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慕容蝶的咆哮充耳不聞,段湘雅伸手扶住了秦二丫,關切地問道,「二丫,你沒事吧?」
「沒事!」抬眸,秦二丫先是對段湘雅安撫一笑,而後轉眸,對上歐陽子卿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心猛然一嗆,一股莫名其妙的溺水感驟然涌上心間。
明明是第一次見面,為什麼此人給她如此強烈的震撼感。難道是因為他臉上的那道疤?
歐陽子卿的臉上有一道觸目驚心的疤,在右邊臉,從眉尾骨一路沿至耳垂,而且那道疤是新傷,皮開肉綻甚至還未完全收合起來,就像一條被剝了皮的蜈蚣爬在臉上。
秦二丫啐了啐嘴巴,那條疤讓她覺得有一條蜈蚣爬在她的臉上,很癢很癢,癢得她忍不住伸手撓了撓和歐陽子卿右臉的疤相同位置的臉頰。
歐陽子卿的眸子倏然一眯,眼縫中閃過一抹危險的精光。這個女人夠大膽,不僅敢直視他臉上的疤,甚至當著他的面用動作「諷刺」他的疤,「調侃」他的傷。
眼前這對男女,男的面如冠玉,俊若天人,女的俏若嬌娥,傾國傾城,他們之間的互動是如此的親昵,以至于深深地刺痛了慕容蝶的心。側眸睨望了一眼自己身邊的這座陰沉的冰山,慕容蝶有說不出的不甘心和嫉妒。
趾高氣揚地上前一步,慕容蝶陰著臉呵斥道,「她踩了人當然沒事了,有事的人是我們!」
「敢問小姐,你有何事?」抬眸,段湘雅換上了一張冷臉凍人。
原來有事的不是身邊的冰山,不是對面俊男呵護的天仙,有事的是她自己!她的心受了傷,她的尊嚴受了傷,她的驕傲受了傷,這些傷都是身邊這個冰山帶給她的,並且歷史久遠到可以追溯到三年前。
………………
三年前,慕容蝶十二歲,作為當今皇帝最寵愛的小女兒,聖王朝唯一的公主,從小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千人寵萬人嬌,就連皇帝的妃子都要巴結她,自然養成她嬌貴高傲,蠻橫無理的性子。
那一天,慕容蝶在御花園玩耍,听到宮女們私底下嘰嘰喳喳地在討論說,皇帝今日在怡心殿設宴款待凱旋而歸的威武大將軍歐陽振華和少將軍歐陽子卿,說那個少將軍不僅一身絕世武功,奮勇殺敵,屢建奇功,而且長得是玉樹臨風,英俊瀟灑,風度翩翩。慕容蘭頓時來了興趣,一路飛奔往養心殿,她倒要見見眾人口里的歐陽子卿是不是比她十四哥長得還俊,她倒要看看他的功夫是不是真的舉世無雙。
在去養心殿的路上,飛奔的慕容蝶撞上了端茶的宮女,茶水灑了她一身,她一惱火,一把便將宮女推進了一旁的荷花池中。小宮女不會游泳,在水池中噗咚兩下便直往下沉,慕容蝶冷哼一聲,心中暗罵一聲活該後,便準備轉身離開。這個時,她的頭頂突然掠過一道身影,速度之快讓慕容蝶大吃了一驚。
定身,轉眸,慕容蝶看到那抹青色身影足點水面,向著小宮女落水的方向飛去,倏然伸手,一把提起水下的小宮女,然後單手攬腰,將其抱到岸邊,放在地上。
慕容蝶遠遠地看見那道青色身影抬頭對一旁的宮女說了些什麼,然後轉身翩然離去,徒留一抹模糊的背影給她。慕容蝶立即上前詢問那些宮女,這才知道那麼青色身影就是少將軍歐陽子卿。
慕容蝶二話不說沖進養心殿,秀眸橫掃,很快便在一群人中找到了目標——那抹青色身影。就是他,他的臂彎上還有未干的水漬。
「父皇,我要他!」慕容蝶芊芊玉手一指,驕縱蠻橫地說道。
要他?他是東西嗎?
歐陽子卿淡淡地蹙了一下眉頭,臉色一下子沉下來,幽深的黑眸若有似無地瞥向慕容蝶。
「蝶兒……」皇帝微微蹙了蹙眉頭,轉眸淡淡地睨了一眼歐陽子卿。
歐陽子卿臉色的不悅是那麼的明顯,明顯到皇帝不得不沉聲痛斥他最愛的小公主,「你簡直就是胡鬧!」
「父皇,我沒有胡鬧!」慕容蝶一臉的倨傲,仿佛向皇帝要個人是理所當然的事。
「下去!」皇帝陰沉著臉,怒目圓睜地瞪著他的小公主。
蝶兒啊蝶兒,你可知道你此舉,不但要不到你的幸福,反而會親手毀了你的幸福。
這歐陽子卿不是一般的男人,他桀驁不馴,不庇祖蔭,隱姓埋名從軍,從小卒到統軍副將,全都是憑他自己在戰場上的功績取得榮譽。與那些世襲祖輩功勛為官的人不同,他有傲然一切的資本,就算是對他這個皇帝也不是全然的服從,一句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堵的他啞口無言,但是每每到最後他都能交上一份漂亮的功勛表。
歐陽子卿本就是他給蝶兒盤算的駙馬人選之一,他打算再過兩年,等蝶兒十四的時候,將歐陽子卿升為左將軍,然後欽點歐陽子卿為駙馬為他們完婚。
然而,蝶兒大大咧咧地在眾人面前欽點男人,此舉不但毫無女兒家的矜持,還折了歐陽子卿生為男人的面子,同時也將他陷入兩難之中。
一貫的驕縱讓慕容蝶看不懂皇帝的臉色,以為像平時一樣小小撒個嬌父皇就能滿足她所有的要求,「父皇——」
「小公主看得上犬子,是犬子的福氣。」老將軍出來打圓場。
子卿娶公主的事,皇帝曾經和他提過,他是滿心歡喜的。只是他也深知子卿是個倨傲的人,建功立業之前讓他娶公主,恐怕是不行。
呵呵一笑,皇帝順著老將軍搭的台階下,調侃似的說道,「蝶兒,少將軍不日將南征赤水國,你就算再傾慕于他也不能心急。你還小可以等兩年,朕的江山可不能少了少將軍哦!」
公主傾慕少將軍,這話一出無疑是長了歐陽子卿的面子,同時也許了一門親事。皇上此舉著實高明。
老將軍一邊于桌下踢了歐陽子卿一腳,一邊抱拳作揖道,「皇上公主錯愛,是犬子之福!」
「小將謝皇上公主錯愛。」歐陽子卿雖然心有不甘,可是事已至此,他若不識抬舉,必定會招人口舌,對不日之後的南征之戰必有所影響。
只是誰也沒有想到這赤水國一戰,一打就是三年,從單純的疆域守衛戰變成了歷時長久的奪位戰。
在開戰之初的某個夜晚,赤水國皇子拓跋豐秘訪歐陽振華,送上投誠書約和,請求聖元皇帝助他奪回位,原來三個月前,赤水國皇叔拓跋羽拭兄奪位,野心勃勃,甚至屢犯聖元疆域。于是雙方商定,聖元出兵助其奪回王位,事成之後以赤水河北為界,赤水國每年向聖元國納銀二十萬兩,絹二十萬匹,兩國修好,永不侵犯。
歐陽子卿臨危受命為「驃騎」大將軍,率兵一路從赤水河攻打到赤水國國都,歷時三年,以完勝結束了這場戰爭,只是誰也沒想到在勝利的最後,卻發生了一場意外。
歐陽子卿率兵沖進赤水國皇宮抓拿拓跋羽時,一時不察,落入敵人圈套,被拓跋羽的十大護衛伏擊,不僅俊俏的臉龐上赫然多了一道疤,更為嚴重的是他的肩膀中了一枚毒箭。
歐陽子卿忍著傷痛,手刃了拓跋羽後,卻因七色花劇毒攻心而暈迷不醒。行軍大夫診斷,歐陽子卿體內的毒已經侵入五髒六腑,回天乏術,讓歐陽振華準備治喪。
拓跋豐不死心,招集赤水國所有御醫為其解毒,然群醫點頭進帳,搖頭出帳,皆束手無策。
歐陽子卿苦挨了一天一夜,終是氣絕身亡,歐陽震華老年喪子,悲傷欲絕,頓時垂垂老矣,無力治喪。拓跋豐感念歐陽子卿的英勇與忠誠,以國喪發之,入黑棺,停尸赤水國皇宮大殿前。
是夜,陰風陣陣,黑棺吱吱顫響,守夜人膽顫心驚,立即喚人。
歐陽振華、拓跋豐聞訊而來,驚見一道閃電般的破力將黑棺由內至外劈開,歐陽子卿如黑魅般從棺槨中站起來。
陰鷙的雙眸,陰沉的臉上淌著黑色血水,觸目驚心的傷痕,歐陽子卿就像閻羅殿里來的索命閻羅。
御醫、軍醫再診其脈,皆稱奇跡,歐陽子卿體內的劇毒隨著血液流動,由其臉上外放的傷口淌出,不藥而解,只是死而復生的歐陽子卿,就像似喝了奈何橋旁孟婆苦熬的孟婆湯,前事盡忘,性格突變,異常暴躁。
一時間,歐陽子卿聲名大噪,各種流言紛飛,其中最為世人津津樂道的便是歐陽子卿腳踏閻羅殿震三聲,閻羅還其陽五更天的說法。
班師回朝,皇帝聞之此事,大嘆驚奇,稱歐陽子卿乃神人,封其為震閻大將軍,統管三軍,賜大震閻將軍府邸一座,娟千批,黃金千兩,良駒千匹,御筆賜封十七公主慕容蝶為將軍夫人。
听好了,是公主變將軍夫人,不是將軍變駙馬。皇帝討好之意盛濃,然歐陽子卿不識抬舉,大殿抗婚。歐陽振華只好以歐陽子卿傷未痊愈為由,請皇上將婚期押後。皇帝無奈應允。
為了讓小公主與之培養感情,皇帝特定派其與小公主前往一個叫耶昳的偏遠小鎮,護送未來的十四皇子妃上京,像借此拉攏二人。
像慕容蝶那樣倨傲的公主,內心深處是要比任何人都更加的固執,得不到的便是最好的,最好的一定要佔為己有。
三年前,慕容蝶沒有從父皇手里討到歐陽子卿,自此歐陽子卿這個名字就像是一顆小石子瓖嵌進了她的腦子里,時時磨礪著她的腦子。
三年之後,再一次見到歐陽子卿的時候,她被他臉上那條觸目驚心的疤給嚇到了,本能地想要打退堂鼓,可是歐陽子卿那種無視她,斷然拒婚的做法反而激怒了她,她在心中發誓一定要讓他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非她不可,一定要她對自己俯首稱臣,服服帖帖。
听從父皇的安排,慕容蝶跟著歐陽子卿南下,一路上忽視他臉上那道駭人的疤,暫時收斂自己的脾氣,忍氣吞聲,扮演著乖巧可人、溫柔賢惠的大家閨秀,甚至奴顏婢膝,好聲好氣地討好他。只是這歐陽子卿就像是茅坑里的石頭又臭又硬,不但半點不領她的情,甚至連理都不理她。
慕容蝶憋屈了半個月,終于到了耶昳小鎮,忍耐也到了極限,直逼崩潰邊緣。恰好踫到此次踩人事件,她便一股腦兒全部爆發,借此發泄心中的郁結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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