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書妍想來想去也不明白,陸姨娘如此大費周章就為了這麼一個簡單微小的由頭是不是太異常了,思來想去沒有結果,于是她把自己的疑慮告訴瑞娘,瑞娘點點頭,面色肅然,「這兩天奴婢也正琢磨這個事兒呢,怕說了讓您惦記著,所以就沒出來。」
「難為你了,身上的傷還養好又為這事煩心,說出來咱們倆有商有量的也比一個人瞎琢磨強啊。」沈書妍真心感激瑞娘,待她如己出。
瑞娘寬慰地笑笑,道︰「也是,光奴婢一人怕是打破頭也沒個結果。」說著,她遲疑道︰「大姑娘,您看,是不是該讓高媽媽把春柳給她的幾個荷包都交出來?」
沈書妍愕然,然很快就明白過來。
春柳的荷包雖不能肯定是否出自陸姨娘或是她本人的手藝,可終歸是一條線索,留下來總算是件證物,現在看著無關緊要,可將來或許就能派上用場。沈書妍暗嘆了一口氣,無論自己怎麼努力,終究還是欠缺考慮,思考問題不夠周祥,前世她生活環境非常單純,從不需如此防備算計別人,從初到此地的懵懵懂懂到現在的明明白白,她的心態也由開始的退步忍讓慢慢變成現在的步步為營,非不得已的時候,她絕不想傷人。
瑞娘等不到沈書妍答話,詫異地看了她一眼,見她目光飄遠,神色不定,就知道她又走神了,她輕咳兩聲,喚回沈書妍的注意力,溫言道︰「您可是有什麼顧慮,雖不能馬上就拿下高媽媽,可您手里也不能一點兒東西沒有,這日後萬一要是翻起來了,您也好有個對應不是。」
「是,你說的對,就這麼辦吧。」沈書妍回過神,贊許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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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請安,沈書妍沒有像往常一樣立刻就回听荷軒,而是被馮氏留了下來。
「趁著這兒事情少,大家都留在一處用早飯吧。」馮氏笑眯眯地道。
最近馮氏對她出乎意料的好,每天請安都拉著她家長里短的閑聊,還仔細問了她的飲食起居,讓沈書妍大感好奇,究竟刮的什麼風,突然間就讓一向自視甚高的馮氏轉了向。眼下有更緊要的事情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沈書妍也無意探究,自己多留個心眼注意一下就是了。
「好啊,只要母親不嫌我煩人就行。」沈書妍從善如流,溫柔地笑了笑。
馮氏拉著她的手呵呵笑了起來,「我巴不得你多來陪我說說話呢。貴姐年紀小,不如你懂事乖巧,什麼時候她能你的一半,我這心里就踏實了。」說著,還輕輕拍了拍她的手,一副非常期待的樣子。
坐在一旁的貴姐听母親說她不乖巧,粉女敕的小嘴立時就撅了起來,皺著小巧的秀眉,很不高興的樣子。四歲大的貴姐完全遺傳了母親的美貌,皮膚細致柔女敕,黑白分明的雙眸如黑葡萄一般耀眼,鼻梁高高的,粉女敕的唇,嘴角總是習慣性地微微抿著,年紀雖小,姿容卻已隱隱透出了幾分艷麗。
沈書妍笑笑,探身去逗貴姐,「今兒是誰惹我們貴姐不高興,瞧這小嘴都能掛油瓶了。」
貴姐也不說話,粉唇更用力的抿緊,皺著眉頭專注地看著腳下的青石地磚。
「這孩子脾氣越來越壞了。」馮氏臉色不虞,說著聲音就拔高起來,「齊媽媽,我信任你,把貴姐交給你,你就把她教成這個樣子嗎!」
貴姐聞言頭埋得更低了,雖然她脾氣不好,可她還是很怕馮氏,听馮氏話里不悅,馬上就低下頭。
齊媽媽是貴姐的女乃娘。馮氏訓斥,她不敢怠慢,忙跪下磕頭,「奴婢照顧二姑娘不周,請夫人責罰。」
「哼。」馮氏冷冷地哼一聲,「府里不養閑人,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里的小算盤,貴姐是你主子,可我是她親娘,要是這點道理都想不明白,你也趁早出去,別害了貴姐。」
齊媽媽嚇得臉色煞白。別看貴姐在馮氏這里規規矩矩的,偶爾有點小情緒卻也不敢發作,可一旦在她自己院子里,她的壞脾氣就完全暴露出來,齊媽媽心里清楚,可這些話卻是萬萬不能說出來,再怎麼不好,貴姐也是馮氏的女兒。
沈書妍垂頭斂目,安靜地坐著听馮氏訓人,這是家事,也是貴姐屋里的事,有親生母親在,怎麼也輪不到她頭上,這樣尷尬的時刻避不開就裝聾作啞吧。
年僅兩歲的康哥坐在馮氏身旁,瞪著圓溜的眼楮好奇地看看這個,望望那個,長得粉粉女敕女敕的,非常討人喜歡,比起貴姐,康哥看著倒是安靜乖巧許多。
五歲的泰哥已經能听懂大人說話,知道母親心情不好正在訓人,他挺著小脊背坐得直直的,正襟危坐。
陸姨娘站在馮氏身後微微低頭,神色不明,沈書妍卻看得分明,她線條優美的嘴角高高揚起。
因為這個小插曲,屋里原本融恰的氣氛瞬時變得壓抑起來。
馮氏自察情緒泄露太多,忙展顏笑道︰「好了,好了。這些生氣的事情咱們不提了,先用早飯吧。」說著,就讓陸姨娘去廚房吩咐早飯。
此刻陸姨娘心情大好,脆聲應了,腳步輕盈而去。
早飯過後,馮氏又讓丫頭奉了茶,留大家說話。她有意緩和低壓的氣氛,陸姨娘和王媽媽等人又刻意迎合,一屋子人有說有笑的,氣氛一時很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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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書妍午休起來,又接著繡帕子。馮氏讓人送來的銷金還余下一些,她就想趁著成色還新把它用完。
碧瑤端著一碗冰鎮杏仁露進來,「大姑娘,這是我親手調的,您放心喝吧。」
「瑞娘,你也來嘗嘗碧瑤調的杏仁露,比小廚房做得還好。」沈書妍正感到有些悶熱,一見冰鎮杏仁露馬上就來了精神,心情也歡快起來,「已經好幾天沒下過雨了,悶得慌,這個時候喝一碗冰冰涼涼的杏仁露最是舒服了。」說著,又像想起什麼似的,笑道︰「碧瑤你再去端兩碗過來。」
碧瑤應聲而去。
瑞娘瞪眼,道︰「天氣再熱也不能貪涼,可得仔細身子,這女子最講究調和,涼的東西吃多傷身。」
「你怎麼就知道是我想喝了。」沈書妍心情非常好,反倒打趣起瑞娘來了。
倒底是相處多時的兩個人,瑞娘馬上就明白了沈書妍的心思,嗔道︰「話也不說清楚,白讓我操心了。」
碧瑤很快回來,親手端了一碗冰鎮杏仁露給瑞娘,又端起另外一碗,準備奉給沈書妍。
「這碗是給你的。」沈書妍坐在臨窗大炕上笑望著碧瑤。
碧瑤愣怔,回過醒來忙推辭,「大姑娘不可,奴婢不求別的,只想在听荷軒這段時間里好好服侍您。」
瑞娘最是了解沈書妍,指著一旁的小杌子笑道「這屋子里也沒別人,趕緊謝了大姑娘就坐下來喝吧,再不喝過會兒就不好喝了。」
碧瑤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情,有些不知所措,局促不安的看看沈書妍,又望望瑞娘,見她主僕二人神態溫和,笑容可掬,一時略安下心來,她朝著沈書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又謝了瑞娘,才慢慢端起粉彩蓮花紋瓷碗坐了下來。
主僕三人有說有笑的,氣氛歡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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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後,沈書妍照例沿著院子散步消食,瑞娘跟在一旁陪她說話。
二門上的小丫鬟飛快跑來稟道︰「陸姨娘來了。」
天將黑了才過來,希罕!沈書妍飛快地和瑞娘對視了一眼。
「大姑娘怎麼站在院子里?」陸姨娘笑著走進來,心情十分愉悅的樣子。
沈書妍狀似不經意地看了她一眼,淡淡地笑了笑,道︰「天氣熱,在院子里涼快一會兒。」
陸姨娘領著幾個丫鬟婆子,春柳提著食盒緊跟在她身後,大家相互見了禮。
「雖說天氣悶熱,可晚上露水重,可得仔細身子。」陸姨娘笑眯眯的,襯著發髻上的金絲八寶攢珠釵,整個人顯得明媚耀眼。
「姨娘到屋里說話吧。」沈書妍轉身朝正房走去。
進了屋,木香服侍沈書妍坐到了臨窗大炕上,陸姨娘在一旁的小杌子上坐了下來,碧瑤很快就奉了茶上來。
「姨娘這麼晚過來,可是有什麼事?」沈書妍也不多招呼,開門見山直接問陸姨娘。
陸姨娘沒想到沈書妍會這麼直接,一時有些語噎,很快回過神來,笑道︰「也沒什麼要緊事,就是早晨在夫人屋里瞧著你臉色不太好,正好我院子里晚上熬了燕窩粥,就給你送一碗過來。」
好大的驚喜!陸姨娘居然親自給她送燕窩粥過來。以前她雖不敢明目張膽的排擠沈書妍,可待她也不見得有多熱情,人前見面的時候笑一笑,見個禮,之後馬上就走,現在她突然態度轉變這麼大,沈書妍倒一時接受不了了,俗話說「反常必為妖。」她絕對不會是個善茬!
「我身體很好,讓姨娘費心了。」沈書妍決定故作不解,尋常心對待。只要陸姨娘不說出什麼原因,她就打定主意不問。
沈書妍看了碧瑤一眼,見她垂首斂目,無助地揉搓衣角,大氣都不敢出,「碧瑤,你把東西先拿到小廚房去吧。」怕她情緒異常落入有心人眼里,沈書妍臨時起意把她支出屋子。
「大姑娘針黹手藝就是好,昨個兒拿到夫人那兒的帕子我也看了,真是精巧,那花兒看著就跟真的似的。」陸姨娘掩嘴而笑。
沈書妍淡淡一笑,謙虛道︰「是夏師傅教得好,我還不及她一半呢。」
夏師傅是馮氏給沈書妍請回家的針黹師傅,是杭州里最有名的繡娘。前一陣因為家中有急事,夏師傅向馮氏告假回家,現在還沒有回來。
不管陸姨娘說什麼,沈書妍都是淡淡的微笑,客氣的和說話。
二門的小丫鬟跑過來傳話,見到陸姨娘在,就猶豫了一下。
陸姨娘到底是有眼色的人,見狀立刻起身告辭,「我就不叨擾你了,有空去梅香園坐坐。」
等到陸姨娘一行人離開,小丫鬟才據實稟道︰「大姑娘,老爺派了侍槐過來傳話,讓您明兒到書房去一趟。」
「好,我知道了。」沈書妍點點頭,又問道︰「侍槐呢,已經回去了嗎?」。
「回大姑娘話,沒有。奴婢讓他在門房候著,讓他等奴婢給您傳了話再回去。」小丫鬟脆聲應道。
沈書妍對這個機靈的小丫鬟印象不錯,讓碧瑤打賞了她,又給了她一個荷包讓她帶給侍槐,小丫鬟意外的得了打賞,高高興興的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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