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空扒著菲菲的後背檢查了一番,見它沒事兒,好言好語的安慰了幾句,便開始細心的觀察周圍的情形。
這兒哪里是什麼草原,根本就是一望無際的麥田,寸許高的麥苗熱熱鬧鬧的擠在腳下,一直延伸到瓖著金邊的天邊,橙色的夕陽,火紅的雲霞,麥田,夕陽,撲面而來的春風里夾雜著淡淡的飯菜香味……滿是濃烈的人界氣息。
天界,只有無邊無際的雲霧,奇花異草,亭台樓閣,和永遠不會自然死亡的神仙。
菲菲落在舞空的肩膀上,小心的四處張望,緊張的低聲說道︰「主人,這兒是哪兒?」
「……」舞空一把抓過菲菲,恨聲低呼,「你不知道這是哪兒?那你為什麼把我們帶到這兒來?!」
「呃,呃……」菲菲被捏的太緊,火紅的小翅膀和隱隱泛出金光的長尾巴扇來扭去,「你要把我捏死嗎?!」
舞空手一松,菲菲便「撲落」一聲飛到了寒衣身後。
寒衣正淡淡的、目光莫測的看著舞空,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被菲菲打破,又不小心對上舞空的目光,後背幾不可見的一僵,扭臉看向一邊。
他不願說話,自己越是強逼越會讓他退得更遠,索性假裝當他是空氣,不管他經歷了什麼,等他願意說話了再去問他。
舞空想通了這一節,便輕叩著下巴,皺著眉頭說道︰「這兒應該是人界,威脅也許會小些,只是咱們現在這副模樣,讓人看見了,終歸不妥。菲菲,我和寒衣隱息變成凡人,你要麼變成一只小狗小貓跟著我們,要麼老老實實的讓我戴在手上,你喜歡哪一樣?」她故意不去問寒衣的意見,卻也不能無端忽略他。
變成小貓小狗?我就算小點兒,也是鳳凰啊!
菲菲氣得幾乎吐血,發瘋般直沖到舞空的手指上,恢復成凰靈戒的模樣。
舞空不知道這里的人都是什麼裝扮,不敢隨便變幻,只把衣服變成隱匿的黑色,拉了寒衣,找到一條半干的河渠,沿著斜坡走下去,在灌木叢邊坐下來,對跟過來別別扭扭的坐在旁邊,卻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的寒衣說道︰「寒衣,我不知道你是怎麼了,你不想說,我也不會逼你,你听我說就好。」
天邊的夕陽只露出半張臉,這個世界靜謐而安寧,舞空等不來任何回應,只能對著低垂著頭,留給自己一半側臉的寒衣繼續說道︰「三界早已傳開,你我可以合煉成上品神丹,我前些日子被妖王捉了,就是因為這個。現在,你我只能一邊隱匿身份,一邊專心修煉,不管那傳言是真是假,別人都沒本事把咱們吃了。
「我感謝你五百年前代我受過,在思過園閉關這麼長的日子,這句話,我一直想跟你說來著,雖然這樣輕飄飄的感謝微不足道。」舞空獨自苦笑,「現在,我不知道你的心結,你若不想看見我,咱們便各自逃命,只要不在一起,即使一個人被抓,也還有活命的機會……」
寒衣「騰」的扭頭直視舞空,淡淡的雲霞把他墨綠色的眸子染上一層金光,妖孽而妖媚,渾身上下卻隱隱泛出一層狂暴的怒氣。
舞空不知道他為何現在變得這樣暴躁,連忙安慰的捏了捏他的手掌,補充道︰「當然,如果你願意,咱們便在一起。只是我一直沉睡,修煉不足半年,只怕會拖累你——若是咱們分開,才不至于同時被抓。」
寒衣的手微微縮了縮,卻並沒有真的抽回去,他稍稍遲疑了一下,啞著嗓子問道︰「你為何不回靈玉宮?」
之所以說他啞著嗓子,不是因為受傷或是什麼,而是青春期的奇怪變聲,配合著他認真極了的表情,再加上「回」字還有個破音,讓寒衣的嗓音有趣極了。
舞空的心立刻跳快了半拍,借著雲霞的微弱光線仔細看了看寒衣的脖子,果然稍稍隆起了喉結!
寒衣長大了!
因為類似青春期的叛逆,他才會對自己不一樣了嗎?!而不是幾百年來的怨氣……或是別的什麼?
舞空暗自找了個理由,並輕易就用這個理由說服了自己,看向寒衣的目光一下子閃亮起來,嘴巴張得大大的,壓抑著低低輕笑了起來。
寒衣以為她嘲笑自己的聲音,恨恨的抽回了手,雙掌撐地就要站起來。
「別生氣別生氣!」舞空心情大好,連忙雙手按住寒衣的肩膀,低笑著道歉,「我不是笑你,我是太高興了!我以為發生了什麼事兒,讓你再也不願意跟我親近,原來,我的寒衣長大了!為什麼在我心里,你還是那個跟我分吃果子的小正太呀?」她的心結一下子解開,簡直不知道該怎樣表達自己快樂的心情,干脆伸手捏了捏寒衣瑩白的臉頰,還微微用了力,帶著哭腔說道,「你干嘛不理我,讓我難受死了!」
可不是,如果這個世界只有一個可以完全信賴的人,那就是寒衣啊!
寒衣雖然拽拽的皺著眉頭,卻明顯被舞空毫不掩飾的快樂弄得有些不好意思,直到舞空用力捏自己的臉,眉眼才稍稍扭曲了些,眼底藏著的深深笑意泄露了他的心情,雖然不回應,卻也不躲開,只任由舞空來捏。
舞空的心情一下子完全釋放,竟然喜極而泣,捏著寒衣臉頰的雙手下滑,環抱住寒衣的脖子,把額頭埋進他的勁窩,低低哭泣起來。
她其實老早就想大哭一場了。
沉睡後醒來,寒衣被閉關;差點被無稽神君吃掉;被靈玉天尊關禁閉;寒衣失蹤;偶然听到靈玉天尊說五百年後會把自己和寒衣合煉成十全大補丹,逃到人界又差點被青衣掐死……被妖王抓;為了活命小心討好蒙白;好不容易和寒衣重逢,寒衣卻根本不理她……
她真的老早就覺得委屈了,卻因為獨自一人,潛意識告訴自己要堅強……
原來,堅強的根本,只是因為沒人可以信任和依靠。
現在,她已經相信寒衣的改變只是因為長大了,因為青春期的叛逆,心防瞬間決堤——好吧,我本來就不是女強人,讓我痛痛快快的哭一場吧。
寒衣的兩只手仍舊撐在身側地上,被舞空壓得有些微微向後傾斜,這樣的姿勢雖然難受,他卻一動也不敢動,只怕破壞了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氛。
雖然喜歡這樣被依靠著哭泣的感覺,男人的虛榮也仿佛一瞬間得到了滿足,但他終歸還是有些心慌——自己不理她,她難受死了,所以才哭得這樣厲害?那他此刻應該怎麼做?
他從來沒有任何經驗,更沒有任何人教過他。
剛剛化形時,也許還可以憑著本性和心意對待身邊的每一個人,但短短的兩個多月便開始了漫長的獨處,除了修煉,只有那短短卻甜甜的記憶。
他用了四百七十多年的時間,把那兩個多月的一分一秒慢慢回憶,雖然大部分時間只有兩個人,教導自己的二師兄洱蒼和一化形便感覺熟悉無比的舞空。
似乎,已經相處了幾百年那麼久的舞空。
所以,當他順利的走出靈玉天尊的禁制,除了去拜謝閉關時也不忘傳聲教導自己修煉的二師兄,他最想做的就是去看看舞空,那個他想念了四百七十多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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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本懶人,奈何魂穿異世,淪為人僕
扮男裝,入廟堂,斗邊關
殊不知那一雙桃花墨眼
擾亂多少壯士方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