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件非同小可的差事。
若是能追查到那批壽山石器的下落。並將他們完好無損的奪回來,固然能得到康熙的賞識,而且還可以在雍正面前扳回一局。
可是,如果查不出什麼蛛絲馬跡——恐怕康熙不但會氣上加氣,更會覺得十四能力有限,搞不好要再派其他人去辦。那他可就丟人了!
這事本身就不好辦!
試想一下,那是進貢給當今萬歲爺的東西,單見那隊護送人馬的旗幟以及行走的路線,一般劫匪都要遠遠躲著。
然而,劫走壽山石器的這伙劫匪卻像是有備而來,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一看就是事先早已計劃好的。
人家不怕你,而且恰恰因為你是皇帝,人家才來挑釁你!
劫匪就是這麼想的!
那麼,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跟朝廷作對,肯定跟亂黨、反賊之類的「沾親帶故」了唄?
會是——難道是——天地會?
康熙、十四等都陷入了沉思。
範時崇剛剛平復的緊張心情又波動起來。心里連連叫苦︰十四爺,我的祖宗,萬歲爺不提這茬,老夫有驚無險啊,您怎麼可以——
康熙就坡下驢,問道︰「範時崇。你可知罪?」
範時崇 的開始磕頭,哭著說︰「萬歲爺息怒,臣——知、知、知罪,請萬歲爺開恩,請萬歲爺開恩!」
康熙不耐煩的打斷他,說︰「行了行了,光認錯有什麼用?可查到些什麼線索?」
範時崇一听,更加膽戰心驚,不知如何回答。
是這樣的,他的手下們在即將抵京的時候被一伙帶著面具、武功高強的劫匪點了昏睡穴,他們甚至根本來不及叫一聲就倒了下去,更別說反抗了,壓根整個過程不到一刻鐘,那批壽山石器就被人劫走。等他們醒來的時候,除了有些頭暈目眩,身體並無其它不適。一個個稀里糊涂的爬起來,定楮一看,不得了,裝壽山石器的箱子沒了,只剩下兩輛空馬車。
整件事就是這樣簡單明了!
怎麼查?
全隊分成四組,沿東南西北四個方向追,可惜連個腳印都沒有。這不是大白天鬧鬼麼?難不成劫匪都會飛?
可是,事實就是如此,範時崇不得不信!
他只是覺得萬歲爺一定不會相信~
他的想法是對的!
萬歲爺當然不會相信!
萬歲爺會認為範時崇在信口雌黃!
他還要照實說麼?不然,可就是欺君了!真是進退為難~
範時崇哆嗦著嘴唇對康熙說︰「萬、萬歲爺,恕臣無能,至今、至今尚無線索!」
康熙哼了一聲。想說「廢物」又覺得不解恨,于是,他說了貌似這輩子最沒水準的四個字——你、這、頭、豬!
雍正抿了抿嘴唇,靠,罵得真好!很適合範時崇範豬!想笑,可這絕不是笑的時候~
十四再次請命︰「請皇阿瑪將壽山石器的事交給兒子去辦!兒子跟皇阿瑪保證,半月之內,必將貢品和劫匪一並帶到皇阿瑪面前!否則,就請皇阿瑪降罪~」
其實十四一點把握都沒有!
他說完就有些後悔~
起碼就期限來講就很有一股自尋煩惱的意味。
這不是在吹牛嗎?
可是,咬咬牙,他還是豁出去了。雖然其中利弊,十四一開始就一清二楚的,不過,他寧願賭一次,也不想坐以待斃。
他就想真真正正贏雍正一次。
康熙的確想盡快將那些寶貝找回來,又見十四說的如此有把握,于是他點了點頭,說道︰「老十四,你既如此說,朕就信你,你可不要令朕失望!若你真能在半月之內做到。朕定有重賞!」
十四說了聲「兒臣遵命」,然後抬起頭來看向雍正,雍正也踫巧似笑非笑的打量著他。兄弟倆用他們相似的眸子所發出的相似的精光在養心殿內肆無忌憚的對峙,只看這次誰能贏得漂亮~
康熙已經沒有去德妃那里走動的興致,他一看到範時崇就氣不打一處來,尤其是範時崇跪在那里嚇得屁滾尿流的德行,更讓康熙覺得心煩意亂。
可是,這家伙任職閩浙總督多年,除了平時有些膽小、木訥,也沒什麼其他的缺點,雖然沒什麼建樹,卻也一直盡職盡責,還算鞠躬盡瘁吧!他,或者說任何人都不想出現這種失誤,不是嗎?
康熙想了想,對範時崇說︰「時崇,不是朕無情,而是這次的事確實可惡!你說吧,朕叫你說,朕該如何處置你!」
範時崇老淚縱橫,哭得稀里嘩啦,情緒激動得根本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誰想「晚節不保」啊?
難道他堂堂閩浙總督,朝廷二品大員,為了一批壽山石器,還要以死謝罪不成?
萬歲爺,您老到底啥意思呀?範時崇邊哭邊想,到底怎麼辦?是說「臣無能,願辭官」還是「臣罪無可赦,一切由萬歲爺定奪」?
哪個都不是他想的!
十四實在看不下去了。剛要說話,卻讓雍正有搶了先,對康熙說︰「皇阿瑪,兒子想為範總督求個情。」
康熙嘆口氣,問︰「胤禛,你想說什麼?」
雍正看了範時崇一眼,對康熙說道︰「皇阿瑪,範總督任職多年,一直兢兢業業,從未出現過什麼紕漏,況且如今他年事已高,是不是也經不起折騰了?就像這次,他為了跟皇阿瑪匯報毛奇齡去世以及壽山石器被劫這兩件事,還要不遠萬里、快馬加鞭的親自跑到宮里來,看著實在可憐——」
康熙點了點頭,明白了雍正的意思,他的四兒子正在提醒他︰阿瑪,注意您老的仁君形象。這家伙這麼大歲數了,罰狠了——小心別人說閑話~
可是,不收拾範時崇還咽不下這口氣呢!
咋辦呢?康熙想了想,又推給了雍正,問︰「那依胤禛的意思,朕該如何處理這件事。如何處置範時崇?」
範時崇一听萬歲爺的話,差點當場暈了過去。
他今天怎麼這麼背?十四貝子不管他也就罷了,如今這雍親王更要火上澆油,自己算是玩完了!
玩完了!
雍正一邊端起一杯李德全新奉上來的茶水遞到康熙的手中,一邊對他說︰「皇阿瑪若是問兒子,兒子倒是覺得,範總督是時候將總督的位置讓出來了!」
範時崇一坐到了地上,認命?不,不止是認命!更多的怕是絕望吧!
雍正見狀,緩緩走到範時崇面前,背對著康熙、面對著範時崇。微笑著將他扶了起來。當然,不是扶他站起來,而是扶他重新跪好,然後回頭對康熙說︰「皇阿瑪,您看,範總督由于日夜兼程,以致體力不支呀!再加上心系那批壽山石器,這臉色——蒼白如紙、四肢顫抖——皇阿瑪仁慈,不如,就不要責怪範總督了吧?十四弟如此有信心,會在半月之內連人帶物交給皇阿瑪,兒子想說,就讓範總督告老還鄉吧!至于這閩浙總督一職,兒子覺得有一個人可以勝任!」
康熙一听,立即心下歡喜起來,這四兒子、四寶貝,竟然連人選都想好了,真是有夠體貼的!隨即,他問道︰「胤禛說的是——」
雍正又走到康熙的身邊,接過他手中的杯子,遞給了李德全,然後不緊不慢的說︰「皇阿瑪,此人,說來,您跟範總督都會覺得合適!」頓了頓,雍正接著說︰「正是覺羅滿保!」
康熙愣了一下,自顧自的念叨︰「滿保?福建巡撫滿保,是吧?三十三年中的進士,後又擢內閣學士,五十年任福建巡撫——」
雍正在一邊答︰「皇阿瑪記性好,就是他!範總督是好的,為朝廷效力這麼多年,功勞、苦勞都有,壽山石器一事並不是範總督的錯,是那伙劫匪罪該萬死,皇阿瑪也一心袒護範總督,不想他受委屈吧!不然。剛才就不會那麼說了!兒子是最了解您的!與其用責罰範總督的方法來替他擋住來自四面八方的閑言碎語,倒不如讓範總督自己告老還鄉有面子呀!」
還不等康熙說話,雍正便看向範時崇,「善意」的「寬慰」他,道︰「範總督,我把皇阿瑪對你的恩情說出來了!你可要識好歹、明事理呀!要明白皇阿瑪的這片苦心,對吧?」
範時崇看康熙邊捋胡子、邊點頭,也曉得他的官衙生活到此就即將畫上句號了。雖說真的不是很圓滿,可別無他法啊!
他磕了一個頭,是的,他又磕頭,今天這頭磕得格外多,他說︰「多謝王爺提點,臣明白了!」然後對康熙說︰「臣範時崇謝萬歲爺恩典!」
康熙滿意的點了點頭,對範時崇說︰「時崇啊,朕也舍不得你呀!但是,人就要服老,許多事,對上了年紀的人來說,的確力不從心,是吧?你也不用因為不能再為朕辦事而傷心,滿保你也是熟悉的,他的經驗雖然沒有你豐富,可能力還是有的!你就回家享享清福吧!」
範時崇謝恩之後退了下去。
就這樣,閩浙總督一職由追捧十四的範時崇瞬間換成了投靠雍正的滿保!
康熙還不明所以的樂夠嗆!
此刻,十四已經將不忿之情上升到了極點!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將壽山石器的事盡快搞定!
不過,事情真的能如他所願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