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京的眼神在大堂中一漂過,所有人的神色都發生變化。
九個養子從一開始的默默無語,到現在變成了死氣沉沉,各個神游在外,又留意著大堂里氣氛的轉變。
葉七七也好不到哪里去。
「爹。」小聲的喚了一聲,葉七七縮著脖子,收回她剛剛的氣焰,就如一只沒地方躲的受驚兔子。
葉京呵呵笑,旁邊的葉夫人也是一臉慈愛。
「七七啊,爹知道你對你大哥仰慕已久,可是逸兒天生的漂泊性子,葉府高牆大院的怎麼留的住他。還是別做思念了。天下文武才子多的事,以葉家的家產哪個咱們配不上,就算是皇子也照樣。」葉京興致勃勃的說了一通。
當目光又掃過大堂的時候嘆了一口氣,該是想到了什麼可惜的事情。他這一嘆氣,不知道多少人要跟著遭殃。
葉七七只管盯著老爹的臉色,至于另外的九個兄長,她根本就不敢扭過頭去看。天知道那幾個人現在有多麼的咒罵她葉七七。「爹,我還小,這種事情不用操之過急。」
「那什麼時候才算大,你爹我都這副老模樣了,萬一哪天一命嗚呼葉家可怎麼辦,我得找個人照顧我寶貝女兒啊。」葉京揪著他下巴的白花胡子一副深思狀,又是痛心疾首,又是郁悶之極。「縱觀天下,有幾個人能撐的起葉家的家業。」
一邊說著又掃過幾個養子,看著九個養子誰也不敢抬頭正眼看他,葉京樂了。心里早打好了算盤,就算沒人自告奮勇,他還是要照著計劃而來,這想法從他當年挑選孤兒而抱養的時候就開始了。辛苦了這麼多年,花費在十個人身上的精力金錢可不是小數目,眼看著一個個長的越來越玉樹臨風,怎能不叫葉京喜開眉目。
一場遮蓋葉家天空的陰謀鋪天蓋地而來,所有人為之一顫,當事人葉七七更是從心里暗叫慘,感情她還沒出生的時候這老爹就開始按部就班的給她培養良婿,十個養子保留外姓的關系也是這個吧,好一陣發冷。
「爹說的什麼話,爹結實的很,再活個百年也沒問題,女兒呢就一直陪著爹。」
「難道你還不出嫁了。」
「當然要嫁,總得找到女兒喜歡的吧。」
葉京吹胡子瞪眼,看葉七七的模樣分明是要繞開他所選定的幾個養子,怎能不叫他著急。
葉七七毫不退縮的對著老爹的瞪眼,打記憶里老爹就拿她沒轍,就算半路換了個魂魄,她葉七七照樣不能弱下來。
「老爺,老爺,七七說的也沒錯,再怎麼著急嫁人也要找個自個兒喜歡的啊,就由著七七吧。」葉夫人隔著四方大桌就拍著葉京的胳膊安撫他,父女倆再這麼瞪下去又要開始一場腥風血雨了,她可受不了。
葉京哼了一聲起身,幾分不悅。雙手背在後面撤出了瞪眼戰斗。離了上座從大堂中間穿過,走罷又傳來他低沉的一聲自語,「天下之大,莫不如葉府人才輩出……」
這話,怎麼听怎麼的滲人。
自這晚葉京明里暗里的提議之後,葉府的氣氛就變了。
仿佛一夜間府里的人都知道了葉七七跟幾位兄長的關系。葉七七是葉家親生獨女,幾位兄長是葉京抱回來捧在手心里養大的,身為養子若是要報恩似乎就該遵葉京的意思留在葉七七身邊,可是葉七七跟幾位兄長的惡劣關系誰也知道。
葉七七走到哪里常常遇見丫鬟家丁頭湊著頭嘀嘀咕咕,更別提無意中跟某個兄長撞見的時候。
加上那一夜葉七七算是第二次跟秋弦曳以外的兄長們相見了,兩次她都沒膽量直視他們,到現在還是記不清他們的模樣,所謂的記憶只能夠在遇見的時候才會引發出來,平白的去想時就只有模糊的感覺了。
葉七七換了男裝在府中走動,悶悶不樂,想著能不能溜出去看看外面的市街,上次跟秋弦曳溜出去的時候沒到地方就跑回來了,怪就怪那個破項瑾然!
結果她差幾步就能出葉家南側門的時候被人逮住了。
「這不是十一妹嗎,怎麼又要出去,是去見韓家沒出息的大少爺,還是跟街上的混混們掀人家攤子。」姜池覺從樹後閃出來,向來就散亂的前發將他的面孔罩的陰森幾分,加上他半諷刺的話,那人看著更加陰暗了。立在樹蔭下任由風吹動他翩翩衣袂,胸口袒露幾分明亮肌膚,不曉得他知不知道自己沒穿好衣服!
這三哥看葉七七不順眼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其余的兄長都不愛多搭理葉七七,唯獨這三哥動不動就找點話刺激她。
「小妹要出去走走,三哥有興趣的話不妨一起,掀攤子的時候也讓三哥過過手癮,別人問起來只管放到小妹頭上。」葉七七認準了撂狠話,對這種人就不能客氣,索性就以狠對狠的跟姜池覺較起勁來,不信葉家的唯一獨生女還怕他一個隨時被掃地出門的。
姜池覺懶洋洋的笑了一下,高了葉七七一頭的體魄從旁走過,擦肩而過時輕蔑感油然暴漲,等過了葉七七身邊又減到最低,似乎從來沒對葉七七施加威壓。不回頭,一字一句從口中蹦出來擲地有聲。「我若是想做壞事,誰能攔著。」
腳步聲漸漸走遠。人已不在,留下的氣息還在透露著主人的威脅。
葉七七要出府的大好心情全給破壞了,站在原地許久,叉腰吐氣的看著姜池覺消失的方向。「就不氣,看誰氣死誰。」
想通了這些,葉七七急急喘了幾口粗氣,胸口里壓抑的郁悶全隨著吐氣給吐了出來。她還是要出南門,還是要去向往多日的鬧市看看去。
南側門正對的街道冷冷清清,青石磚鋪就地面,正對著的牆壁上長滿瘋草看來那宅子好久沒人住過了。
開了一條縫,冒出來兩只粉白如玉的手輕輕的搬動門板,繼而一張精怪的鴨蛋秀臉從門縫里露出來半截,那雙明亮的眼楮滴溜溜的轉,細看了外面無人之後一躍整個身子跳了出來。
葉七七拍著胸脯好一陣笑容,她總算出了葉府了,總算到了外面。沒有家丁,沒有丫鬟,沒有一個個陰陽怪氣的兄長。到了外面她便是男裝少爺。
環陽城的街道不比王都泙陽城差,各種商鋪林立,行商坐賈數不勝數,小攤販擺在街道兩邊,吆喝聲此起彼伏。賣著青瓷瓦器,蒸籠小吃,成衣錦帛。
時而見扛著木杠,木杠上又掛著叮叮當當物件的流動販子在叫賣。
葉七七一踏入人流中便被琳瑯滿目的商品街道給迷暈了眼,東看西瞧,見什麼就湊過去端詳什麼。雖說這身子這雙眼已經看過無數遍了,可是葉七七的魂魄可是第一次來到古街鬧市,真比旅游區那些仿古街要有趣多了。
一手倒背在後面,學著街道上那些公子哥的模樣大搖大擺的走,感覺模仿別人走路也成了這次出府之行的樂趣。
「葉七七——」人群里一聲驚叫。
葉七七被那聲音直直的嚇住了,怎麼出了府還有人認得到她!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葉七七你小子多少天不出來了,老子還以為你死在府里了呢。」韓程葉屁顛屁顛的跑了過來,雖然嘴巴里的話很不干淨,可是見到葉七七的興奮勁足夠說明有多麼的想念葉七七。
「原來是韓兄。」葉七七雙手抱拳恭敬了一下,結果只得了韓程葉一拳暴擊。
「幾天不見跟老子裝什麼斯文。」韓程葉一拳打在葉七七的肩頭上,葉七七吃痛捂著肩膀縮子。
韓程葉不像那些個攀附權貴的人,就比如她面對葉七七,明明知道葉七七是葉家的人還是這樣不客氣的「連打帶罵」。
葉七七倒是喜歡他這種性格,很不想別人因為身份的事而對葉七七溜須拍馬,大概之前的葉七七也是很喜歡韓程葉的吧,否則又怎麼會稱兄道弟呢。
「呵呵,韓兄幾天不見力氣又漲了。」
「是不是還想挨打,不叫我韓子改叫韓兄了啊。」
「韓子!」葉七七差點被這個說辭弄的啞語,對了,之前的葉七七是管他叫韓子的竟然給忘了。抬起一拳擊到韓程葉的肩膀上,「跟韓子開個玩笑不可以啊!」
「哇,好痛,要死了。」韓程葉裝模作樣的彎下腰。
葉七七痛快的笑出來,在府里她就沒這麼暢快過。
韓程葉的家在環陽城也是個大戶,家里某個親戚在朝上是高官,若不是有葉家十一個少爺比對著韓程葉在環陽城也該是被眾人追捧的熱點之一。
比之葉七七高出半截頭,一張不笑自樂的討喜面容,英挺的鼻梁,凹下去幾許深邃的眼眸,還有一張總是裂開大笑的嘴巴。頭發總是豎的高高的,據說是為了讓別人看他的個子能高一點。
韓程葉環著葉七七的肩膀,一副兄弟相親相愛,「走啊,你請客,上次不小心把你弄水里害我擔心的要命,該給我這小膽子補償補償了吧。」
這話听著真別扭,韓程葉把葉七七絆到了水里,回頭還要葉七七請客補償!
「不對啊,不是你該請客嗎!」葉七七回他,卻發現跟韓程葉對陣她簡直是白痴。
韓程葉太會裝蒜了,一副絕對理所當然的表情。「喂,送你回府的可是我,听說你幾天沒下床我還擔心的要去看你,結果被你家家丁打了啊,你現在沒事人的站在這里就不知道心疼下兄弟嗎。」
「那,我要道歉?」葉七七不確定,她這個兄弟到底是不是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