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是表白嗎
玄一忽然變得這麼嚴肅。藍靜恬還真有些不習慣，從見到他開始到現在，他怒過，不講理過，和藹可親過，也為老不尊過……但，這麼嚴肅的一面還是初見。
重新來到靜室，看到玄一已一本正經的坐在了窗邊的椅子上，自顧自的拔弄著桌上的東西，茶杯，茶壺，文房四寶，還有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擺了一桌。
「道長，你想說什麼？」藍靜恬有些忐忑，難得尊敬的喚他道長，而不是臭老道。
「坐。」玄一抬頭看了看她，指著對面的椅子讓藍靜恬坐下。
藍靜恬倒也沒再使性子，她知道，他這麼嚴肅的喊她進來，定是真有要緊的話要說。而且，他既是沐寧塵的師叔，蜀山掌門的師弟，一定也知道些不為人知的東西，比如藍魔……
「生辰八字。」玄一拿起毛筆，沾了墨，遞給藍靜恬。
藍靜恬愣了一直，接過毛筆，卻不動手寫，而是疑惑的看著玄一︰「道長，這是何意？」
「替你算命。」玄一微微一笑，手捋著長須，頗有世外高人的氣度。
「……」藍靜恬沉吟了一下，用毛筆寫下自己的生日，不過，她只寫了幾月幾日，卻沒寫年份，因為她不知該怎麼寫。
「為何沒有年份？」玄一若有所思的看著她。
「……」藍靜恬放下筆，靜靜的看著他。
「好吧。」玄一盯著她的眼楮看了好久，才讓了一步，伸出手，「那就讓我看看你的手相。」
藍靜恬這次沒猶豫，伸出右手。
玄一抓住她的指尖，低頭細看，越看，眉宇糾結越緊，許久許久才目露疑惑的看著藍靜恬。問︰「為何看不到你的前塵往事？」
「……」藍靜恬無語，撇了撇嘴，說道，「我又不是你，怎麼知道你為何看不出。」
「唉，你非塵世之人……」玄一放開手，目光炯炯有神。
「你直接說我是妖好了。」藍靜恬沒好氣的收回手，她還以為他這麼嚴肅的找她進來是有什麼話要說呢，結果搞了半天就憋出這麼一句話來。
「听說你要去蜀山？」玄一笑笑，不在意她的無禮。
「沒錯，我想去蜀山弄清一些事情。」藍靜恬站了起來，不想和他在這兒浪費時間。
「我勸你最好遠離蜀山，尤其是……」玄一收斂了笑，鄭重的看著她，「尤其是鎖妖塔。」
「哼，說到底，還是說我是妖。」藍靜恬惱了，轉身盯著他，說道，「怎麼？想現在就收了我？」
「我收你作甚？」玄一搖頭，「我不過是勸你別去蜀山。又沒說你是妖，你見過妖身上出現過正氣嗎？」。
「什麼正氣邪氣，听不懂。」藍靜恬緊抿著唇，剛剛才對他有些好感，認為他也不失過一個仙風道骨的人，沒想到還是這麼無恥。
「你身上剛剛出現的藍光里，蘊含著龐大的正氣，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何會擁有這種正氣，但，若是你想學法術，我倒可以收你為徒，授你蜀山仙法。」玄一說到收徒時，眼中閃過一抹渴望的光芒。
「切，我要想學法術，為何要拜你為師，我直接找木頭教我不就行了。」藍靜恬不屑的睨了他一眼，將他的好意置若罔聞。
「你錯了，他教不了你，也不敢教你。」玄一笑著起身，朝藍靜恬豎起食指連連搖動。
「為什麼？」藍靜恬奇怪的看著他，有些不解。
「蜀山收徒歷來嚴謹，無論何人都不能私自收徒，而寧塵身為蜀山掌門的徒弟，更是受重重條律約束，他敢授你法術？不說這個，單憑你和他的事，便足以將他逐出師門了，難道，你還想給他加重罪責？」玄一不急不躁的分析起他的看法。「你現在，還想去蜀山嗎？」。
「……」藍靜恬的心漸漸沉了下來，她只想到去蜀山或許能解她身上之謎，卻沒想過會給沐寧塵帶去什麼麻煩，听完玄一的話，她才想起自己太自私了。
「寧塵很優秀，今日雖只過了幾招，但我已覺出，他已盡得玄玉師兄真傳，玄玉師兄只怕是將他當成掌門接替人培養，而掌門，是不可以成家立業的。」玄一嘆了口氣，有些憐惜的看著藍靜恬，「無論寧塵是為了你叛離師門，還是舍你選擇師門，對他來說，都是莫大的傷害，你可曾想過？」
藍靜恬徹底無語，她算明白了，玄一拐彎抹角說了這麼多，最後的目的就是阻止她和沐寧塵在一起，虧她還以為玄一不是那種古董的師長。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不就是想說。讓我遠離木頭嘛，直說就是。」藍靜恬冷著臉，轉身走到門邊，「何必假惺惺的整出什麼收徒授法術，我藍靜恬雖不是什麼名門之後，但好歹也是知禮之人，不會死賴著要高攀你們蜀山，所以，你大可不必這般操心，等到了蜀山，弄清了事實。我自會離開。」
「呃，藍姑娘，你誤會了，呃……」玄一一愣，才知曉藍靜恬曲解他和意思了，待要解釋，藍靜恬已拉開門走了出去。
「恬兒。」沐寧塵還站在院子里，看到藍靜恬一臉不高興的出去，不由驚訝，忙迎上前。
「木頭，我們走。」藍靜恬拉過沐寧塵的手臂，便要往外走，玄一已追了出來。
「唉，藍姑娘，我話還沒說完呢，你何必這麼心急。」玄一無奈的搖頭，「我也是為了你們好嘛。」
「謝謝道長好意。」藍靜恬轉身，冷著臉看著玄一，「我一不想學什麼法術，二不會離開木頭，你休想再勸。」
「師叔？」沐寧塵一听，眉頭微皺，疑惑的看著玄一。
「呃，我不是這個意思。」玄一忙解釋。
「那你什麼意思？你不是說他是掌門之弟子，將來要繼承掌門之位，不能成家立業，還說蜀山清規嚴厲，他若和我在一起，要麼叛離師門，要麼就是舍我，這些可是你說的。」藍靜恬心頭火旺的很，也不管該不該說， 哩啪啦全倒了出來。
玄一臉上有些掛不住，不過，他還是老實的點頭︰「是我說的，不過，我並不是這個意思啊……」
「那你什麼意思？」藍靜恬不給他說話的機會。一想到他剛剛說的，心頭這火就消不下去，雖然，他說的句句有理。
「我不過是勸你們不要去蜀山，別無他意呀。」玄一忽然有種有理說不清的感覺，只得一個勁的嘆氣，心里直嘆︰好一個厲害的丫頭。
「你說我非塵世之人，那我問你，我究竟是什麼妖？」藍靜恬松開了沐寧塵，反正都挑開來說了，也不必再遮著什麼，干脆問個明白，說不定還真能問出些什麼來。
「我何時說你是妖？」玄一抬手擦了擦額上的汗。
「切，不是人不是妖，難道我還是仙女來著？」藍靜恬不屑的撇了撇嘴。
「藍姑娘，我問你，你當真是這世間之人？」玄一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嘆著氣問了一句。
「……」藍靜恬頓時啞然，她自然不是。
「唉，你的脾氣，若是就這般上了蜀山，指不定要鬧出什麼禍事來，到時，不管是對你，還是對寧塵都是一劫，我勸你們莫上蜀山，也是為你們好，你怎麼就這麼心急，非要曲解我的意思呢。」玄一見好不容易堵了藍靜恬的嘴，便飛快的說起自己的意思，「我的話句句是實，你們要麼遠離蜀山，遠走高飛，要麼就是趁早斬斷情絲，免得將來痛苦，要教你法術，也是看你身藏浩然正氣，不想你被妖孽所害，沒想到，一番好意，竟被曲解至此，唉。」
說完，便轉身進了靜室，關上門之際，又說了一句︰「沐藍也許並沒有消失，而是附在你身上，自己體會體會吧。」
藍靜恬徹底啞了，她有些歉意，卻又抹不下面子，只好寒著臉站著。
「謝師叔教訓，弟子告辭。」沐寧塵握緊藍靜恬的手，隔著緊閉的門向玄一告辭，臉上淡淡的，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咦，大師兄，不是說好一起去捉鬼的嘛，怎麼就走了？」孟雲涵捧著一個盒子跑了進來，正好听到沐寧塵的話，不由奇怪。
「我們這幾日便住在鎮上客棧，有事盡管來找。」沐寧塵朝孟雲涵點了點頭，「素雪，我們走吧。」
「哦。」素雪倒是沒有什麼意見，說走就走。
「等下，大師兄，你的衣服和劍還在我房里呢。」孟雲涵著急的看看師父的房門，捧著盒子兩邊為難。
「明日勞你送到客棧就是。」沐寧塵已拉著藍靜恬進了通往正殿的走道。
此時已近黃昏，香客們散的散走的走，但也有些遲來的香客正往外走，看到一身道袍的沐寧塵拉著一個姑娘的手出來，紛紛駐足，投去驚詫的目光。
藍靜恬覺察到了這種異樣的目光，加上心里不自在，便輕輕的抽出自己的手，落後了一步。
沐寧塵回頭看看她，見她低著頭不理他，只好嘆了口氣，加快腳步。
回小鎮的路上，已不像來時那般熱鬧，冷冷清清的，看不見人影，沐寧塵和藍靜恬不說話，素雪也不好多言，跟在後面走了一段路，似是忍受不了這靜默的氣氛，便加快了腳步，經過沐寧塵時，只交待了一句︰「大師兄，我先走一步，尋客棧下榻。」說罷便飛也似的跑了。
于是，路上只剩下各懷心事的兩人。
藍靜恬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不斷想起玄一說的話。
其實，她並不是不認同玄一的話，可是，一想到沐寧塵的身份，便想起了祖訓，想起祖訓，心里就不安，難道自己和他真的只能是敵對的？
祖訓，究竟從何而來？她們藍家和蜀山又有什麼樣的仇怨？
心不在焉的走著，忽然之間，她撞上了一道溫暖的牆，一抬頭，便看到沐寧塵近在眼前的眸，唇竟輕輕的印上了他的下巴。
電流隱隱竄過，藍靜恬的心狂跳著，下意識的退了一步，雙頰火辣辣的發燙。
「為何生氣？」沐寧塵的臉在昏暗中看不清表情，只是眼中閃過的光芒和聲音中的嘆息，卻清清楚楚的印進藍靜恬的心。
「沒有生氣。」低著頭，不去看他，也許心里能好過些。藍靜恬有些自嘲的想著。
「沒有生氣為何躲我？」沐寧塵很肯定的說著。
「哪有躲……」藍靜恬有些底氣不足。
「是嗎……」沐寧塵的聲音漸漸淡去。
許久許久，也沒再听到他說話，藍靜恬心里有些不安，雖然，他惜字如金，可是剛剛的嘆息……她忙抬頭，卻見沐寧塵深深的凝望著她，眼眸如深泓般，盛滿堅定，她不由看得呆了，這是他認識的木頭嗎？
「你想放棄了？」沐寧塵見她抬頭，才微笑著說道。
「我……」藍靜恬不知該說什麼，張了張口又閉上，心里亂成一團。
「其實，只要我不願意，師尊也不會勉強我接任掌門。」沐寧塵忽然說道。
藍靜恬一愣，一時沒明白他的意思。
「唉，我該拿你怎麼辦？」沐寧塵沒有解釋，卻長長的嘆了口氣，轉過身往小鎮慢慢的走去。
藍靜恬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淡淡的憂傷在心底泛延，她有些捉模不透沐寧塵的心思，好一會兒，她才緩緩跟上，邊走邊看著自己的腳尖，輕輕說道︰「如果你和你師叔想的一樣，我不會怪你。」
「你呀。」沐寧塵停下，卻沒有回頭，「這些，我早便知曉，又何需他人提醒。」
「……」藍靜恬錯愕的看著他的背影，不敢枉自猜測。
「我說過，要為你負責，自然不會食言。」沐寧塵輕笑著轉身，遠遠的看著她，「那些事情，你莫要擔心，一切有我。」
「……」這算表白嗎？藍靜恬有些吃不準，走得近了，看到沐寧塵的微笑，她的心忽然定了，說得沒錯，那些事情還遙遠的很，何必現在就自尋煩惱，想通之後，藍靜恬揚起暖暖的笑容，快走幾步，直接撲到沐寧塵懷里，雙手摟住了他的頸項，輕聲說道，「是你說的，以後可不能說我賴上你。」
「嗯。」沐寧塵緊緊摟住她的腰，算是回應。
相擁的身影，在昏暗的路上，拉得極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