情都可以找人代替,唯獨如廁是不行的,我習慣性的伸手劃拉放在床頭的馬桶,呃,沒有,忘了這不是在薛府我那小破屋。
穿好衣服,站在門口咬手指頭︰廁所在哪兒?貌似沒人跟我說過,找不到廁所,知道奉劍在哪兒也行啊!可惜奉劍不比廁所更好找。周圍倒是有一排客房,可我總不能為了上個廁所,一間間的敲門兒找人吧?
我模黑沿著客房一直走,右拐,再右拐,到了後院天井,直行,左拐,再右拐,隱隱約約空氣中彌漫著熟悉的味道,聳聳鼻子,循著味兒找到了我要去的地方。
解完手,沿原路模黑往回走,左拐,右拐,直行,再右拐,右拐……拐,繼續拐,亂拐,閉上眼楮拐,見彎就拐……半個時辰之後,我知道,這次是真的迷路了。
在客棧迷路是件巨丟人的事,盡管我一向方向感不強,但這里也不是什麼迷宮,這種事情絕對不值得我扯起嗓子來把住店的人們都喊起來帶我回房。
這萬惡的古代社會,連前台都找不到,我該怎樣才能回到我那舒服的床上去?
從天井中望著天空,月亮正閃的耀眼,此刻不過子時前後,難道我要一直在這里等到天亮?
我又拐了幾道彎,終于看到一間房里透出昏黃的燈光!
什麼叫大海中的導航標?什麼叫冬天里的一把火?什麼叫雪地里的一窩碳?什麼叫大災年里的一碗飯?現在對我而言,就是亮著燈的這個房間。
我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的裝束,還算整齊,于是快步走到那間房門前,揉揉臉調整表情,深呼一口氣,舉手準備敲門。
正在這時里面傳出一個男人的低吼聲︰「二哥,你派人一直跟著我,現在又出言威脅,你就不怕這事讓他們知道了?」
我一怔,這是六公子的聲音。
另一男子不疾不徐地回道︰「薛府的人你也能使了計騙出來,又是通緝又是下毒,虧我的人一直跟在你身邊,老六,二哥可是看走了眼,一直以為老三才是勁敵,險些被你平日的溫順樣兒騙過了。」
「二哥,別血口噴人……」
「砰」的一聲,門戶大開,兩人驚詫的目光投來。
我氣得臉上毫無血色,手直指著六公子,渾身哆嗦。
----------------------------------------
這兩天收藏量見長
可是推薦還是少少
T_T
俺又不會去別人書區里打廣告
只能在自己文里求票票
路過的姐妹們請扔下一枚推薦票
謝謝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