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時的路上，戰歌有想過，他的研究所很可能已成為廢墟。但他萬萬沒有料到，成為歷史的不僅僅是那個半吊子的研究所，還有那一幫子半吊子的研究員。他們于他的意義，不僅僅是雇員，而是情同手足的兄弟姐妹。
他曾經跟他們一起撿過垃圾，曾經為一個飲料瓶的歸屬將彼此打得鼻青眼腫過。他們還曾經一起撿來柴火在郊外烤過挖來的紅薯吃，在下雨的日子為對方撐起過一把殘破的雨傘。他們一起笑過，一起哭過，一起跌跌撞撞地成長。
他是他們公認的老大，唯一有母親的他總是偷偷地將屬于自己的本來就不多的晚飯分給他們一半。他們都知道他那個小小的夢想，要為一個女孩兒研究一種美容的藥，除去因為意外留在她臉上的疤痕。于是，他們盡一切努力幫他。沒錢上學沒關系，他們會輪流偷偷跑到教室外面去旁听，回來了再一筆一劃教給伙伴們。听不懂沒老師解惑不要緊，他們會偷偷跑去找正兒八經的學生請教，代價或許是學小狗汪汪叫，或許是冬天跑到冰冷的河里給願意教的學生們捉小魚兒……可即使如此，他們學到的只是依然是凌亂殘缺的片段。一切直到他認識了那個開書店的展老頭才有所改觀。
展老頭認識他們，是因為他們有一天解不開撿來的舊課本上的一道題目，于是跑到書店里去翻看參考書，結果被伙計誣說是小偷，爭執之際，展老頭一語定江山，還了他們清白，並說對他們早有耳聞，如果想看書，以後盡管來書店，如果有不懂的，盡管來問他。
于是，他們一點點啃遍了書店里的各種書籍。之後，他們長大了些，不再靠撿垃圾為生，而是學習之余到處打零工。再然後，戰歌開始接觸了游戲，慢慢成為了一個職業玩家。而他的伙伴們有少許也跟著進入了游戲行業，其余則全部成為了半吊子的研究人員。當然，他們除了替老大研究美容藥丸外，還研究一些方便居民生活的小物件，然後賣給合作的商人由他們去生產銷售。這也成為了研究所龐大開支的另外一大經濟支柱。
對于戰歌，他們是家人，是兄弟姐妹。如今，一日之間，他幾乎失去了所有的家人。
他心痛，痛得幾近窒息，只能用血跡斑斑的手掌揪住自己的胸口衣襟。
他恨，不僅僅恨杳如黃鶴，還恨衣袂飄飄，她昏迷關他什麼事啊！憑什麼要搭上自己一大家子人的性命！可他最恨的是自己，竟然不知天高地厚地去闖基因研究所，還可笑得以為他們保安很松懈，可笑得以為自己真是游戲中那個戰無不勝的戰神，只要逃出了雙S樓，就沒人能找到他，連帶個面具都沒有。
他算什麼？在現實中，他連個屁都不是。
他木然地移到警士的不遠處，听著他們議論交談。
「這是一個非法存在的研究所……火災……意外事故……結案……查找非法研究所的同伙……」
唰得，戰歌的怒火熊熊燃燒起來，松開抓著衣襟的右手就想沖過去狂扁胡說八道的警士一頓。什麼意外事故，這麼多尸體，他就不信火災發生時會一個人都逃不出來。他們可都是撿過垃圾，擺過小攤，練就了一雙快腿的人精啊！謀殺，絕對是赤果果的謀殺！他們竟然本末倒置，不去追查凶手，反而揪著研究所的存在是否違法喋喋不休，要來找他這個非法研究所的同伙。
戰歌只邁了一步，在警士將目光轉向他之前，一雙蒼老有力的手突然抓住他的胳膊，將他拖出了人群。「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熟悉的聲音幾乎是貼著他耳朵說的。是從小教育他們的展老頭！戰歌仿佛被當頭撲了一盆冷水，冷靜了下來。他們死了，再不能白白搭上自己。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展老頭看起來老態龍鐘，腳步卻很矯健，拖著他走得飛快，到得一個角落，上了車，飛快地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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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張張照片擺在了肖池楓的桌上，有研究所燒毀後的，有擺放在研究所前的尸體的，還有戰歌看到慘狀時的表情的，甚至還有一張展老頭的半身照……
輕輕撫模著展老頭的照片，肖池楓的嘴角微微翹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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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峰下，桑零每日都要乘著水水巡邏幾圈。戰歌敗得不明不白，下線下得飛快，肯定出什麼事了，難道是他的母親出什麼事了？在現實中，她已經太多年沒見他了，所以想猜些其他可能都無從猜測。
每日水水睡覺，桑零都再三叮囑，不要盤起來睡，不要盤起來睡。開始，水水戰勝不了本能，結果一盤起來，就被桑零揪龍鱗，揪著揪著也就改過來了。
巡邏剩下的時間，桑零就在峰下的山谷中打怪升級，夜里就住在蘭羅.左的帳篷里。說起帳篷，她一直都沒在儲物空間里找到自己的那頂，即使她已經抽空將儲物空間里收拾得整整齊齊干干淨淨，帳篷卡片還是了無蹤跡。更讓她狐疑的是，除去帳篷外，卡片的數量還是不對，少了將近一半。蘭羅.左手上的那個紫色戒指，她是越看越可疑，想仔細跟自己手指上的比對比對，蘭羅.左卻總是推月兌，或者打岔。
于是，她就偷偷去問水水。結果水水不知道是不是被蘭羅.左給收買了，一直推說忘記了，不清楚了。思來想去，桑零覺得有可能是蘭羅.左偷換了自己的戒指，怕自己發現，又還了自己一部分物資。想想他第一次見自己，就口口聲聲說戒指是他的，八成那個時候就有了賊心了。
雖然他真的很有可能是戒指的原主人，但在這一世，自己才是戒指的主人，從周歲起就是。桑零握了握拳頭，決定去找蘭羅.左問個究竟。問得急了，蘭羅.左舉手發誓︰「這真的不是你原本的那枚，否則讓我葬身魚月復！」
蘭羅.左是個極重承諾的人，他發的誓自然跟那些拿發誓當糖果吃的人不同。桑零雖還是有些疑惑，但也就此作罷了。
因為只有一個帳篷，桑零只好和蘭羅.左共用。好在帳篷內有兩張床，就當住旅館的標準間了。抽空，她乘著水水去零衣苑搬運了一趟，回來後將帳篷內布置得溫暖如春，倒有些家的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