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顧江夏王等人的反對,我整日不眠不休的守在駱賓王的身畔,只想等他醒來,好讓他第一眼看見的就是我。
起先林如如也是要強留在駱賓王身側,被李承乾呵斥,這才作罷。
李承乾卻又禁不住江夏王的數說,只得也規勸我︰「文成,听大哥的,觀光暫時並無大礙,還是不要在這里守著了,那吐蕃左相馬上就要來了,萬不可因此而壞了我大唐與吐蕃和親之美。」
我什麼也不管了,我只知道,從今以後,我要陪著我的駱大哥,他走到那里,我就陪到那里,我要讓他知道,他的阿雪永遠在他身邊!
對于李承乾他們的勸說,我自然是恍若未聞!
駱賓王醒來時,我正呆呆的凝視著他,見他睜開眼,還以為自己是眼花,直到他沙啞的聲音響起,我才如夢初醒,一下子撲到了床邊,驚喜的叫道︰「駱大哥,你醒了?」
駱賓王深深的看著我,問道︰「我睡了很久嗎?」。
我點頭︰「嗯,不過沒關系,你能醒來比什麼都好。從此以後,我們再也不分開了。」
駱賓王張了張嘴,卻是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你不用多說,我知道你以前對我說的那些話,也是不想讓我為你擔心,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我寧可是陪著你一起,也不願你這樣離開呀。」
正說著,李承乾在外邊叫道︰「文成,文成?」
我應了聲,道︰「大哥,駱大哥醒了。」
李承乾推門進來,後邊跟隨著一個老先生,懷中卻是抱著一個藥箱。
李承乾看到駱賓王,笑道︰「總算是醒過來了,來,我在鎮里找了最好的大夫,為你診診看看。」
我急忙對李承乾使眼色︰「大哥,你這是什麼意思?好好的診什麼診啊?」對于他身上的毒,我是很小心的不去提及,怕大家傷感,李承乾倒好,竟然明目張膽的要為他診脈?
李承乾卻不理會,自顧忙著給大夫看座。
我小心的看著駱賓王的臉,見他無任何不悅,這才放下心來。
大夫看了看駱賓王的臉,忽的「咦」道︰「你不就是前幾日那個身中奇毒的人嗎?」。
駱賓王還沒說話,李承乾就搶道︰「不錯,大夫快給看看,他現在如何?」
那大夫仔細的切了切,吃驚的看了一眼駱賓王,又似不相信般,重又切了脈,半晌,才問道︰「公子可是吃了解藥?」
李承乾大喜,「這麼說來,觀光的毒確是已解?」
那大夫點頭,道︰「已然沒有大礙了,只要用心調理,身體很快就會復原的。」
看著李承乾送大夫回來,我不解的問道︰「大哥,這怎麼回事啊?」
駱賓王也是問他︰「你怎麼知道我身上的毒已解?」
「剛找到你時,雖說人昏迷著,可是臉上卻沒有了中毒時的青紫,想來十有八九是此毒已解。」
他們兩人在打啞迷,我卻是听得一頭霧水。
李承乾見我如此,問駱賓王︰「怎麼?文成還不知道啊?」
駱賓王輕聲道︰「我還沒來得及對她說。」李承乾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駱賓王,嘆了口氣,道︰「我先出去了,有什麼話你們慢慢說吧。」走到門口時像是想起來什麼,扭頭又說道︰「噢,你們盡管放心,那林如如已被我唬住了,不會再來打擾你們的了。」
駱賓王慢慢的坐起了身子,喚我︰「阿雪,你過來。」
我坐到床邊,「你身上的毒真的解了嗎?」。
他點頭,一瞬不瞬的看著我,我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嗔道︰「做什麼這樣看著我?不認識我了?」
他微微笑了笑,伸手握住了我的手,我有些愕然,下意識的掙了掙,沒想到他卻是猛的攥緊了,叫道︰「阿雪!」
我吃了一驚,停止了動作,「駱大哥,你怎麼了?」見他眼中竟然是深深的眷戀與不舍,「你身上的毒不是解了嗎?這是好事啊。」
他扯了扯嘴角,輕聲道︰「我情願毒未解。」
「什麼?」我不相信的看著他,同時手上用力,想要從他手中抽月兌,「駱大哥當真是與那林如如……?原來不是為了怕我難過?」
駱賓王臉色一變,一把攬了我入懷,一迭聲的道︰「阿雪別走,阿雪,阿雪,我與林如如是清白的,我確是怕你擔心,才那樣對你說的。」
我心中一時百感交集,連日來久壓心底的委屈,全化作了淚水潺潺的奔流而下。駱賓王也似喉中有東西梗住,久久說不出話來,只緊緊的抱著我,生怕一不小心,我就會飛了似的。
房中一時靜謚下來,彼此都默默的享受著這片刻的寧靜。
按理說,他身上的毒已是徹底的解了,該是高興才是,可是他的樣子卻好像沒有絲毫的喜悅,反而是躊躕萬千,他這是怎麼了?我心中有些疑惑,問道︰「駱大哥,你有心事?」
他放開我,看著我的眼,問︰「阿雪,你可知我的毒是如何解的嗎?」。
我問︰「怎麼解的?」
他微微的停了停,輕聲道︰「是袁天罡!」
「袁天罡?他不是找你打架了嗎?怎麼?他現在在哪兒?」
「我也不知,當時我也是昏迷不醒,醒來後就在這里了。」他睜開眼,看了看我,突然道︰「我想,是我太自私了,我不能在這個時候讓你跟我走。」
「什麼?」我有些不明白,「這件事我本來就早早的想好了,我本來就沒打算當什麼吐蕃的王妃,我……」
他抬手制止了我︰「不,阿雪,你不能這樣說。」他一邊沉思著一邊道︰「你可知這幾日我為何在詩會上生金?那是因為松潘——幾個月前,承乾與我一道上路,這一路來,我們看到的是百姓的安居樂業,看到的是家圓人和,看到的是安寧祥和,可是,直到到了松潘,我才知道,原來,安居樂業的代價是有些人的鮮血,家圓人和的後面是父母兄弟的淚水,安寧祥和的深處,卻是征戰和殺戮!阿雪,你說,世間還有什麼比這更能讓人悲哀?」
不容我接腔,他又道︰「阿雪,我相信當今皇上也是萬不得已,這才出此下策,以求能博得父女團圓的時刻,然而你想過沒有?事情一旦敗露,我們所面對的後果是什麼?」
我心中不悅︰「還能是什麼?大不了我給他們捉去,是死是活,由他們罷。」
駱賓王搖頭︰「不對,如果真的那樣,這後果就不是阿雪你一人能承擔得了的。而是要成千上萬的百姓來承擔啊!」
我一下子站了起來︰「你說什麼?」
「你想想,為了求親,吐蕃曾歷經五年的時間,或軟或硬,無論是哪種態度,都是為了一個目的,那就是與大唐修好,從此締結親家,皇上也是為吐蕃的決心所感動,這才在吐蕃敗于我大唐後,仍是同意與吐蕃和親,本來是想從宗室女中挑選一位封為公主,遠去吐蕃和親,不料吐蕃一意非阿雪不可,皇上為難,只能險中求險,此事一旦讓吐蕃發現,吐蕃一定會不甘再次受辱,必定會興兵與我大唐決一死戰,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皇上已是暗中調兵遣將,以準備即將而來的戰爭。」
我听得膽戰心驚,如果駱賓王所言屬實,那我豈不成千古罪人了嗎?
我有些慌了︰「果真如此,那,那,那我豈不是,豈不是害了父皇的一世英名,我這個和親的公主,也就成了世人的禍害?」
駱賓王深深嘆息︰「袁天罡說過,這一切,都是定數,我和他,都是注定與塵世無緣。我現在,才明白了這話。」
我一時也有些泄氣,喃喃的問道︰「為什麼?為什麼會是這樣?在我以為愛觸手可得時,它卻又遠離了我。我原本以為,我們明明可以在一起,可以像很多人一樣,構築我們自己的未來,到頭來,卻還是一場空。」
駱賓王眼中是滿滿的痛楚,無語的看著我。
我的心軟了下來,心中又有了一絲絲的僥幸心理,語氣也不自覺的放柔了︰「駱大哥,萬一,萬一此事成功了呢?我們只要做得隱秘,不會有人發現的,到時公主已嫁入吐蕃,即使那左相北有再怎麼明白,他們的贊普已是與公主完婚,生米已煮成熟飯,不是公主也成公主了,相信他們吐蕃也不願與大唐為敵的,定會將錯就錯,一切不就?」
駱賓王苦笑︰「阿雪,你以為這可能嗎?」。
我氣苦至極,大聲的喊道︰「我不管,我不管,我只知道,我不要去吐蕃,我不要做吐蕃的什麼王妃。」
話音剛落,只听「砰」的一聲,門被人踹了開來,我與駱賓王皆是吃了一驚,一齊向門口看去,口中還不忘喝道︰「大膽,何人放肆?」
「是我!」一個慵懶而又冷冽的聲音響起。
我看過去,一人當門而立,一襲暗紋錦服,襯得來人身材瘦削挺拔,卻因為袍角上的皺巴而顯得風塵僕僕,顯然是長途跋涉後還未來得及洗漱,然而卻絲毫不減他身上的勃勃英氣。
此刻他深邃的目光,正靜靜的映在我的眼中,我呆了!
來得可真快!
正是左相北有!
他的目光凜冽如霜,牢牢的鎖在我的臉上,一種壓抑不安的氣息在我周圍彌漫開來。
心中暗嘆,完了!
北有輕輕的扯了扯嘴角,嘲笑道︰「我還以為是誰在這里大呼小叫呢,原來是我們偉大的和親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