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照耀下,兩張臉龐稜角分明,同樣的俊逸,自身上散出的氣息是那麼的相似,以至于跟隨蕭乾而來的士兵疑惑著看了蕭逸,又盯著蕭乾看上一會兒。
「還等什麼,捉拿犯人。」蕭乾道,騎在馬背上的他此一時若岩石一般強硬冰冷。
士兵們散成扇形沖向了蕭逸,將蕭逸包圍其中。
蕭逸一手托著葉七七防止她掉下來,一手拔出劍同圍攻來的士兵糾纏。
風聲呼呼,吹的四周沙沙作響。
戰馬上,蕭乾冷冷的看著蕭逸在遠處被他的人圍攻,看著蕭逸靈活鬼魅的身姿游刃其中,看著蕭逸同他一樣的健碩的身段還有一樣飄散的長發。
下意識的,蕭乾解下綁發帶,將垂落的發絲一根根縷到腦後,綁成整齊的馬尾。他的眼角泛出如月的寒光……
曾幾何時,一個喜歡把頭發弄亂的男孩對跟著他的弟弟說「別跟著我」「別學我的頭發」「別踫我的東西」……
數年之後,當初的兩兄弟各自成了別人家的養子,他們一個被改了姓氏,一個因養父母的嗜好仍保留了自己的本名。
明明都是養子,為什麼作為兄長的可以保留自己的本名,而弟弟就要入別人家的族籍隱姓埋名蕭乾從很久前就想不通這些,他覺得不公平,一定是哥哥故意將他留下來讓殷家的人帶走。
「駕……」一聲大喝,蕭乾抽動著馬韁向蕭逸奔去,手中緊握著一把鋒利的長劍,隨著他的前行劍的光芒在黑暗中劃出一道閃亮的白光。
由遠至近,注意到蕭乾的士兵驚了一下,急忙後退,而沒注意到蕭乾到來的則遭了秧。
砰地一聲,劍與劍撞到了一起,連帶震走了自己屬下的兵刃。
士兵們驚疑,戰場上的蕭乾殺敵英勇,卻多是出于夏殷朝戰將的責任,冰冷中無情的取下敵人首級。而此時,蕭乾渾身的殺氣直沖天際,似乎與眼前的人有天大的仇恨,有難解的恩怨。他們從未見過自己的將軍這幅狀態,後怕著紛紛持兵刃後退,不敢遠離就停留在附近做副攻。
「殷將軍……」蕭逸擋下了蕭乾的劍,平靜的說著,心中又何嘗不是翻江倒海,這可是他的親弟弟。
蕭乾的劍直指蕭逸,眼中毫不留情。「什麼人報上名來。」
「在下蕭逸,江湖上一個劍客而已。」
「哼,劍客本將軍最煩的就是你們這些自以為是的劍客,擾亂治安不說還自以為是做好事分明是一群瘋子。……你們退下到四周把手,本將軍來對付他。」
「是。」
士兵散開退到四處,一下子清淨了不少。
蕭乾從馬背上下來,手中的劍握的仍然很緊。
蕭逸知道不跟他好好斗上一斗是走不了的,便背著葉七七找了處舒服點的地方將她放下來,安頓好。
「一定要這樣嗎」蕭逸側著身子,將劍鞘套到了劍上做收劍姿態,斜看著已經成為夏殷朝武將的弟弟。比數年前壯實了不少,更比小時候富有男子氣概。
這一舉動更激惱了蕭乾,額頭上青筋暴跳。「把你的劍拔出來。」
「這麼多年沒見,你還是這副模樣,見了連聲哥哥都不叫,還非要動武。」身體里流著相同的血,就永遠忘不了自己彼此。不論蕭乾再放肆,他作為兄長都會容忍。
「听不懂你在說什麼。」
「乾兒,你成才了。父母臨終前要我照顧好你,現在看來我也不枉父母對我囑托。你成了夏殷的英雄戰將,多少人贊揚……」
「別過來。」
蕭乾退了一步,蕭逸抬起的手還沒踫觸到他的肩膀就停留在空中。作罷,蕭逸只能苦笑著收回。
蕭乾沒耐心再听什麼兄弟論,不等蕭逸有什麼舉動,主動攻了上去。
听劍鋒劃破空氣的聲音,一劍劍沖著奪命的位置接連刺來,隨著蕭逸的躲閃,一次次劃過蕭逸的衣衫,每次都是差一點就能擊中。
蕭逸躲的越輕快,蕭乾就越不痛快,他不想輸
如此,蕭乾攻擊的就猛烈了。
蕭逸握劍不用,只做抵擋,連連後退,又用拳法一次次擊中蕭乾。
當葉七七被吵醒的時候就見慘白的月光下,兩個相似的人在用拳腳搏斗。
她咦了一聲,以為自己還在夢里,怎麼看到了兩個那麼相似的人呢,就好像是一個人在對著另一個自己打架。不同的只有身上所穿的衣服,還有一個散著一個綁起的發。
揉著太陽穴分辨了好一會兒,才發覺散著頭發的人就是蕭逸,而梳著頭發的則是蕭乾。
明白了這一狀況,葉七七吃驚,蕭逸真的來這里救她回去了可他們怎麼會打起來,難道蕭乾以為蕭逸是綁匪
「你們別打了……」葉七七爬起來趕緊的喊叫。可她的聲音像是被風刮跑了,兩個人誰也不听。
「蕭乾,他是我大哥,是來救我的,不是壞人。」這麼一喊,葉七七發覺了一件事,他們倆都帶個蕭姓,還長的這麼相似,打斗中還能看到兩個人的眼神交流,莫非……
「你們,本來就認識對不對……」她問話,他們倆個只顧打斗不理會她。
葉七七惱了,從地上抓起石子就朝著兩個人亂扔。
兩人拳腳相對,都沒在意葉七七的舉止,于是都被石頭砸到了,一個砸中了後腦,一個被砸到了肩膀。然而,兩人都不在意,繼續打,葉七七也就繼續扔石子。
令附近的士兵看的好不熱鬧,還以為葉七七這麼做是護著蕭乾,在用石子幫忙呢,見葉七七撓癢癢似的無用功,頗感好笑。
「咱們將軍打的很痛快呢,連劍都扔了不用。」
「戰場上沒打痛快,在這兒遇到個高手將軍自然要發泄一通了。」
「是啊是啊,可你看旁邊那小子,他干什麼呢,以為石頭子能當暗器用啊。」
幾個士兵一陣談論,呵呵笑著,就是不敢放肆的笑出聲來。
「七七,把你手里的石子扔了。」蕭逸一邊對付著蕭乾,一邊很不滿的說道。
「你說的」葉七七叫一個好字,就听蕭逸的話,把手里剩余的一把石子一股腦朝著蕭逸扔了過去。
就听啊啊幾聲,蕭逸怒了,不過他的怒氣不是對著蕭乾,而是旁邊砸了人還笑的葉七七。
這一分心,中了蕭乾一拳,一連後退了幾步才穩住腳。
蕭乾凌厲的眼神望著蕭逸,有些得意之色。
「兩個打一個,你們兩個都是好樣的。」蕭逸諷刺著兩人。揉著被打的胸口,臉上的肌肉扭曲著,要多難看有多難看,似乎被蕭乾打的要死掉了。
「你們別打了。」葉七七趕緊的站到兩人中間,怒視蕭乾又怒視蕭逸。「說,你們倆是不是早就認識,什麼關系。」
「我跟他沒關系。」蕭乾幾分怒氣的回話,目不轉楮的盯著蕭逸。這幅模樣,說兩個人沒關系鬼才信,一看就知道兩人之間是有什麼恩怨,還不是一天兩天。
蕭逸則沒有他那麼大的怨氣,揉了揉胸口,舒服些了就問葉七七走不走。
葉七七不走,她還沒搞明白,還沒解開心中的疑惑呢。
「你不走我走。」扔下一句,蕭逸轉身而去,真不帶葉七七了。
葉七七急了,追上去拉扯他衣服。
「七七……」蕭乾喚道。
待葉七七回頭看他,他剛剛的怒氣散去了七八分,霎時溫和起來。
「改天我去看你。」
「好,改天見。」葉七七笑著沖他揮揮手,做分別。
蕭乾一抬手讓攔住蕭逸去路的士兵讓開,蕭逸便帶著葉七七離開了。
夜色下,林子里昏暗的很,路面又坑坑窪窪的,葉七七就跟在蕭逸後面晃晃悠悠隨時做好跌倒的準備。
蕭逸對她這副鴨子走路的姿勢暗暗發笑,不聲不響的折了跟棍子一手握住前段,將棍子伸來,讓葉七七握住後端。葉七七也就不客氣的抓住了,其實她覺得直接抓著蕭逸的衣服更穩妥些。
兩人一前一後走了一段路,累了也困了,葉七七就松開了棍子坐在了草地上呼呼的喘氣。
「我走不動了,就在這兒歇著吧,明天早上再往回走。」
「好吧,你在這兒歇著,明天早上我再來接你。」蕭逸假裝無奈的說著,可他眼楮里狡猾的光芒是那麼的明顯。
「你去哪兒。」葉七七趕緊抓住了他褲腿,免得自己真被丟下。
蕭逸干咳幾聲,好像很受累的樣子。「去客棧啊。」
「啊,這附近有客棧。」
「要不然我是走路來這兒找你的嗎,馬匹跟行李都在客棧,有客棧不睡睡野地,我又不是白痴。」
「等等,等等……」緊忙爬起來追著蕭逸而去。心中一陣嘀咕,這人有客棧睡不早說。
等過了兩個時辰之後,葉七七覺悟了,她被騙了
客棧呢,眼前除了茂密的林子,還是林子,毛的客棧,連個影子都沒有。
葉七七一質問他,他就嚷著再堅持下就快到了。被接連幾次哄著前進很久之後,憤怒的氣團爆發了。
「我不走了,你就是個大騙子。」
「好,反正沒人逼著你,想留下就留下吧。」說著又要扔下葉七七自己一個人走了。
「我不回去,看你怎麼跟娘交差。」一委身子坐了下來,扭頭向別處,卻用余光注意著蕭逸是什麼態度。
蕭逸回轉身停下腳步,挺拔的身姿站在面前,昂頭看著天上的月亮,也因此他的臉被月光照的清清楚楚,俊逸的臉龐上赫然看到了一絲悲傷。是來自哪里
「哎,你跟蕭乾是什麼關系,別人都喊他殷木,可他跟我說他叫蕭乾,是怎麼回事啊。」
「他是我弟弟,蕭乾是他本名。」蕭逸出奇的回答了葉七七的問題,同時他的悲傷在語氣里加重了一絲。
葉七七啊了聲,不雅的張開嘴,原來真是她猜測的那樣。怪不得剛見到蕭乾的時候就覺得蕭乾像極了蕭逸。
「是嗎,這樣好啊,世上還有一個自己的親兄弟,也有個牽掛。呵呵……」葉七七覺得自己笑的很難看,她實在不擅長安撫別人的情緒,看到平時大大咧咧的蕭逸這樣悲傷的眼神,竟慌了起來,連沒找到客棧的怨氣都跑無影無蹤了。
蕭逸坐了下來,仰面躺在了地上,眉宇間的傷感還存在著。
葉七七拿手指戳戳他,很小心的說著話。「你不趕路了。」
「既然十一妹喜歡在野地里過夜,為兄就陪你一晚。」說完,自己先閉上眼楮休息起來。
葉七七不知道說什麼,便哦了一聲躺在了旁邊。她清楚的感覺到了旁邊人心里的不痛快,時而拿眼瞟著蕭逸。蕭逸緊閉的眉目,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嘴唇,跟蕭乾真是像極了。她早就應該想到他們是兄弟這種可能,為什麼到現在才發覺。
葉七七對蕭乾一知半解,對蕭逸也是如此。不了解他們真實的過往,不了解他們心中所想。默然發現自己做人很失敗,不了解別人還總是批判別人,沒事就給人添麻煩。
第二天上路,總算到了有人煙的地方,吃了頓像樣的飯菜,弄來馬匹。再趕一天一夜的路就到了環陽城附近。
一路上听說了不少大軍凱旋歸來的消息,其中還听到些不好的傳聞,說殷傾南將軍不服新皇帝很有可能會造反。
造反真不是什麼好詞,嚇的葉七七心跳撲通撲通的,腦海里盡想象著姜池覺被殷傾南將軍五花大綁的模樣。
「大哥你說,殷傾南不會真的造反吧。」
酒館里,兩人面對面坐在飯桌兩邊,葉七七俯著身子小聲的問蕭逸,而旁邊的人同樣也在小聲的說著造反論。
蕭逸嘴巴不停筷子也不停的吃著,「你去問問新皇帝不就知道了,會不會造反還不是看皇帝怎麼做。」
葉七七就不該問他,這種吊兒郎當的江湖劍客最信不過了,他們只在乎作為劍客的自由自在,哪兒在意國家大事。
吃飽了再次啟程,剛踏出酒館的時候葉七七猛然看向了街道另一邊,一個人影從她眼中一閃而過,她沒來得及看清楚,只覺得那影子真像枚杜,這麼久沒消息還真讓人擔心。
「快點。」蕭逸不耐煩的催促她。
葉七七哦哦的應著,上馬啟程,沒時間再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