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擔心是幸福號又有什麼事,三步並作兩步跑進了屋,見六公子兩頰酡紅,眼前是一壇開了封的女兒紅,還有幾個下酒的小菜,顯是有了幾分醉意。
奉劍站在旁邊手足無措,勸也不是,不勸也不是,正彷徨間看見我,仿佛見了救星,高興的叫道︰「姑娘!」
六公子舉著一杯酒,欲飲未飲,听見這一聲喊,方抬頭往門口看來,雙眸似閃過幾朵憤怒的火花,冷笑道︰「這麼快便敘完舊了?」
我輕輕皺了皺眉,想,他怎麼跑我這兒喝得醉醺醺的?
念著他今天算是做了件好事,心存些許感激之情,走上前去,把杯子從他手里拿過來,放到桌上,好聲好氣道︰「六公子怎麼跑到我這兒喝酒來了?葡萄酒和女兒紅都是有後勁兒的,仔細明兒起來頭疼。」
轉頭對奉劍說︰「奉劍,去外面.喊紅葉進來,扶公子回清秋院休息。」
話音未落,六公子突然抬起手,一.掌擊在桌上,酒杯翻倒,深褐色酒水瀝瀝撒了一地,那聲音猶如在耳邊放了個二踢腳,嚇得我渾身抖了一下,他對奉劍冷冷道︰「你出去。」
奉劍咬著唇,蹙眉看向我。
六公子怒道︰「才換了主子幾天,.我說的話全當刮風了?別忘了你的身份,縱使離了皇子府,也不過是個下人!」
我連忙對奉劍揮了揮手,奉劍低頭出去,眼中似乎.有淚光一閃。
「六公子這是做什麼?」我沉下臉來,冷冷道︰「這里雖是.皇子府,圓圓的確是有難處才暫時借住,若六公子不歡迎我們留下,也不必如此,只消說明白,難道我們還賴在這里不成?奉劍在我這兒從沒被當成下人來看,縱使從前她是您府上的婢子,如今我卻認她是姐姐,公子有脾氣盡管朝我發,別拿著奉劍出氣。」
「怎麼?現在除了皇子府有別的地方去了,是吧?說.話比以前硬朗得多了。答應薛澈跟他回薛府了?不需要我幫忙了?」六公子搖搖晃晃從座位上站起來,向我走來,一陣酒氣撲面而來,我嫌惡的皺著眉,往後退了一步。
六公子指著我.突然哈哈大笑起來︰「你看,你看,我早就說世界上最沒良心的就是女人,別人對她再好,轉身就忘得一干二淨,」說著走到面前來,手指狠狠捏住我的下巴,惡聲道︰「見著情郎就看我礙眼了?看不慣就走,馬上收拾東西滾到薛府去!」
我摔開他的手,揉著酸疼的下巴,冷冷看了他一眼︰「今天,我原本很感謝六公子,若不是你,我或許永遠沒有膽量面對薛澈,面對自己。我很想好好跟你相處來著。如果說薛澈是我的第一個救命恩人,那你就是第二個。幫我隱瞞身份,從江南帶到京城,這恩情我絕對不會忘。可我實在不明白,今兒又怎麼得罪了六公子,致使你跑到這屋子里來借酒罵人。罷了,既然公子要我滾,那麼我滾就是了。」
說著,我把包袱拿了出來,將今早散在梳妝鏡台上的脂粉盒子收進包袱里,打了個死結,挎在臂彎上,走到發呆的六公子面前,鞠躬道︰「公子好好保重。」抬步便要出門。
六公子猛然清醒過來,左手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右手把包裹從我手里搶過去,用力摔到牆角的花架子底下,咬牙道︰「我今兒有些喝醉了,你莫要放在心上。」
我一言不發,舉起仍被六公子握在手里的胳膊,靜靜看著六公子的雙眸。
六公子臉漲得通紅,不離開,也不放手,死死盯著我,像打算把我撕成碎片才能甘心。對峙了半天,才手一松,撂下我的胳膊,沒頭沒腦的扔下一句︰「有些事,怕沒那麼容易如你的願。」然後大步流星,揚長而去。
什麼意思?我看著他的背影憋氣得不行。盡管知道這不過是句醉話,心里還是很不舒服,拿起六公子喝剩的半壇女兒紅,把嘴湊在壇口上一氣兒灌了下去,然後把壇子連著里面剩下的酒水沖著地上狠狠一摜。
白色的瓷器碎片、黃褐色的酒水四下飛濺,奉劍和紅葉听見聲兒趕忙從外面跑了進來。
我淡淡瞧了她倆一眼,道︰「剛不小心失手啐了,收拾下。」自己緩步進了睡房,走到床邊,一頭扎下去。
就這樣臉沒洗衣服沒月兌,蒙頭蓋著被子,迷迷糊糊一覺睡到了第二天早晨。睜開眼,喊了聲奉劍,進來的卻是凝香。
凝香端著洗臉水送到眼前來,看著我的臉,喊了一聲「老天!」,跑到抽屜里拿了一面圓鏡過來,慌道︰「姑娘快看看,這臉怎麼了?」
我舉著鏡子略略一照,也嚇了一跳,眼楮四周黑灰一片,皮膚上密密的生了一層疙瘩,整張臉凹凸不平泛著紅光,甚是惡心。手一軟,鏡子沒拿住,「 當」一下落在了地上。
因我是有些過敏的體質,平時很少上妝,昨天涂了滿臉的脂粉,竟然忘了卸妝,並且貌似晚上睡覺時還不知道為什麼流過淚,眼淚混著黑炭筆加上珍珠粉和香粉,導致了現在這個結果。瘋了,今天說好跟薛澈去逛集市……
凝香擰了帕子,一邊仔細幫我擦拭臉上的脂粉污垢,一邊倒抽氣道︰「這可怎麼好,臉腫的都不像樣了。」
我掙扎著自己爬起來,翻出很久之前六公子給的那條面紗,罩在臉上,問凝香︰「這樣還能看得出紅腫麼?」
凝香搖頭嘆道︰「姑娘,連眼皮都是腫的,如何看不出來?不行,必須找個大夫來瞧瞧。」
「不必了。」我沒精打采的癱坐在床上,用手遮住臉︰「只需休養幾日,不食葷腥之物,很快便好了。這一早怎麼沒見著奉劍呢?」
「在園子里折花兒,說要拿回來插瓶兒呢。」
「勞煩凝香姐姐喊她來。」
一會兒,就听見奉劍大踏步跑進來,小臉兒通紅,進門就沖我撲了過來,伸手把我臉上的面紗揪了下來,捧著我的臉,急道︰「怎麼成這樣了?」
我推開她,打起精神來笑道︰「你這冒失的性子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改一改,我不妨事,又不是沒起過疙瘩,過幾天就好。你中午去隔壁薛府給澈少爺送個信兒,就說我有事下午去不了,改日吧。」
奉劍嘆著氣應了。
我又道︰「就說我不在皇子府,讓他也別來找我。」
「為什麼?姑娘這樣,原該讓他來看看才是。」奉劍跺腳道︰「姑娘因為薛家吃了這麼多苦,現在病了,還要瞞著他做什麼。」
我白了奉劍一眼,手指在她額角上戳了一下︰「這是個榆木疙瘩呢?怎麼就是不開竅,你若也滿臉紅腫著,可還願意見你那柳仲哥?」
奉劍瞬間滿臉通紅,恍然大悟道︰「哦~」
「哦什麼。」我雖心情不好,看她傻乎乎的樣子,也不禁笑了起來,拿腳在她上輕輕一踢︰「去六公子的清秋院偷幾只大*斯菊回來擺著解解悶,我這會子要有兩三日不能出門,悶都悶死了。」
「嗯!」奉劍調皮地吐了吐舌頭,向園子跑去。
「摘完了花兒別忘了去送信兒。」我雙手撐在嘴邊,呈喇叭狀,高聲喊。
「知道了!」奉劍的聲音遠遠傳過來。
我在屋里溜噠,巴掌大點的地方,幾步從這頭走到那頭,繞個圈再回來,百無聊賴,便喊了凝香來下五子棋,聚精會神的殺了五局,結果是4VS1,我贏一局輸四局。于是撅著嘴耍賴道︰「凝香姐姐,我好歹也算是病人,不能手下留情麼?」
凝香被我問愣了,羞澀的笑了笑︰「我一直當姑娘是讓著我呢。」
我張口結舌了半天,把手里的棋一扔,賭氣道︰「不玩了。」
重新回到床上,拿被子蒙上頭,打算做一個又香又甜的白日夢。
「圓圓姑娘睡了?」門口好像是紅葉的聲音。
「剛躺下,應該沒睡著。」凝香答。
我一骨碌坐起來,提高聲音︰「沒睡呢,怎麼?」
紅葉端了托盤進來,道︰「剛剛主子讓給姑娘端來一碗蜂蜜水,說‘頭一天喝醉了,第二日必不舒服,給圓圓姑娘送一碗蜂蜜水滋潤腸胃。’,主子道姑娘這皮膚敏感不能不管它,請了個大夫一會兒來瞧瞧。」
說完,把碗遞到我手邊,看著我喝完,才把空碗用托盤盛著一扭一扭的走了。
不用問,我喝酒和過敏的事兒都是紅葉匯報給六公子听的,紅葉是六公子派在我身邊的「明雷」——明知道隨時有可能爆炸,還必須放在身邊的地雷。
切!我不屑的嗤了一聲,昨兒那態度,今天一早又來獻殷勤,若是真有心跟我賠不是,就該親自來跑一趟,派人送蜂蜜水,找大夫來瞧我的皮膚,自己連個影子也不見,惺惺作態!
喝了蜂蜜水,肚子里漲漲的,昨天喝的酒好像還在胃里翻騰作怪,凝香讓廚房做了稀薄的白粥,我就著咸菜吃了一大碗,捂著被子出了點汗,方覺得酒氣蒸發出來一些。
身上粘糊糊的,打了些熱水,擦了擦身,剛換上一身寬松的衣裳,奉劍捧著二十多只大*斯菊進了門。
我驚喜的跳下床,跑去看,問道︰「怎麼摘了這麼多?」
奉劍拍著胸口,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剛剛偷了兩只,就被六皇子撞了個正著。」
「那你怎麼跑出來的?」我吃驚的看著奉劍,又指著她手里的花︰「這些是又返回去偷的?」
奉劍夸張的張大嘴巴︰「姑娘,難道我吃了熊心豹子膽?六皇子問是不是姑娘讓我來摘的,」她不好意思的模著自己垂在胸前的發絲,紅著臉繼續道︰「我說姑娘幾天不能出門,又想看這些花兒,六皇子便找人挑開的最好的一口氣剪了二十多只。」
「那吝嗇鬼?」怎麼可能,我上次去清秋院,不過想折一枝最普通的菊花,都讓他攔住了,這會兒卻突然這麼大方,明擺著是覺得昨兒自己做錯了,想用幾只花收買我。笑話!
我一把奪過花兒,劈手就想扔出去,可這大*斯菊朵朵開的嬌艷可愛,幾次狠心也不舍得扔,于是悻悻又把花兒遞給奉劍︰「把那兩個五彩琉璃瓶子里的花兒扔了,把這些插上,放我屋里一瓶,廳里一瓶。」
奉劍抱著花邊走邊道︰「六皇子待姑娘著實不錯,春夏秋冬這四個院子里的花兒可都是他的命根子,哪個下人不小心踫掉了一個瓣,都得挨一頓板子,這次不但讓姑娘直接住進了暗香院,今天還折了這許多的大*斯菊給姑娘回來插花瓶,放在別人身上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兒。」
我恨得牙癢癢,這丫頭真是一點不長記性,人家剛給了一點小恩小惠就不記得昨天受了多大的侮辱,沒口子的夸起來。
正要開口罵,外面廳里凝香、紅葉和奉劍齊聲道︰「主子(六皇子)、九公主、澈少爺。」
不待我反應過來,薛澈一陣風一樣的跑了進來,雙手捧著我的臉,仔細一看,心疼道︰「圓圓,你的臉怎麼?!」
我「啊」一聲驚叫,忙用雙手捂住了臉。只听六公子道︰「澈,你也不用太擔心,听說只是皮膚太敏感了,大夫一會兒就到。」
又是他搞的鬼,我從指縫中露出眼楮來,狠狠瞪了一眼罪魁禍首。
旁邊一個少女跑上前來,看著我的臉,拉住薛澈的手便往後扯︰「澈哥哥,離著遠點兒,莫要被傳染了。」轉頭又對六公子說︰「這可是從前澈哥哥家的那廚娘?以前還懂些禮貌,如今怎麼像野人一樣,我們來了都不見禮?」
這少女赫然便是九公主——那日在薛澈生辰宴上,與六公子一同出現,痴戀的目光一直追隨者薛澈的明媚少女——
今天是我堅持每天2更的第11天
突然覺得,以前看起來很難完成的任務,
其實真的決定去做
並不太難。
碼字如此,許多事情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