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侍書,清淺暗想。
侍書則答道︰「可不是我家郡主麼,奴婢替我家主子多謝林大人了!」說著朝那人一福。
清淺亦向林大人淡然說了幾句感謝的話便仍向侍書道︰「侍書,你們可都好麼?」
侍書此時已哽咽難言,勉強答道︰「那一船的人,只有我和一名畫師抱著大船殘骸飄零到岸上,被當地漁民所救,醒來後便托人去府衙求助,恰巧遇著林大人正找咱們,先時也不敢確定我二人身份,幸好咱們王爺還在,是認得這畫師的,林大人這才命他畫了姑娘的畫像四處尋找。姑娘,您沒事可真是太好了。」
清淺听她說「咱們王爺」便知說的是南安郡王了,正要問他現在何處。想自己被太妃認作義女代嫁之事也不知王爺是否知道,更不知茜羅國群臣是否心照不宣,自己這樣糊里糊涂入了宮將來多少不便,有許多話想問侍書,又想和南安王爺通通氣,只如今眾人在側實在不便。
哪知林無過听見侍書口中不稱郡主,只一口一個姑娘,早已面露疑色,此時人多不便多言,只好先將人接走再說。
因如今王子與這天朝郡主尚未大婚,也不便就以王妃呼之,只好仍稱郡主,道︰「如今南安王爺掛念老太妃,已于日前起身回天朝,郡主便請到王爺之前居住的驛館暫住,待微臣稟明陛下,擇日大婚後再搬入王子府中。」
清淺淡淡道︰「如此多謝林大人了,待我別過救命恩人便走。」
喬大娘初見清淺主僕重逢,因不知內情便很為她高興,此時見他們要走也有些傷感,卻不好帶出來,只含淚攙起欲跪的清淺,口稱不敢當之語。
清淺回首並不見喬俊蹤影,心知如今礙于身份不便再見,只得扶了侍書出門上車隨林無過去了。
說是驛館,卻也是雕梁畫棟,廣廈高屋,其建築風格倒和清淺曾經游玩過的蘇州園林相類。
住了幾日,忽聞得與侍書一起獲救的那天朝畫師到底在海上受了風寒做下病,調養這些時日究竟不中用,竟死去了。
終究也算是同鄉一場,更兼共過患難,侍書倒很灑了幾點淚,清淺想著從此這里便只剩自己主僕二人,也不免感傷一回。
因想著問侍書究竟自己的身份茜羅國的人知道多少,便假說自己在海上時曾一頭撞在礁石上,如今到有好些事不記得了。
侍書想了想,便說︰「姑娘的身份這里並不知道,當日皇上親封姑娘為‘晚芳郡主’,賜國姓‘秦’,這里只當姑娘便是王爺親妹子,卻不知他們是否知道姑娘閨名——是了,那日還在府衙時偶然听見有人說‘這郡主怎的叫什麼探春,如此俗艷’,被林大人喝斥了,想來是知道的了。」
侍書說道這里自悔失言,忙掩口不提了,清淺見狀唯一笑而已,心內暗想,是了,從此以後我便不再是21世紀的林清淺,而是這異時空的賈探春了——不,連「賈探春」亦不是,而是「秦探春」!
清淺想著自己復雜的身份便有些頭大,李代桃僵算什麼,自己已經成隻果了!這麼一想卻不由又笑了。
侍書見自家姑娘時憂時喜,只道難不曾姑娘撞壞了腦子,也落下寶二爺一般的痴病了?卻不知窗外屋檐上另一人遠遠望見探春艷若桃李,似喜還嗔,早已酥倒在那里,便不留神腳下一滑摔了下去。
這時探春主僕聞得一聲悶響,接著哎喲一聲驚呼,俱唬了一跳,皆出門來看。便見一一男子面如冠玉,眉目如畫,身著漆黑長袍,上繡金色海棠花樣,本該是說不出的俊美非凡,偏此時摔了個狗啃泥。二人皆掌不住要放聲大笑,又礙于身份,只得以袖掩面,卻忍不住肩頭聳動站立不穩。
你道這是何人?便是那茜羅國第一風liu王爺之子——第二風liu王爺,大名溪月皎者。原來茜羅國地處偏遠,民風淳樸,並不像中原有那麼多禮教束縛。
這皎王爺听說自己堂兄的新王妃終于到了,便迫不及待跑來先睹為快,他一向做慣這等事情的,哪知今日為探春美貌所惑,一時痴迷竟栽這麼個大跟斗,可謂一失足成千古恨。
本欲第一時間開溜的,哪知已被佳人瞧見,更兼見了探春二人此時笑得花枝亂顫,無限芳華,哪里還記得腳怎麼抬,路怎麼走?
門外士兵听見動靜趕了進來,遠遠瞧見溪月皎躺在地上發呆,誰不知第二風liu王爺大名,一望而知前因後果,因怕王爺難堪也不敢近前來,便又悄悄退去。
探春笑夠了,便欲上前扶他,侍書見狀也顧不得再笑,急得只管拉她道︰「姑娘這是做什麼,還不快進去!」
探春輕輕掙開她的手,笑著給她一個安慰的眼神,口中道︰「這又不是在天朝,不用講究那麼多的。」
溪月皎聞言方回過神來,也不好意思待她來扶,忙站起來施禮︰「郡主見諒,小王唐突了。」心里卻暗想這個新王嫂倒不似傳聞中的天朝閨秀那般扭捏。
「小王乃茜羅國鎮南王世子溪月皎,人稱皎王爺,今日特來拜訪未來王嫂的。」
侍書忍不住嘟囔︰「有這麼拜訪的麼?」
探春瞥一眼侍書,口中道︰「王爺別這麼說,如今尚未大婚,還請王爺仍以郡主呼之。」
溪月皎被侍書說得不好意思,見探春止住侍書,似有不想他難堪之意,心下愈加親近這位新王嫂,听見探春的話無所謂地點點頭,便索性不客氣地朝里走去。
侍書本欲阻止,見探春笑著跟了進去,又叫自己去沏茶,只得跺了跺腳回身去了。
「郡主遠道而來,一路辛苦,不知如今可還習慣?」溪月皎邊走邊問。
「蒙王爺掛念,貴國盛情,一切都很好。」探春道,片刻又問︰「不知皎王今日來訪所為何事呢?」
溪月皎撓了撓頭,不好意思道︰「無事無事,就是想來看看新王嫂。」
探春見他少年心性,心中也覺得可愛,听見他說「新王嫂」便知這茜羅國王子已有妻室,也不答言,只看著他笑。
溪月皎自知失言,見探春望著他笑而不言,只好老實說道︰「唉,其實王兄他原有正妃,乃是當朝宰輔獨女,如今既與天朝和親,那正妃的位置自然是郡主的了,前日陛下已下旨封衛妃為靜妃了——我朝歷來只有側妃才會有封號,正妃是直以王妃呼之的。」
原來如此,探春點頭正要說話,卻听外頭又是一陣喧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