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沒有听見雍正說什麼。嬤嬤就說了句︰「是、是,老奴這就去!」然後就走掉了。
我惶恐的站了起來,兩只手緊張的絞在一起,有些不知所措。
關鍵是我不知道雍正是來干什麼的~
他到底是來干嘛的?
正想著一會兒該怎麼應付他,他卻一個人走了進來。進來了也沒看過我,徑直的走到書桌前拿起了放在那上面的已經很久沒有動過的一摞紙來翻看。
我的臉有點熱。根本不想看他會有什麼反應,是嘲笑、是輕蔑、還是什麼,說實話,他若是貶低我,我是肯定不接受的,我的毛筆字已經進步很多,甚至可以用「質的飛躍」來形容了。我以前連筆都拿不穩哪,現在卻寫得出別人看得懂的字來,多不容易?
對我來說,真的已經很不容易了~
不夸獎我,我也不會有什麼不滿,畢竟咱沒法跟這幫大書法家比,尤其是雍正,他的字已經到了飄若浮雲、矯若驚龍的地步了,就算不懂書法的人也看得出他的字寫的漂亮。我跟這種人的差距簡直比地球到月球還要遠~
所以,咱也不羨慕。也不想趕超什麼的~
有句話說的好︰進步就是不斷的超越自己。我只要今天比昨天好、明天比今天好就行了~
今天要是比他好,也許明天就掛了呢~
跟這種小心眼的人比,最好是輸,那還尚且可以保全一條小命,被他笑笑也無妨;若是贏了,還能被他容得下麼~
當然,後者也是指他的兄弟們罷了,我哪有什麼可以超過他的。即便是有,我也是女的,沒什麼了不起~
「什麼人寫什麼字,你的字像極了你的人~」不知什麼時候,雍正已經站在我的面前了。
他的話讓人模不著頭腦,而且就跟繞口令似的,讓我怎麼接下去?
在他看來,我的字是什麼樣的?我的人又是什麼樣的?
我看了他一眼,恍惚看到他的眼里有些笑意,不過,還是迅速的低下了頭。他笑的時候也不見得一定有好事~
果然,他拉著我的胳膊往書桌那邊走,走到桌前,他坐下對我說︰「磨墨!」
什麼?讓我磨墨?
我對他說︰「哦,那我叫個專業的來給你好好磨磨!我不太會~」
「就要你磨,別跟我耍花樣。你院子里的人都被我支走了,這會兒沒人來擾咱們~」雍正不冷不熱的說道。
什麼叫「沒人來擾咱們」?我啥時候跟他成了同道中人了?他竟然用那麼親密的詞來形容我們,還「咱們」呢,哼,分明就是他打擾了我們~
他打擾了我和院子里的人了!
不情不願的磨好了墨。見他拿起筆來寫了幾個字,然後看著我,說︰「你的字能見人麼?丑的要命~」
他就是在間接說我見不得人、長的丑唄?我能反應過來。
他剛才說我的字和我的人一樣來著。
**,我真想把墨水潑在他的臉上。真是個討厭的家伙。
我丑,可我沒招惹他啊?他憑什麼攆著攆著到這里來羞辱我?
我說︰「是,貝勒爺說的對,我的字和我的人一樣磕磣,哪樣都不受看。哪像貝勒爺呀,雖然長得其貌不揚的,可是這一筆好事倒是給你爭了光彩。只要寫幾個字貼在臉上,簡直就可以美遍天下無敵了——哎喲——」
還不等我說完,就被他拽倒在懷里。因為事發突然,我整個人在歪倒的那一刻根本沒有重心,一只腳翹了起來,正好磕在了桌沿上、撞到了腳趾甲,疼的我眼淚嘩一下流了出來。
我倒不是哭了,只是那種疼來得太快,快到讓我的眼楮瞬間就酸了一下,所以,眼淚就流出來了~
我還不至于就這麼哭了!
他驚訝的看著我臉上的那抹潮濕,有些不自然的朝我的腳伸出了手去。我立即將腳落了下去。本想從他的懷里掙出來、站起來,卻被他又抱了回去。我只好坐直、胡亂的用手抹了把臉,一臉毫不在乎的說︰「一點也不疼,我沒哭~」
可話音剛落,我卻因為那只腳的突然著地而觸踫到了受傷的那個趾甲,疼得我連考慮的時間都沒有,又情不自禁的抬高了腳,就這樣,我又失了重心、朝後面仰去。
還好他擎住了我,將我牢牢的抱在了懷里。這姿勢說不出的曖昧,被人看到肯定要想歪,我可不想被人說閑話,況且,這里原來還是李氏的院子咧~
我試圖掰開他的手,說︰「多謝貝勒爺出手相救,不然我非摔出腦震蕩不可!呃——松手吧~」
誰知,他卻聞所未聞的繼續抱著我,我根本掰不開那幾根看上去十分縴細、分明的手指,他說︰「不要企圖用一些鬼話來擾亂我的心神。什麼高血壓、心髒病、膠原蛋白、腦震蕩的,宮里的書上根本沒有這些,況且,就算是有,你又識得幾個字?竟在那瞎編亂造迷惑他人!有時間不如把字練得漂亮些!」
暈死,他竟然听到了我和嬤嬤的對話,想必剛剛他在外面站了好久了吧?
我連聲說是,好在他認為我說的是鬼話,瞎編出來的,否則,若是讓我解釋的話。我又不是醫學生,上哪跟他說得清楚?最多也就是按字面理解白話他幾句罷了~
還好、還好,他沒那個閑心摳著撓著的問。
坐在他懷里、被他手把手的教寫字絕不是一項愉快的運動。但我不得不承認,被他握在手里的——我的手——里的筆,真的可以寫出好看的字來。當然,寫的肯定不是三從四德,而是他的名字和我的名字。
這種有錢有勢的公子哥,最喜歡搞這些自認為可以打動女人的爛俗情節,可是咧,我又不是沒見過他更浪漫的一面,就這種小兒科還想虜獲我的一顆滾燙的芳心?簡直可笑~
大哥,再沉澱幾年吧~
他的氣息一波一波的噴在我的耳邊和脖頸,我生平最怕癢癢,當然要忍不住縮脖子,他說︰「就照這幾個字練,把自己的名字練得漂亮些~」
「我又不是啥名人明星的,練簽名干啥?莫非等我被釋放的時候,門外還有一幫粉絲迎接?」我隨口說了幾句。
誰知,他又不高興,把我的手放開,低沉著嗓音說︰「別跟爺整那些沒用的,想吃粉條就直說,拐彎抹角的干嘛?」
郁悶~
我就知道。我跟這幫人始終溝通不了~
我說︰「噢,那不是因為貝勒爺喜歡吃素麼!可是我不喜歡,根本吃不飽~你家大業大,也不差給我吃點喝點,別那麼小氣,我真的抗不住只有逢年過節才可以大魚大肉的日子~你是真不知道,還是真殘忍啊?你的福晉們雖然不抱怨,可那是礙于你容易發火,不然,你可以誠心問一句,誰愛成天吃菜啊?又不是兔子~」
雍正抱著我的手一下一下拍著我的背。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竟跟我混的這麼熟了,他說︰「愛吃什麼、不愛吃什麼,你可以直說,你姐姐還不樂不得派人給你弄去?跟我埋怨什麼?我只自己喜歡吃的清淡一些,卻什麼時候要求過他人來迎合我?還是她們也喜歡,你可別把責任都賴在我身上~」
他竟然對我如此和顏悅色的說話?今兒吃錯藥啦?
「我哪有那個資格要這要那?貝勒爺看我不順眼,我不敢~」乘勝追擊呀,希望他會說——嘿嘿。
「別詐我!我不上你的低級當!老老實實的呆在院子里繼續抄寫三從四德,過了這麼長時間,我也沒看出你有多長進,還是沒大沒小的,見到我根本都沒有畏懼之色~」雍正雖然如此說,可臉上卻滿是笑意。
我知道他喜歡我!
但要搞什麼金屋藏嬌的一直把我困在這破院子里,我可不干~
所以說,跟他在一起,永遠都有種見不得光的感覺。
繼續我的軟磨硬泡,我說︰「都知道該怎麼做了,可有句話怎麼說來著?叫‘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是吧?我要是真像其他女人那麼規行矩步,也就不是我了!那樣不好~所以說,區分一個人與其他人的方法,必是找到她的不同之處。既然我的相貌不能引起你的好感,那就得在個性上下功夫唄~」
「你的意思是說,你是故意要引起我的注意才整日瘋瘋癲癲的?」雍正挑著眉毛問道。
真夠讓我語塞的。第一,我根本不想引起他的注意,被他注意的下場只有倒霉;第二,我也沒有瘋瘋癲癲,本色表演,我就這樣。怎麼跟他說呢!
我說︰「貝勒爺想偏了不是?我對你肯定沒有非分之想,這點你可以放一百個心,你看到的,絕對不是我故意的。」
「你對我沒意思,我干嘛要對你好?不劃算!」他滿眼狡黠的說。
那我也不能說我對他有意思啊?那不是中計了?我才不呢!
我說︰「哦,所以,我不就沒求你對我好嗎?只是要點好吃的,又沒要出院子逛逛~」
要我主動送上門?我還是繼續抄寫我的三從四德吧!切~
「 ,那你繼續抄吧。重新抄,那些我看了,都不合格,字太丑了。什麼時候寫到這樣的水平,寫一百遍交給我,我再放你出去~」雍正指著紙上他的名字對我說道。
那不就是說,我這輩子都沒法出去了嗎?太欺負人了吧?
我說︰「那我不用寫了,這輩子我都寫不出這麼漂亮的字,反正都出不去了,還費那勁兒干嘛?干脆在這里等死好了!」
氣死我了!
我發現,只要跟這些阿哥在一起,我總有快被氣死的感覺~
雍正笑著說︰「噢,沒志氣,我還以為你會為了出去玩而發憤圖強的練習書法呢,鬧了半天你寧可悶死在這里也不練字啊~罷了,倒是你說永遠也趕不上我,也算說了句實話!」
「罷了的意思就是——」我瞪著眼楮問。
他點了點頭,我剛要吶喊一聲,他卻說︰「再等幾個月吧!」
這不是大喘氣嗎?我就知道他不會那麼善良。從來就沒有人評價過雍正善良~
我就跟泄氣的皮球一樣,滿臉的失望。我說︰「知道了!總比沒有期盼的好~」
不知為什麼,雍正見我這樣,也沒了剛才的興致,只是又沉默下來,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想必是有什麼心事。
他咋還不走呢?我還等嬤嬤給我拿扒豬臉吃呢~
他以為自己長的帥,別人看見他就都會飽了嗎?真是的~
又過了一會兒,雍正終于有離開的意識了,因為我都快坐在他腿上睡著了。他拍了拍我,把我嚇了一跳,急忙跳了下來,怎知腳上又傳來一陣刺痛。好在只是一根腳趾,我還能忍。
我俯身行禮,說︰「恭送貝勒爺,您走好啊!」
他搖了搖頭,說了句「別扭吧啦的」,然後就朝門外走去。
眼看他的腳就要邁過那道門檻了,我打了一個哈欠、大大的伸了一個懶腰,嘴巴長到最大的時候,這家伙突然又回過頭來。見我如此,他竟一下子沒站穩,一只手把住了門框。不知道是嚇的,還是怎麼。
他說︰「德行,注意德行!」
我點頭,說︰「知道了,知道了!以後等你徹底出門了,我再——」
他微笑,說︰「過些日子,府里又要辦喜事了!那天,我放你出院子!」
我一听,立馬來了精神,我說︰「哈,真的?那我還能討杯喜酒喝,你會給紅包吧?對了對了,你要娶哪家的姑娘?說說!」
雍正的臉隨著我說的話漸漸變冷,他還挺不樂意呢?這可是他主動告訴我的,神經病,生什麼氣啊?我不問就是了唄~
可是,他還是告訴了我,他說︰「你能不能不要總是擺出一副對什麼都好奇的模樣?讓人看著特別厭煩!皇子娶親不是再正常不過的麼?況且又不是側福晉,不過是個格格罷了,你看你那一臉激動樣子?好像是你要嫁了似的!是典儀官稜柱家的,叫鈕鈷祿.若雲~」
我猛的一震,是若雲,是了是了,她是今年進府的沒錯。哈,若雲要來了,流年也會來的!我瞬間被一股幸福的暖流圍繞,我激動,我當然激動啊,我從今往後不會再孤獨寂寞了~
原本雍正剛才的話還真讓我生氣,可是,他既然告訴了我一個如此振奮人心的消息,我也就不跟他一般見識了。
我好聲好氣的請求他︰「好貝勒,曦靈求你一件事行不行?」
「你這嘴臉變化的太快,沒什麼好事,我不答應!」雍正一臉疑惑的說。
我往前走了兩步,說︰「不會不會,我一定不干壞事,您就答應了我吧!」
「先說說!」
「先答應我唄~」
「不行,你要是不說,我這就走!」
「好吧,我說!那個——嘿,貝勒爺,待鈕鈷祿家的格格進府以後,您能不能讓我跟她住一處去?這府里能玩到一起的人太少了,我都快悶死了!有人陪我,我就不能犯錯了~」
「開什麼玩笑,你跟府里的格格住在一起,成何體統?想都別想!誰跟你在一起,都得被你帶壞~」
「反正你又不喜歡她,又不能去她那里過夜,干嘛不讓我跟她玩啊?」
糟糕,話一出口,我就知道自己犯了大錯了!唉,我什麼時候能改掉魯莽這個毛病呢,我咋知道人家不喜歡若雲、不會去她哪里過夜的?這——這也太——
雍正往前走了幾步,來到我面前站定,用兩根手指捏住了我的下巴,眯著眼楮問道︰「你怎麼知道我不喜歡她?我不喜歡她,難道我喜歡你嗎?」。
我倒不屑于他喜歡我,可他明明就喜歡,在這裝什麼呀~
懶得跟他嗦,我說︰「噢,我也只是根據府里的情況亂猜的,畢竟李側福晉——」下巴上的手指加重的力道,嚇得我不敢再往下說,我忙改口,說道︰「我錯了!貝勒爺只要允許我以後可以經常找那格格聊天就成,別的什麼也不求了!」
「我討厭爭風吃醋的女子。」他說︰「貝勒府上下,除了嫡福晉、側福晉、格格、侍妾、通房丫頭以外,還有多少沒有名分的女人?我沒空去記這些。若是每一個女人都把其他女人當做情敵,只每天想一想,都要累死。你最好只玩你自己的,不要學那些無聊的人做那些無聊的事!會對你不利的人,我自然不會坐視不理,何況你姐姐就是嫡福晉,更不會看著你被別人欺負。可是,正因為如此,你卻也不要存了害別人的心,否則,真就一點也不可愛了~」說罷,他就松開了我的下巴、轉身走掉了。
我站在原地仔細考慮了至少兩分鐘,才弄明白他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那麼,他是說我剛才說的那些話是因為李氏受寵,我嫉妒?然後,我就想挑撥李氏和若雲的關系?
他是這個意思吧?
他**的大粗腿,我要是有那智商還能走到今天這個地步?他的腦子用過了吧?
見過敏感多疑的,可沒見過這麼嚴重的,怎麼我在別人心中就這麼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