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公子能否借一步說話?」我賠著笑臉,刻意壓低聲音道。
「不必了!有什麼話就這兒說,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用不著躲著誰避著誰。」林公子下巴揚的老高,白都不白我,扭過頭去,提高聲音,存心在他身後那群狐朋狗友眼前耍威風。
「看來林公子也是個爽利人兒,那麼圓圓就直說了。」我皺眉,這酒肉公子必是受了誰的指示,竟似軟硬不吃的樣子,我走近兩步,用剛好讓林公子和他那幾個朋友能听到的音量說道︰「今兒實在是憶品軒試營業,因還沒正式開門納客,是以只能憑帖子進入,林尚書那兒我們也送過帖子的,公子何不跟尚書大人討了來?」
「嘿!你還甭跟我一直帖子帖子的,本少爺今兒純粹是路過,就是有帖子也沒帶,怎麼?」
我輕笑道︰「林公子不像是來吃飯的,倒像是受了誰的委托,跑來砸場子的。」
「胡……胡說!什麼砸場子!」林公子臉色一變,道︰「我就問你,今兒讓不讓我們進這憶品軒!」
「各位公子,」我垂首彎腰,優雅的行了屈膝禮,放松臉上的肌肉,盡力保持著得體的微笑道︰「很抱歉,沒有帖子,今兒誰也進不來憶品軒。」
「放肆,不過是個小小的酒樓,就算六皇子在,也未必就不讓咱們進,哪輪得到你這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混賬丫頭狐假虎威?!」一個吊梢眉狐狸眼的男子站在林公子身後,挺著胸膛大喊一聲。旁邊那五六個男子隨口迎合,表情越來越氣惱,揮著拳頭便要沖了進來。
我心想,這群家伙明擺著得了六公子不在憶品軒的信兒,掐著時間來找茬的。
林公子等人平日里都是魚肉相鄰的紈褲子弟,「混世魔王」四個字兒送給他們簡直恰如其分,普通老百姓通常見了他們都要繞著走,免得一個不小心惹上禍端。
鬧了這一會兒,里面的人早已將原委听得清楚,原伯、白睿成和清荷三姐妹怕我受了欺負,一臉氣憤欲沖上來幫我,身子卻瑟瑟有些發抖,一開口磕磕巴巴的半天說不出句整話。
我沖他們使了個眼色,讓他們四下散開,免得過會兒這些少爺們惱羞成怒了,隨手拉個人來泄憤,這幫靠著父母作威作福的小兔崽子!
「各位公子,莫說我今兒在這里‘狐假虎威’的擋著不讓各位進店,即使我‘抱頭鼠竄’的讓開,各位就敢進麼?」我清了清嗓子,聲音略微提高了些,剛好讓店外圍觀的人能夠听得清楚︰「公子們個個都是名門之後,這我清楚,可小店的規矩實在不能因此而破,幾位公子,您看我們店里的客人哪個不是有品有餃的?就連今兒晌午皇上聖駕親臨,也是現跟大內柳侍衛拿了帖子才來的。」
圍觀的人議論聲嗡嗡作響,林公子與他的朋友們面面相覷,臉上現出似猶豫似退縮的表情,我暗笑道,這十幾歲孩子玩的把戲也敢拿到我面前來賣弄?不再趁熱打鐵下上一劑重藥,讓你姓林的晚上回去睡不著覺,姐姐我就不姓龐!
于是,輕輕一個轉身,來到接待台前,歪頭看著林公子,打趣道︰「林公子跟六皇子的交情如此深厚,原該早將帖子送去才是,或許因為六皇子事情繁雜,竟把公子給錯漏了也未可知。上午皇上來過憶品軒之後,欽點六皇子隨駕回宮,民女乃粗鄙之人,倒不敢妄揣聖意,只怕六皇子一時半會兒是回不來的。不如一會兒找人進宮捎話給六皇子,請他盡快給林公子再備一份帖子,今晚便送去府上,可好?」
「不,不不……不,」林公子揮舞著肥胖的小手連聲拒絕,手足無措的表情搭配著臃腫的身材,形態頗為滑稽,周圍人群爆出哄然大笑,林公子尷尬的放下手,臉色紅一陣白一陣,咬牙道︰「本公子突然不想吃了,倒胃口!我們走!」
說著頭也不回,推開重重人群便向街西方向走去,那個吊梢眉男子不死心,快步追上林公子,湊著他的耳朵說了句什麼,被怒氣沖沖的林公子一腳踢在左腿膝蓋上,疼得滿地打滾兒。
那幾位原本就不是什麼好東西,從前這條街的人沒少受他們欺負,現在見此情景,紛紛撫掌大笑,敬佩的目光 里啪啦的落了我滿身,一時人群有越積越多的趨勢。
我喊出海棠和若柳,三人一起陪著笑把圍觀的人疏散了。才松了一口氣,若柳拿指頭戳了戳我的腰眼,我登時又麻又癢「哎吆」一聲彎了腰,笑道︰「這丫頭,瘋了不成?」
若柳皺著眉道︰「仙食坊二樓有人盯著姑娘看了好半天了。」
我聞言一驚,忙抬頭,二樓窗口里果然露出了薛澈的半張臉,他燦若星辰的眸子一閃,毫不避諱的與我對視。
我禁不住後背又是一陣惡寒,順口對若柳說道︰「剛剛那麼多人呢,怎麼就是盯著我看了好半天,莫要亂說。」
「雖然人多,姑娘移到哪兒,那人的眼楮便跟著到哪,可不是盯著姑娘麼?我怎麼胡說了。」若柳不服氣,嘟嘟囔囔還要分辨,被海棠一把拉到門邊兒,使了個眼色不許她再說話。
我閃身進了憶品軒,心想,若是以後每天都在薛澈的監視範圍里,那我可什麼事兒都干不成了,憶品軒剛剛修葺一新,位置又是極好的,要麼想想辦法讓仙食坊搬走?……不太可能。
不行,得問問六公子,薛澈到底什麼時候回江南?若是一時半會不走的話,那必須得想辦法讓皇上下旨催他回去才行。
許是剛剛話說得太多,我的太陽穴突突跳著,隱隱作痛,從袖子里抽出一條帕子,拿到井邊用涼水打濕了,輕輕敷在額頭上。對了,雖說剛剛唬那群公子哥兒的時候說的天花亂墜,可我心里爛明白,六公子今天之所以被皇上叫回宮,完全因為我臉上帶著的面具,這事,我百分百可以肯定,絕對不是什麼值得開心和夸耀的事情。
我搖著轆轤繩子「吱呀吱呀」地打上來一桶水,拿水瓢舀了半瓢,湊到唇邊一口氣灌下去,冰涼的井水沿著喉嚨一路流到了五髒六腑,這才覺得精神有些振奮,可心底還是掩飾不住的擔心︰不知六公子會不會受到皇上的責罰?他究竟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奉劍和柳仲跟著六公子一起進了宮,若有蛛絲馬跡,奉劍便會送回信兒來,可為何到現在還是沒有絲毫消息?
難道他們被軟禁了?
不,不會。
六公子一向頗有心計,為人聰慧無比,便是從萬花叢中呼嘯而過,身上也定然不沾半片花草。「欺君」的罪名雖然听起來非常可怕,可也得分究竟是為了什麼事罷?區區一個面具和我的來歷,六公子在回宮的路上一定會想好應對之策。
我一點也不擔心他會搞砸。
只是,
只是怎麼到現在還是沒有消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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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不忙,可越來越懶。
昨天沒更
我痛恨我自己。
懺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