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的病勢在玉無涯施用「虛延草」後漸有起色,然而所有人都明白這只是暫時的回光返照,隨著時間一天天溜走,眾人的心也一天天沉重起來。
探春的月復部已明顯隆起,手腳也有浮腫的現象,她謝絕了玉無涯消腫的方子,這些浮腫唯一的壞處就是破壞自己的美感,對身體並無太大影響,她不想在懷孕期間服用太多藥物。
溪月皓每日都來接自己一同去探望太上皇,與父母一同用過午膳後略逗留一段時間,兩人便告辭離開,將時間留給深深相愛的兩人廝守。
轉眼已將近春節,溪月皓不無感慨地對妻子說︰
「真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與父皇一起在這宮里過新年,這全都因為你,探春,謝謝,你圓了我一個曾經最奢侈的夢。」
探春听了也覺傷感,時隔十年,這個原該極容易實現的夢想才得以成真,卻也成為一家團聚的絕唱。
除夕當日,原該回京參加辭舊迎新盛宴的林無塵遲遲未歸,事實上她已與朝中失去聯系數日了,溪月皓不敢告訴探春,只能暗自祈禱後者極力要求同去的齊文杰能保護好他曾經的妻子。
探春已大月復便便,且一直對外宣稱尚在西絕宮,自然不便出席晚宴,溪月皓暗自慶幸她此時也不方便見林無塵,因而並懷疑問她是否回京。
盛宴開始不久,急于與父母妻子一同守歲的溪月皓便將佯裝醉酒,早早離席,一場溫馨的家宴正在等著他。
轉過一道回廊,歸鳳殿的大門已近在咫尺,依然是宮門緊閉,只有門口慶祝新年的燈籠在寒風中輕輕搖曳,他卻知道在朱漆大門深處,有自己最親的人在等待自己相聚。
一條黑影倏然飄落,為了保密,他身邊只帶了德保一人,此時不由如臨大敵,原本跟在溪月皓身後半步的老太監大步跨到他身前,擋住來人。
溪月皓也是一驚,卻並不慌張,暗自蘊力于掌心,不著痕跡地將德保拉回身後,卻見來人甫一落地便踉蹌著跪下,一張口竟是熟悉的聲音︰
「微臣齊文杰見過皇上。」
「文杰?你怎在此?無塵呢?」
溪月皓收起掌力,上前扶起他,觸手處竟是一片粘膩,齊文杰掙扎著起身,沉聲道︰
「陛下,長公主歸途遇襲,幸而傷勢不重,微臣已將藏于一隱蔽之所。」
果然出事了,溪月皓暗想,追問道︰
「可知襲擊者是何人?」
齊文杰肯定道︰
「是忍者!」
「忍著?」
這麼說應當與朝中諸人無關了,可恨倭國上次襄助黃巾叛亂,朕還未與你們算賬,如今又想興風作浪?
溪月皓暗自切齒,齊文杰又道︰
「微臣看得分明,其身手必是倭國忍著無疑。同行者皆不幸遇難,唯微臣護住長公主奮力突圍……」
說到此處他一陣猛咳,溪月皓心知大約是傷到了胸肺,忙吩咐他不必多言,只需告知林無塵藏身何處,命德保先帶他去療傷,然後持自己令牌去請溪月皎親自接林無塵入宮。
看著德保攙扶住不斷咳嗽的齊文杰走遠,他想了想壓住怒氣,仍是到歸鳳殿陪父母吃了幾杯酒,說了一回逗趣的話。
溪月皓本就是隱藏情緒不予外露的好手,諸人都未為看出他情緒有異,直到他早早離開,探春方察覺事有蹊蹺,于是推說不適跟了出來。
「發生何事?」
她追出暖閣,將正要離開的溪月皓攔下,後者凝眸淺笑道︰
「無事,你也早些回去歇著吧,讓父皇和母後好好享受這個新年。」
原來他只是為了將空間留給那好容易相守的兩人,探春放下心來,淡然道︰
「既如此臣妾告退。」
溪月皓已習慣她的梳理,面色只是微微一黯,隨即恢復常態,照舊叮囑侍書兩句,目送她離開。
回到騰龍殿,溪月皎早已等候多時,見早早告醉的他從外面歸來雖覺奇怪,也並不多問,只回報已將林無塵安置在溫言夫婦曾住過的漱玉堂。
「倭人進來連飯動作,不給點教訓是不行了。」
溪月皎心中義憤,若非林無過曾被忍者重創,以他的武藝又豈會輕易在月牙島殉國?如今又打起林無塵的主意,著實可恨。
溪月皓沉吟一回,搖頭道︰
「如今無過殉國,老一代將領大都老邁,月雲等人又委實年輕,難以擔當大任,此時出兵實屬不智。況且今年以來災荒不斷,朝廷和百姓都無法再承擔一次來勞師遠征,這也是平亂後朕一直未提起倭國曾參與叛亂一事的原因。」
溪月皎也明白當下的情況,只得無奈反問︰
「莫非就這樣算了?雖然皇兄暗中壓下倭國襄助黃巾之事,軍中知曉此事者也不在少數,一些朝中重臣也心知肚明。」
溪月皓冷聲道︰
「這筆賬遲早是要跟他們算的,如今卻還不是時候,不過既然他們膽敢深入我國境作亂,這些宵小當然要盡快鏟除,否則他們還以為可以視我茜羅國土為無人之境,盡可隨意出入。」
溪月皎點頭道︰
「臣弟自當加派人手搜尋這些鼠輩,不過很難從他們口中套出什麼有用的信息。」
溪月皓也明白我國忍者一旦被俘,皆是立即咬破藏于牙中的毒藥自盡,絕不會走漏任何消息。于是微微頷首表示理解,又道︰
「無塵近日就先留在宮里吧,別處未必安全,另外暗中著人留意朝中諸派勢力,雖說下手的是忍者,當與朝中無關,卻也保不齊有人想學黃巾。」
溪月皎心中一沉,點頭領命。
次日一下早朝,溪月皎便道漱玉堂探望林無塵,後者傷在小臂,本不嚴重,只是傷後一路奔波逃亡,不免有些失血過多,面色格外慘白。
「王爺怎麼來了?無塵只是受了一點小傷,不礙事的。」
說著她便掙扎著要坐起身,溪月皎忙伸手按住她縴弱的肩膀,林無塵被這一踫觸鬧了個大紅臉,溪月皎暗悔心急,忙收回手,訕訕道︰
「妹妹,我一時情急,你別見怪,還是先躺下吧。」
林無塵生怕他再「一時情急」,哪敢再有多余動作,忙依言躺下,面紅不語。
溪月皎見狀只得找話來說,以打破房內驟然升起的尷尬氣氛,開口道︰
「妹妹此次遇險,听說多虧了文杰從旁保護,說來你們也算共過患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