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的尚能緩緩，三皇子莫然鐸來我宅子上探問底細這事兒卻是刻不容緩。
怕子言胡思亂想，我先陪子言用完了午飯，這才簡單收拾了，讓柳仲駕了車陪我直奔六皇子府。
「你把他們接到新宅子去了？」莫然熙似乎沒抓住我話語中重點，不問莫然鐸動了什麼心思，反而輕皺起眉頭，為子言到新宅子的事臉上浮現了一抹怒色。
凝香這些天忙得腳不點地，看來尚未把這個消息傳給莫然熙。
我自知這事辦的有些輕率，說起話來也不覺有些氣短︰「快過年了，總不能讓他們在舊宅子里面過吧？四個人都是不能輕易見人的，子言身上的病又斷斷續續沒有好利索……」
「你，」莫然熙若有所思的凝視著我，像發現了獵物的獵人，又像是發現了對手致命弱點的武林高手︰「該不會到現在還沒對徐子言忘情吧？或者是因為薛澈同九妹就要大婚了，所以把心思又放到了徐子言身上？」
「我沒有。」我想都不想，隨口否認。
莫然熙冷笑道︰「那干嘛在這個節骨眼上把他們接過來？三哥那里我想盡辦法才讓他消停一忽兒，你倒好，生生把自己的把柄往他手心里面塞。」
我被他嘲諷的笑容激得心中掀起了驚濤波浪，隱忍著說︰「我一個平凡普通的小女子，好端端的怎麼會招上三皇子，這是為了誰？」
莫然熙的臉如六月里的雷雨天，徹底沉了下來，一把捏住我的手腕，眼底的火苗輕跳。
莫然熙對我來說，是不折不扣的救命恩人，若不是他，現在的我不是被官府斬成了兩半，就必然是餓死街頭，究竟為什麼說出了這樣沒良心的話，我自己也搞不清楚。
若說之前對莫然熙還有五六分的防備心理，可這段時間發生的種種事情讓我心中很明白，莫然熙是這形形色色千奇百怪的人中真的對我好的那一個。
可人就是這麼奇怪的動物，越是對你好的人，你越是無所顧忌的想去傷他，借口著無需對他隱藏自我，狠狠地、驕縱地、準確無誤地刺中了他因為你而柔軟的心。
三皇子莫然鐸終究還是需要莫然熙出面才有希望對付得了，思及此，我放軟了口氣︰「六皇子，圓圓知道欠你甚多，不說別的，單是這一條命，便是把這輩子賠給你都還不清，只是，子言的事我卻不能不管，若子言京城里，在我面前就這麼被薛府抓走，傷了一絲一毫，我必定也要悔恨終生，又怎麼能全心全意無所顧忌的報六皇子的恩？」
莫然熙再聰明也不過是個不到二十歲的孩子，況且皇室中人從小便苦嘗父母疏離的滋味，EQ高不到哪里去，听我賠了笑這麼一說，態度不覺也軟了三分，眉眼還是緊繃著，空氣中的緊張氣氛卻明顯緩和了下來，淡淡道︰「三哥如果是要使絆子，我倒能說上一兩句話，可他存心想查出些什麼來，卻不是你我能阻攔的，唯有自己多加小心。依我說，不想徐子言出事，還是早日讓他從宅子里搬出去的好，畢竟三哥只是想抓你的尾巴，徐子言若是不在你宅子里住，與你並無瓜葛，他也沒必要再糾纏于此人。」
我何嘗不知莫然熙這話說得有道理？若現在的子言還是在江南薛府初見時的徐子言，我必然毫不猶豫地讓他遠遠地躲出去，一則我可以避嫌，二則又能保證了子言的安全，何樂不為？可現在，子言整日一副掉了魂魄的樣子，見到我還能說上幾句明白的話，單面對閉月和子墨時，幾乎一個字也不說，你說一句，他像沒听見般，直著眼看院子里的花只是發呆，這樣的子言，如果我讓他搬了出去，估計不用薛老夫人再抓到折磨他，不用幾日整個人就悶死過去。
莫然熙見我不吭聲，聲音又冷了下來︰「硬要留他在宅子里，我也沒辦法，這會兒是要救他還是害他，都在你一念間，你自己回去慢慢考慮，還是那句話，三哥再對你動壞腦筋，我能攔得，若他是想從你宅子里挖點什麼出來，恐怕普天之下唯有父皇管得了。」
我不知如何與莫然熙道別了，直到坐上了馬車，心里還不斷重復著一個問題「我該怎麼辦？是要子言走還是留？」
回宅子，睿安打了熱水來讓我泡腳，我抓著她把這事與睿安明白說了，問︰「你說，這事該怎麼辦？」
睿安听說中午跟綠綺拉扯不清的那人居然是三皇子，嚇了一跳，她想了一會方道︰「這事姑娘是決計決定不了的。不如去問問子言公子自己的意思？」
我白了她一眼，道︰「若子言知道了這事必然會選擇走——他怎麼肯連累我？」
「既然如此，便先讓給子言公子安排其他的地方住，姑娘常去探望不就是了？我瞧子言公子住到咱們宅子之後精神也沒有完全恢復，除了姑娘外還是不怎麼理人，這不是跟在舊宅住時一樣的麼？」睿安悄悄偷看著我的臉色，低聲道。
我忍不住啐道︰「沒良心啊你，若不是子言大哥還有今天的我麼？這種話也說得出來，正是因為子言至今身體不好才不能讓他出去住，若是病情嚴重了怎麼辦？十五過後幸福號就要開業，到時候多少事要忙的，萬一抽不出時間來每天去看他怎麼辦？」
睿安嘟著嘴道︰「所以說，這話姑娘干脆別問我們，你心里有子言公子，我們心里卻只有姑娘。若要我們說，自然是子言公子搬出去的好。」
我被她這一說，心里微微一動︰是這樣麼？因為心里只有你，所以只考慮了你的安危……莫然熙也是這樣想的麼？
我現在畢竟不再是孤家寡人，有這些個聰明靈透可愛的女孩子口口聲聲喊我「姑娘」，心中卻把我當成是自己家人般全心全意地對待。我怎能完全不考慮她們，凡事還如從前一樣但隨心性？
我狠了狠心，看著睿安道︰「罷了，後天便是大年夜了，等我們一起過完年，我自與子言商量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