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寒潭之上
下山之路並沒有想象中的難走。雖然整座山被荒草覆蓋，但男人很清楚哪里有落腳的地，哪里踩下去就會沒命，在天完全黑之前，兩人到了山間的峽谷。
月色完全被陡立的山峰擋住，其實即使沒有夜明珠兩人也能看得清周圍，但男人身上背著小孩兒，總覺得有光亮安全些。
小孩兒並沒多重，可劉清總覺得讓男人背著不妥，想要接過來卻被拒絕，只好無奈跟在他身後照看著。
玄鳳陽這麼做並不是不想讓劉清踫觸小孩兒，只是他想通過小孩兒的體溫或者呼吸來感受他的存在，這樣他才能安心。
終于找到了那處山洞，外面爬滿了山藤，不過並未封的很嚴，不時有氣流從里面涌出。
劉清抓住藤枝猛的一扯，迅速退後，待灰土落完後才再次靠近，用粗枝丫掃了掃洞口，便從男人手中拿過夜明珠率先走了進去。
可能是因為山洞通風的緣故，所以洞內沒有很嚴重的腐爛霉味。在夜明珠的光亮下，兩人靜靜行走，也不知走了多久，當一陣風迎面撲來時，他們知道到了。
扯開擋住洞口的藤蔓，在男人的帶領下，兩人迅速往寒潭所在疾馳而去，山里的月亮似乎格外的皎潔明亮，收了夜明珠，兩人最後在一處巨石旁站定。
「就到這里吧，再往前走就必須得運功護體了。」
「好」劉清放下包裹，「我去拾些干柴生火，你先休息下。」
玄鳳陽點點頭沒有做聲，只是將孩童放下打橫抱在懷里，模了模他的臉又模了模他的手，感覺一切正常，這才松了口氣。
待劉清回來，他便將孩童放靠在樹下，說了句‘我去去就來’，便一晃身沒了蹤影。
以男人現在的能力，自然無須擔心他的安全。
架好火堆，劉清將小孩兒抱起移到近處，先喂了他些水，然後塞了粒白色藥丸進他口中，昨晚這些，他才從包裹中掏出干面餅和腌肉燻烤，當肉香四散時。男人回來了，同時也引來了饑餓的野獸。
劉清從地上撿了塊石頭，噌的彈出，只听見一聲沉悶的獸吼，接著就是重物倒地的聲音，周圍恢復平靜。
玄鳳陽坐到火堆旁，模了模小孩兒的臉，然後接過劉清遞來的肉餅笑著說︰「有多少年沒過過這種生活了。」說完就大咬一口，吃相極為豪邁，完全沒了平日的高貴優雅。
吃飽喝足，稍作休息，男人抱起小孩兒站起身，「我帶陌兒去寒潭，你就待這里。」
「現在就開始？」劉清不禁愣住，他知道男人很急，但也不應該急于這一晚。
「嗯」玄鳳陽輕點頭，然後看向懷中孩童，「不盡快取出盅蟲，我始終不安心。」
這幾日日夜兼程的趕路，男人根本沒怎麼睡過，不是打坐就是望著小孩兒發呆。劉清全看在眼里，听他這麼說了，便直接拎起包裹站起身，「走吧。」
「你也去？」玄鳳陽搖搖頭，「你還是留在這里吧，我和陌兒不知道要呆多久，就算運功可以抗寒，但時間長了你會支撐不住的。」
「放心，我自由分寸。」劉清靜靜看著他，「撐不住我就會退回來。」
「那……好吧！」
由于劉清跟著，玄鳳陽便沒有施展輕功，而是一步一步朝寒潭方向走去，給他適應的時間。
越往前走就感覺越冷，不過劉清覺得自己還抗的住。
當遠遠瞧見那在月光下散發著幽光的一潭黑水時，男人停住腳步，扭頭問他︰「就到這里？」
明明是問話，劉清卻听出了不容拒絕的味道，本來還想再跟近一些，但明白男人擔心自己，便點點頭，「好，我在這里等你們。」
玄鳳陽笑笑，抱著孩童繼續朝前走去。
隨著他的走動，橙色的火焰從腳底燃起，片刻便燃遍他全身，同時也將孩童也罩了進去，而他周圍的空氣因冷熱踫撞冒出了縷縷白煙，在月光的映照下，他修長提拔的背影就似仙人般飄逸。
到了潭邊。玄鳳陽彎身放下孩童，火焰仍將孩童籠罩，他稍稍猶豫，然後解開孩童的昏睡穴，看他睜開雙眼，試探性的喚了聲。
「陌兒？！」
一道紅光從孩童眼中閃過，小臉上露出猙獰之色。
玄鳳陽緩緩收回施加在他身上的火焰，當火焰全部收回，小孩兒略有些氣喘的輕喊了聲，「父皇！」
「別說話，快用靈氣護體。」
玄鳳陽在他身上連拍幾下，將封閉的穴位全部解開，然後靜靜站到一旁。
小孩兒勉強坐起身，男人看著他凍得發紫的嘴唇，不禁心疼詢問︰「要不要我先用火先幫你暖一下？」
玄子陌哆嗦著嘴唇搖頭，「不，……一會兒就好。」便閉上了眼。
再次睜開眼時，小孩兒臉色好了很多，「父皇，孩兒已經好很多了，您不用擔心。」
懸起的心放下，玄鳳陽柔聲回應，「那就好。」轉而問︰「開始嗎？」。
沒有立刻回答。玄子陌先四下望了一圈，然後看向被火焰包圍的男人，想了想，「父皇，讓孩兒先自己試試好嗎？若不行再由您出手，可以嗎？」。
還不等男人開口，他皺起小臉趕緊又來了句，「求您了！」
自從那次生日宴後，小孩兒似乎就沒怎麼向他撒過嬌，看那皺成一團、可憐兮兮的小臉，玄鳳陽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雖然很想答應，但事關小孩兒的生命，他不敢也不能冒險。
「不行！」
听見男人一口拒絕，玄子陌垂下頭，肩膀也耷拉了下去，看起來像只被拋棄的小狗。
玄鳳陽蹲下，想要模模他的腦袋，卻看到自己被火焰包裹的手，只好收回，輕聲說︰「陌兒，生命不是兒戲，父皇很擔心你，知道嗎？」。
「我知道。」
玄子陌抬起頭，抽抽鼻子，「可是我怕火，想著父皇您要放火進我腦子里我就更害怕。」
很孩子氣的話，卻讓玄鳳陽不知該怎麼回答，他以為經過上次血咒的事，小孩兒已經克服對火的恐懼，沒想到……
這下難辦了！
兩人都陷入沉默，而一直在遠處觀望的劉清見兩人突然沒了任何動靜，大喊一聲，「出什麼事了？怎麼還不開始？」
玄鳳陽站起身看了孩童一眼，「乖乖呆著不要動，嗯？」
見小孩兒點頭，他迅速向劉清掠去，然後兩人望著小孩兒嘀嘀咕咕半天，才轉回來。
「陌兒，父皇可以讓你自己試試。」
「真的？」
「是真的。」男人應承，語氣卻突然一轉，「但你得答應父皇，在感覺自己辦不到時要立刻叫我，不能勉強，能做到嗎？」。
玄子陌猶豫了下，鄭重回答，「孩兒答應您，絕不勉強自己。做不到時一定叫您。」
「很好！」
以為一切已經談妥，卻發覺男人突然蹲子靠近他，那張傾城的容顏在燃燒的火焰里看起來更加艷麗，還多了份說不出的味道，讓人移不開視線。
「陌兒，父皇再相信你一次，不要叫我失望，……好嗎？」。
先前明明是帶著壓迫的語氣，到最後卻變成了哀求，玄子陌鼻子一酸，重重點了下頭，「嗯，我保證！」
听到這話，玄鳳陽稍感安心，起身退到半丈外。
雖說潭邊土地就已經寒氣逼人，但玄子陌覺得不夠，他看向旁邊的潭水，伸出手。
「陌兒，不要！」
男人終究喊晚了，小孩兒的手已伸入潭水里，眨眼的功夫，那縴細的手臂就結滿了冰，而那冰似有意識般還不住他上爬。
「我沒事。」
玄子陌平靜回了句，急速運轉體內靈力，加厚護在身體外的氣膜，然後鼓氣膨脹，只听見 啪脆響，從左手蔓延到他胸口的冰變大塊大塊掉落。
收回手，他站起身，先對男人說了句，「父皇，孩兒答應您會珍惜自己的性命，所以孩兒下面做什麼，您都不要擔心，好嗎？」。
孩子長大漸漸有了自己的思想和做法，這讓玄鳳陽感到失落，同時也有些安慰，畢竟這樣才能保護自己，雖然他準備保護這孩子一輩子，但難免有不周，這次就是最好的證明。
在心中輕嘆一聲，他微笑開口，「好，父皇相信你！」
「謝謝父皇！」
最後看了眼男人，玄子陌低頭看向面前的黑潭，跨出一步，腳下迅速結冰，他沒有理會，跟著又跨出一步。
如在水上漫步般，他走到了潭水正中間，然後坐下，收回覆在體外的靈力，他將寒氣從小心引入，讓自己從體內開始結冰，緩緩向外擴散。
玄鳳陽眼也不眨一下的盯著小孩兒，就算先說相信他，可關系到他的性命，怎麼可能真的不擔心？
小孩兒的已完全被冰凍住，但向上蔓延的速度似乎被一股力量壓制，很緩慢。
當冰行至胸口時，小孩兒突然大吐一口血，緊接著冰飛速將他整個人覆蓋，然後便開始向下沉去。
玄鳳陽大驚失色，帶著滿身赤紅的火焰踏波而去，極冷極熱相接，白霧四下彌漫。
當他接近時，小孩兒身體已沉入水中一半，正想用火將他身上的冰燃去，卻又听見先前冰碎裂的嘎 聲，緊接著，一只白皙的小手按在他腿上輕輕往後推了下，似乎叫他退後。
驚訝中，玄鳳陽听見小孩兒說︰「放心，一切都會沒事的。」
明明是小孩兒的聲音，卻根本不想小孩兒的語氣，難道！
他猛的看向煙霧飄渺中的小小身影，眼中露出不可置信的光芒，是他、是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