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著拍了拍她的手。對她說︰「是曦靈隨口胡說的,都是作笑話逗九福晉的,省得她難過成那個樣子,怪可憐的。怪道福晉想得多,別人都笑了,你卻不開心起來。曦靈真是——」
「我並無責怪你之意,只是一時感傷罷了。」八福晉神情落寞的說道。
我心中自然很驚訝。她要是還不知足的話,這滿大清的女人,還有誰能如意?
都說女人貪心,今兒我也不得不承認了~
我從桌子上端起酒壺來,倒了兩杯酒,遞給八福晉一杯,自己手中的那杯與她手中的輕輕踫了一下,她還沒來得及阻止,我已經一飲而盡。抬起手背抹了把嘴,對她說︰「福晉之中,惟八福晉一人得盡夫君寵愛,況,八福晉的出身也比別人高了很多,所以,外人看來。無不羨慕。紫禁城里,萬歲爺的親生女兒,也大都要與蒙古各部聯姻的,福晉不比公主還幸福麼?還不知足?今日在座的福晉姐姐們,家里家外情敵無數,就連我這將嫁之人,將來也是要跟好多個女人共享一個丈夫。我現在就開始擔憂了,十四爺若對我好,恐招人妒忌,當面交好、背後使絆子;十四爺若對我不好,又怕有人勢利眼,人前人後給氣受,別說主子,就是奴才也不會怕了我。這樣想來,橫豎都不舒心,原因只有一個,就因為十四爺的女人多。倘若如八福晉這般,府中只你一個嫡福晉,我又有何顧忌?早就逍遙玩樂去了~福晉倒是說說,你比我們,難道不好上千倍萬倍麼?」說罷,我又去拿酒壺,卻被八福晉攔下。我嘿嘿笑說︰「曦靈固然有些醉意,不過,再喝多少,也都這般,不會再嚴重了!平日里規行矩步。好不難受,今日福晉姐姐請客,還不讓曦靈喝個痛快?那可真真的小氣了~」
八福晉對站在我一旁的流連說︰「你主子可是在貝勒府中得了氣受不成?以往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兒,怎得今日如此悶悶不樂?」
我拉著八福晉的手說︰「誰說我悶悶不樂了?今天吃的最多的是我,笑的最多的也是我,悶悶不樂的人是你們,跟我毫不相干~」
八福晉嗔了我一眼,道︰「少自欺欺人吧,我都說了,你像我。既像我,我有什麼看不出來的。看樣子,你這怨氣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莫非——」她停頓了一下,趴在我耳邊小聲問道︰「莫非,你真如外間傳說的那樣,心系十三爺,久久放不下?」
我一驚,立即酒醒了一半。
搞了半天,她就是想弄明白這件事?
我面上沒有變化,還是一臉醉相,可心里卻盤算著接下來該說的話。真是失策。剛才就該走的,為什麼要留下等著喝一碗什麼用處都沒有的解酒湯呢?
不等我說話,八福晉又在我耳邊接著問︰「還有一事,怕是你自己都不知道吧?」
我扭頭看她,問︰「關于我的?」
八福晉點了點頭,一副神秘的樣子。
我搖頭說︰「自己的事,只有自己最清楚。既然是我的事,有什麼是我自己都不知道,而別人卻知道的?福晉這話說的倒奇了~」
八福晉沖流連說︰「你去前面迎幾步,看看那解酒湯怎麼還沒拿來,格格這邊醉的厲害,頭疼著呢~」
流連本不想離開,可見我暗暗給她使了一個顏色,便面無表情的俯身說是,然後走了出去。
流連剛走,八福晉便問︰「四哥也喜歡你,你知道嗎?」。
這下不就全明白了!感情就是要玩這個~
我笑笑,說︰「這事若是真的,可就真真有趣了~」
八福晉皺了皺眉頭,問︰「有趣?看來你真的多了,這怎能有趣呢?四哥與老十三感情甚比親兄弟還親,四哥與十四弟又正是親兄弟,而你與四嫂是親姊妹,而——」
「福晉其實根本什麼都不知道~」我打斷了她的話。
她瞪大了眼楮,問︰「是你不承認吧?」
我說︰「曦靈喜歡的人,從始自終都不是十三爺,況,四貝勒平日里就算在路上遇到了,也不曾看我一眼!今日听八福晉這麼說。曦靈都要笑死了~」
「可是——」
「福晉,解酒湯拿來了!」流連適時的打斷了八福晉的話。
八福晉瞪了流連一眼,剛要發難,我卻笑著說︰「太好了,快拿來給我喝下,正好頭疼呢!」
八福晉只得作罷,從流連的手里接過了解酒湯,然後端到了我的嘴邊。
我何德何能讓堂堂的八福晉伺候啊?當然是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搶了過來,一口氣咕嘟咕嘟的灌進了嘴里。
可是,這解酒湯的味道——怎麼這麼怪呢?
不管了,死不了。可能是人家的配方高級吧~
喝完,我說︰「福晉姐姐,這天色已晚,曦靈也該回去了!不然,年側福晉會擔心的,況且,最近她身子也不大舒服,曦靈總要少添些亂的。好在過幾日三福晉姐姐還要請客呢,咱們又能見面了!今日就暫且別過,來日方長~」
八福晉想了想,點頭說︰「那好。本想留你住一宿的,既這麼說,我也不能強留了。好在離得近。我也放心,就多派幾個人送你回去吧~」說罷,又叫來幾個侍衛和丫鬟嬤嬤,交代了幾句,接著,她親自送了幾步,在我強烈的要求下,終于道別、回去。
八福晉一走,我的頭便真的疼了起來,可能是剛剛被風吹了一下,才會如此。卻又不能在這里表現出來。唯恐她真要把我留下過夜,那可煩死了。于是,硬撐著精神往出走。
眼看就要走到門口的時候,只听有人說道︰「給九爺請安,爺吉祥~」
郁悶,他又是打哪冒出來的?
我轉身行禮,說︰「給九爺請安了,今日因八福晉宴請,曦靈一時高興多喝了幾杯,竟醉得連九爺也沒有看到,實在失禮,請九爺恕罪~」
我偷眼瞧九阿哥,只帶了一個小太監,提著一把燈籠,看樣子是從側面過來的。不知道他這麼晚才走,是不是跟八阿哥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這會兒,算我倒霉,竟然看見了他!
瞧他那一雙輕佻的丹鳳眼,顧盼生輝的,簡直就像個不良職業者。要不是表情傲慢、身著一身華服,簡直沒點皇子的氣概~
此刻,他也正在上下打量著我,雖然沒有輕薄的意味,我卻也不太得勁兒。所以,臉上的表情便難看起來,一點尊重的意思也沒有了。
他邪笑一下,上前幾步,問道︰「傍晚來時,便听說福晉做東道,請了各府女眷來吃螃蟹。竟不知,格格也來了!不然,一定要去敬杯酒,道句恭喜!」
我低頭說︰「九爺這麼說,可真是折煞曦靈了!爺是何等高貴之人,豈能讓爺給我敬酒,跟我道喜?這不合適!不過,曦靈仍感激不盡~」
九阿哥掃了一眼我的左右。問道︰「誒?其他福晉呢?這個時候,按理說,宴席也早該散了吧?為何只見格格一人?」
我說︰「其他福晉確實早已離開、各自回府了。因福晉見我喝多了酒,有些醉意,便留我歇了片刻,喝了一碗解酒湯。所以,曦靈才走的晚了些。」
「唔——既如此,那就讓我為格格做一次護花人吧!你們都回去吧,跟福晉回一聲,只說格格被爺送回貝勒府了,叫福晉放心。去吧!」九阿哥就坡下驢的說道。
我早就知道他要跟我套近乎了,不然,也不用走在我後面還要故意讓我知道。
真討厭。
我對她可真是實打實的討厭!
一想起在天外有天的那段黑暗的日子,我現在甚至有插他幾刀的想法。
可是,第一,我沒刀;第二,我沒膽;第三,我沒機會。所以,算了。為他送命,簡直太不值得。
他肯定是想像八福晉似的,套點什麼話罷了。我只裝醉,這里與貝勒府又近的很,不怕他念叨。
我笑著說︰「那就多謝九爺了!」
九阿哥笑笑,走到了我的前面。
上馬車的時候,九阿哥故意先上車,然後把手伸了過來。我腳下踩著他的小太監,手上狠狠的掐著他的兩根手指頭,根本不費力氣,就爬了上去。
可是,流連剛要上車,九阿哥卻說︰「你跟小程子去坐後面那輛去!」
我瞥了一眼九阿哥,料想他也不敢把我怎麼樣,畢竟我被指給十四的聖旨都已經下了,所以,也就沒有說什麼,只對流連微微點了點頭。
估計流連這一晚上肯定超級不爽,站了那麼久不說,還每每到了關鍵時刻都會被人打發走,而我,卻也沒有什麼反抗,她一定會覺得我很窩囊吧。這要放在以前,她回去以後一定會抱怨我幾句的。
待車上只剩下了我和九阿哥的時候,我的頭疼已經很不能忍受了!我邊按著太陽穴,邊問︰「九阿哥可隨身攜帶了止痛丸之類的東西麼?」
九阿哥說︰「並沒有帶!不過,我看你這架勢,倒不像醉酒鬧的!怕是吃錯東西了吧?」
「吃錯了東西?不可能啊,我吃的,福晉們也都吃了,除了那解酒湯~」我x在車壁上閉著眼楮說道。
「哦,那就是解酒湯有問題吧!沒準被人下毒了也說不定!」九阿哥笑著說。
我霍地睜開了眼楮,看清了他一臉頑笑的模樣,知道是他在解酒湯里動了手腳,可又偏在嘴上不能說出來,只好求道︰「想必是了,一定有人想嫁禍給八福晉,挑撥我和八福晉的關系。九阿哥既然能看出曦靈中了毒,必是知道解藥是什麼吧?快告訴曦靈吧,曦靈感激不盡~」
九阿哥把臉靠近了一點,問︰「別人為什麼要挑撥八福晉和你呢?我又為什麼要給你解藥?你倒是說說其中的緣由于我听听,說的有理,我便給你!」
氣死我了,我眯著眼楮,忍著頭痛,突然一臉無所謂的模樣,笑了起來,對九阿哥說︰「幸好我沒什麼事,否則一定要被九阿哥逼死了!我哪知道為什麼有人想讓我和八福晉鬧不和,我又怎麼敢奢望九爺幫我呢!所以,我無大礙才是最好的。剛剛只與九爺開個玩笑,九爺勿見怪啊!這眼看著也快到貝勒府了,曦靈還要謝謝九爺送我回來呢!改天定要設宴請九爺夫婦吃酒才是真的~」
九阿哥見我如此,以為我真的沒什麼不爽,便有些失望。可是,他還是點頭說︰「以後就是一家人了,格格不必這麼客氣。倒是有機會一定要讓格格見識一下我府上的八名江南歌ji才是真的。說來很巧,我門下的人尋來這八名妙齡少女,各個身懷絕技,相貌出眾。其中一名叫如歌的女子,更是個中佼佼,提起她來更是巧,那如歌與格格竟有七八分相似,卻與格格相比,多了份柔媚,少了份倔強,真真叫人疼死。十四弟前些日子見到還很是驚訝,我瞧他喜歡得很,便已經允了他,過了一年半載便領回府上吧!」
江南歌ji,如歌,跟我相像,十四喜歡,會帶進府上……
哈哈,原來九福晉所說的,就是她們姐妹八個呀。真是熟人哪~
兜兜轉轉,竟又是這個樣子。讓我已經背熟了劇本,不用導演,就知道接下來該怎麼繼續表現了!
我想,我笑得極不自然,因為九阿哥笑得很開心。我說︰「世間美女何其多,一個如歌算什麼?不過與我有些像,焉知這點不是過。十四老婆好多個,我也只是一小的,一旦命苦失了寵,卻是命運惹的禍。我本無心瞎摻和,巧合之下種因果,白頭偕老倒是福,無緣卻也怨不得。」見九阿哥神色復雜,我掀開窗簾說︰「到了!曦靈就此拜別,九爺好走,再見!」說罷,還不等那個叫小程子的小太監過來給我當人梯,我便已經跳了下去。
我以為我跳的很瀟灑,卻不曾想,這落地的時候,腳下竟不偏不倚的踩了一塊石頭,狠狠的硌了一下子腳不說,腳脖子還跟著死死的崴了一下。本來我已經頭疼難忍,卻又雪上加霜,崴傷了腳,頓時所有的委屈都涌上來,坐在地上大哭起來。
估計九阿哥根本想不到如此「要強」的我竟然一轉眼的功夫就哭鬧成這樣,一激動也跳了下來。
可惜,他是個更倒霉的。
他正往下跳的時候,那小程子居然竄過來往下蹲,意思是叫九阿哥踩著自己下來。可是,九阿哥卻被突如其來的小程子晃了一下,跳的方向不對,一只腳刮到了車門,臉朝地面直直的砸去。
當時,給我思考的時間也就只有零點零零零零零一秒,其實,我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也根本不可能會完成一個完整的思考環節。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里,我都在考慮這個問題︰我為什麼要用雙手去接住九阿哥的狐狸臉?答案大概特別簡單,就是不忍心見到一個如此俊俏的男人毀容吧!
又或者,曾經我有過太多這種類似的經歷,導致我的反應速度大于思考速度,所以才會舍手而救臉。
可是,我卻忘記了,那根本不是我的臉~
「啊——」一聲慘叫劃破整片靜默的天空,在這個漆黑的夜晚顯得無比人。
那是我發出的。
因為,我的兩只手背承受了九阿哥整個身體傳到一張臉上的重量,然後狠狠的被它壓在了地上。
如果是柏油路的話,大概也不過幾塊淤青而已。可是,這個時代是什麼破路啊!黃土上面還有很多小石頭的!
我的手背啊,全都被硌破了。
我憤恨,貝勒府也有自己的清潔工。他們怎麼敢偷懶呢?平時不是每天都掃路面、撿石頭的嗎?怎麼還這麼多暗器?
頭疼、腳疼、手背疼,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疼了,九阿哥也摔破了膝蓋,他氣急敗壞的抱起我來,邊走邊踹小程子,一頭哄我別哭,一頭又罵小程子的祖宗十八代,這下整個貝勒府都被吵醒了。我的窘相也再一次曝光于大眾面前。
流連一臉懊惱的跟著九阿哥的身後一路小跑,原本管家帶了幾個人要抬我回院子,卻被九阿哥罵走了,搞得好像這是他的府邸一樣。
我是美人救了公狐狸,他在這大呼小叫的做什麼?始作俑者都是他,要不是他在我解酒湯里下了東西,我會頭疼嗎?要不是他提起了如歌,我會著急跳車崴到腳嗎?要不是他摔下了馬車,我會奮不顧身的救他的臉嗎?
這會兒裝大象,有資格嗎?
年氏等人都起身過來探望,見九阿哥在這,也不好多說什麼,只派人去請太醫來,又留住了九阿哥,叫好歹在這里包扎了傷口再回去。
九阿哥想也沒想的就答應了。估計他也正有這想法,就差有人開口讓一讓,他便理所應當的留下了。
我迷迷糊糊的有些發熱,渾身各處都疼的要命,又不好意思被年氏等人盯著看,只好說自己沒事,請她們回去休息。
年氏幾個本是想等太醫瞧過之後再走的,畢竟九阿哥也受了傷。可是,九阿哥也說沒什麼大礙,不想耽誤她們休息。她們也就回去了。
眾人一走,我趁著丫鬟嬤嬤忙里忙外的空閑,對九阿哥說︰「把解藥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