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鋪的掌櫃下午就親自送貨上門。像段公子這樣大方的客人可謂百年難得一見,他自然要巴結,而且他已經听鎮上的人傳開了,那段公子是耶昳段王爺之子,是個商業奇才。像他那樣的人是不會做虧本生意的,他不會無緣無故花大錢討好薛家那一群孤兒,更加不會無故給薛與非一千兩銀票讓他蓋學堂,而且雨漾那丫頭說得對,他若是要薛與非的字畫,讓薛與非再畫再寫就有了,何必要花這樣的冤枉錢,想來這其中必有文章。
所以,掌櫃的親自來了,一來是想要巴結一下段公子,二來是想探探虛實,說不定能找到一條商機。
「商機!」秦二丫夸張地笑了笑,然後故作神秘地四下看了看,「我能有什麼商機給你。」
「段公子過謙了,您翻山越嶺來到我們小鎮,不會只是為了游玩這麼簡單,誰不知道段公子的時間就是金錢。日進斗金。段公子,這些字畫書籍當是小的送給公子的見面禮,希望公子多多提點小的。」書鋪掌櫃將在書鋪收到的訂金退還給秦二丫。
「那怎麼好意思了。」秦二丫不接也不拒,自顧自地翻看薛與非的字畫。
掌櫃看這番情景,只得將那一錠銀子小心翼翼地放在桌面上,輕聲說道,「小的知道公子要在小鎮蓋學堂,若是用的到小的的地方,小的定當竭盡所能。」
秦二丫連眉頭都不帶抬一下的,淡淡地拒絕道,「不用了,薛與非若是這點小事都處理不好,那本公子豈不是有眼無珠,識人不清。」
書鋪掌櫃立即搖頭,阿諛奉承道,「當然不是,薛與非這個人細心又能干,是難得一見的人才。小的雖不才,但是卻有心。為鎮上蓋學堂那是積福行善的好事,小的也是這個鎮的一分子,自然也想為本鎮效力。小的自知力量有限,但是書本筆墨紙硯這類的,小的總是能盡點綿薄之力。」
秦二丫回眸睨了一眼掌櫃,像考察似的,維持了十秒,最後她出其不意地拍了拍掌櫃的肩膀,「好。說的好。就沖著你這番話,本公子必定會提攜你。」
掌櫃被秦二丫睨得有些發毛,正準備再說些什麼的時候,被秦二丫重重地拍了一下肩膀,整個人向下委了半截,只差一點就跌坐在地上了。
「謝公子提攜。」听到秦二丫的一番口是心非的贊譽,掌櫃的心里多少有數,商人都這一套,表明上拉近距離,實際上卻依然隔著千上萬水,心底下還不知道多少個算盤在同時撥動,精明地打著小九九。
不過,他是有備而來的,要想從商業奇才段湘雅口中套話,就得下點本錢,「公子,小的帶來了一壇百年花簇酒,公子可有興趣品嘗一下。」
「百年花簇酒,我倒是沒喝過,一定要試試。」秦二丫點點頭,隨手將茶杯中的茶水倒在地上。空出茶杯要掌櫃倒酒。
「我給公子滿上。」掌櫃的立即為秦二丫倒酒。
「芳香撲鼻,好!」秦二丫將酒杯放在鼻下聞了聞,滿意地點點頭,接著輕抿了一口,贊道,「香醇爽口,果然不錯。」
「公子喜歡就好。」掌櫃的立即又為秦二丫滿上一杯。
秦二丫端著酒杯,一飲而盡。
掌櫃的又立即填滿,就這樣連續和了五杯,秦二丫不禁打了一個酒嗝,白皙的臉泛著紅暈,這才擺了擺手,帶著幾分醉意說道,「好,看你如此上路,本公就透**消息給消息給你。」
秦二丫對掌櫃招了招手,示意掌櫃靠近,低語道,「正如你所說,本公子來到你們這里自然不是為了游山玩水,要游山玩水也去江南了,你說對吧?」
「那是!」掌櫃立即附和道。
秦二丫接著說,「本公子千里迢迢來此,可是專門為了薛與非而來的。」
「薛與非?」掌櫃十分不解,這薛與非不過是一介書生,再普通不過的一個人,如何能勞煩段湘雅大老遠地跑來,為他花大把大把的銀子。
秦二丫撒氣酒瘋似的伸出手背,拍了拍掌櫃的臉。帶著幾分不屑說道,「你不懂,他可是個人才。不久前,我收到一幅友人所贈的狂草書,此書出自薛與非。第一眼,我就被它的大氣磅礡的氣勢所吸引。後來我的一位恩師,也就是京城學士府的那個誰,我就不便透露。」
「了解。」掌櫃立即點頭答道,心想這酒後吐真言果然是高招。
秦二丫揪過掌櫃的耳朵,輕聲說道,「他告訴我這份狂草書充分展現了亂石鋪街、渾然一體、連綿環繞、筆斷意連、氣韻生動的氣質,可謂當代狂草書的楷模。我這麼一琢磨,這可是個商機啊!」
掌櫃追問道,「小的眼拙,公子可否告知這商機在何處?」
秦二丫忽然拍了一下掌櫃的後腦勺,大聲道,「你傻啊,當代以狂草傳世的書家寥若辰星,若是我出錢將薛與非大造成一代才子,狂草書之家,再買斷他所有的作品,到時便是一幅字畫價值千金。」
「咯——」秦二丫打了一個酒嗝,酒氣沖天。音量也跟著節節攀升,「這不是商機是什麼?」
「是,公子果然英明,來再來一杯。」酒能亂性,再沉穩再精明的人在喝了酒之後,都會身不由己地說些什麼做些什麼,掌櫃要套出更多的話,自然想著多灌段公子幾杯。
「不了,有些醉了。」秦二丫擺擺手,頭一垂,輕磕在桌上。呼吸聲渾濁卻均勻。
「公子,公子——」掌櫃輕喚了兩聲,見沒有反應,料想他已經喝醉了,忙不迭地四下看了一眼,像做賊似的抓起桌面上他剛剛送來的字畫,緊緊地握在手心。
這麼一幅字畫價值千金,不拿可惜。何況,他已經把銀子退還給段公子了。
他若是現在將字畫拿走,必定會得罪段公子,以後什麼商機都沒有,得不償失。
拿不拿拿不拿
掌櫃的將手中的卷軸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猶豫不絕。
「算了,所謂放長線釣大魚,不要被眼前的短利所迷惑,得罪了段公子可不是鬧著玩的,他隨便一個手指頭一掐,就能把你的祖業給毀了。若想要薛與非的字畫還不簡單,薛與非是個濫好人,只要把他拉到書鋪去,好好的哀求幾句保證能讓他寫下幾幅。」掌櫃的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最後還是將卷軸放了下去,依依不舍地多看了幾眼,這才轉身離開。
走到門口的時候,掌櫃遇到雨漾,忙不迭地賠笑臉道,「雨漾,你薛大哥在哪里?」
「我不知啊!他早上出去還沒有回來。」雨漾皮笑肉不笑地回答。
「那算了,我自己去找。」從雨漾那里得不到好臉色,掌櫃也不甚在意,他現在滿心想著找到薛與非,找他畫幾幅話寫幾幅字給自己,留著以後換千金。
「不送!」雨漾冷聲道。
書鋪掌櫃一走,雨漾立即回到屋內,拍了拍秦二丫的肩膀,低聲說道。「小姐姐,別裝了,人都走了。」
「走了?」秦二丫立即抬頭,因為動作過猛,酒氣上涌,一陣暈眩感襲上腦門,不禁扶著額頭,等待暈眩感過去。
「小姐姐,你怎麼呢?哪里不舒服嗎?」。看到秦二丫面色異常的潮紅,雨漾立即關心地問道。
秦二丫擺了擺手,「沒事,這酒後勁太強了,我有些微醺。」
「那我扶你到房間去躺一會。」雨漾伸手去扶秦二丫。
秦二丫順勢站了起來,轉身向門口走去,「不用了,我和小寶出去走走吹吹風就沒事了。」
雨漾立即阻止道,「可是,你醉了。」
「我醉了?你開玩笑,我的酒量好得很,千杯不倒,我走條直線給你看看。」秦二丫輕輕地推開雨漾,自己輕步走到門口,倚著門框,盈盈一笑道,「直嗎?」。
雨漾點點頭,「還算直,可是」
「那就不用可是了。好了,不用送了,我走了。」秦二丫擺擺手,走出門口,對著院子吹了一聲響哨,小狼崽立即竄了出來,跑到秦二丫的身邊。
秦二丫帶著她的小狼崽,一路往城西破廟方向走去,只是走到一半,這酒氣越發地往腦門上涌,秦二丫感覺整個腦子都醺醺然的,腳步也浮了,走得踉踉蹌蹌的。
「殿下,那不是破廟里的那小子嗎?還有他身邊的那匹狼。」倚在客棧二樓窗台旁的刑風看到秦二丫的身影,立即對慕容皓白報告道。
慕容皓白立即站起來,走了過去,透過窗欞,往西面的街道望去。
日暮黃昏,紅霞飛落漫天,西邊的天空像燃燒的火焰,像鮮艷的飄動的紅黃綢緞。夕陽下,一人一狼的身影顯得格外的落寞。
慕容皓白未曾多想,直接從二樓窗台一躍而下,朝著秦二丫的方向跑去。
「殿下——」刑風立即跟著跳窗,追著慕容皓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