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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空坐在道士旁邊的石台上，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輕松些︰「嘿，你還記得我嗎？」。
道士蠟黃的臉色因為石室中的陰冷已經有些微微發青，看上去髒髒的。他抬頭看了舞空幾眼，訥訥的搖頭︰「不認識，我只知道，你不是妖。」
「哦，那我是什麼？」舞空好像很有興趣跟他聊天似的，「熱情」的接過他的話題。
「看不出。你不是妖，也不是人。妖有妖氣，人有人氣，你都沒有。你什麼氣都沒有。」道士說起話來好像顛三倒四，說的卻果真有些道理。
舞空雖然還不太習慣被稱作「不是人」，卻對他的話真的發生了興趣，從石台上下來，蹲在道士面前，笑道︰「你很有本事啊！我真的沒有人氣，也沒有妖氣，因為，一千年前，我被一個人扔進了煉丹爐，變成了死物。你真的不知道，是誰把我扔進煉丹爐的？」
蒙白戒備的向前踏了一步，站在舞空身後。
道士卻仍舊傻傻的，呆了半天才道︰「你真可憐，我第一次看見一個比我更可憐的人。至少，我沒被扔進煉丹爐。」
「哦？你說說，你怎麼個可憐法？」舞空想知道，他不是靈玉宮的藥童嗎？怎麼成了一個凡人？還做了道士？
道士訥訥的說道︰「我已經活了好幾輩子，每一輩子都倒霉極了。有一輩子，我一出生就不能行走，渾身的骨頭都軟軟的，我爹娘把我扔進大山，想讓我一了百了。誰知道，我被狼咬得遍體鱗傷，只剩一口氣的時候，一個獵人救了我。他帶我下山的時候，被一個自稱為大夫的人抱走，那人好歹治了治我的傷，說好不好，說壞不壞，然後把我帶到大街上，說我是他的兒子，為了治病，跟人乞討。每次我的傷快好了，他就再次給我打壞。我就帶傷跟他跑了很多地方，終于不治而死。」
舞空倒吸了一口冷氣。
「還有一輩子，小時候倒是健康，父母對我也疼愛，不記得幾歲的時候，一場大火燒光了我家，我也燒壞了相貌。村里人這個給一口，那個給一口，我好歹長大了，去給人做工，因為不小心看到了管家偷拿主人家的東西，被活活打死。」
蒙白捏了捏額頭，側過身去。
「還有一輩子……」
道士把他的倒霉遭遇一一道來，說得舞空渾身汗毛直立，蒙白都忍不住上前制止他︰「我說，你這輩子好歹是個捉妖道士，也不算倒霉，別再說從前了。」
「這輩子？」道士說了這麼久，舞空和蒙白都別扭的不行，他卻像在說別人的故事一樣木訥，「這輩子，我天生就能看見鬼魂，還指著給爹娘看，爹娘以為我瘋了，很小就送我當了道士。我雖然學了些本事，卻被師兄弟們欺負著長大，飯都吃不飽。不過，我可以看出哪個是人，哪個是妖，有時候師父就信，有時候就不信，說我胡言亂語。」
「我是不是妖？」蒙白有些好奇，故意問了一句。要知道，他的修為高深，就算是一般的神仙都沒辦法看出他身上的妖氣。
比如舞空，咳咳。
道士瞥了蒙白一眼，半死不活的說︰「你是妖，金錢豹妖，不過修為很高，我不是你的對手，看見你，我該躲遠些。」
蒙白哈哈大笑︰「你雖然倒霉透頂，卻並不傻。」
「我當然不傻。我只是奇怪，孟婆怎麼總不記得給我喝湯？為什麼我那麼倒霉，卻要把生生世世的倒霉事兒都記得？」道士的語調干巴巴的，仿佛一壇開了蓋的老酒，就這麼敞著放了幾百年，早就沒了味道。
「那，你還記不記得靈玉宮？」舞空連忙問道。
「我听師父提過，靈玉宮是天上神仙住的地方，住的是靈玉天尊。將來，師父也會當神仙，也會升天，也會住在一個像靈玉宮一樣的地方，只要我們孝順听話，他會考慮帶我們升天。」道士說得一本正經。
蒙白搖頭苦嘆︰「我收回我剛才的話。」
「哪句？」舞空回頭問他，蒙白的表情更加無奈︰「說他不傻那句。」
「呸！」舞空作勢踢了蒙白一腳，失望的走出石屋。
她回頭問跟上來的蒙白︰「你說，他有沒有撒謊？」
「應該沒有。不過，到底怎麼回事兒，你這位師兄一定明白。」
一直沉默不語，面無表情的洱蒼見皮球踢到了他這里，冷冷的說道︰「這一點，告訴你也無妨。當日，他偷了靈玉宮的寶貝，事情敗露後，被師父和大師兄遣到濯日池受罰。濯日池對小仙的損傷極大，在那里受罰的小仙常有死傷。死了之後，會再受七世輪回之苦，才能堂堂正正的轉世為人。」
舞空听說過七世輪回之苦，就是要投胎七次，次次倒霉的要死，有的甚至會投胎成畜牲，偏偏不會散去他的記憶，這七世之苦必須世世都記得。
「他偷了什麼寶貝，要受這樣大的責罰？」舞空隱隱覺得，這個寶貝也許和自己有些關系。
洱蒼沉默了一會兒，才冷然說道︰「你不是說，回宮之後，師父會告訴你？你回去問師父吧，我已經夠多嘴了。」
「我倒是好奇，你為何一直不肯說，卻忽然在此刻多嘴？」蒙白看著洱蒼，雖然微笑著，卻散發出隱隱的寒氣。
「你有本事就先找到寒衣，再來問我。」洱蒼的語氣更加不善。
蒙白審視銳利的目光掃了洱蒼幾眼，點頭道︰「我找寒衣。」竟然真的又去了無相山頂。
直到第二日，蒙白還是沒有搜尋到寒衣的任何蹤跡。
舞空放心不下，便囑咐蒙白繼續搜尋，自己和洱蒼回靈玉宮，請靈玉天尊想想辦法，也許寒衣真的在天界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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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玉天尊听完舞空的敘述，為難的說道︰「若寒衣不是仙丹化形，在天界找他，動靜大些也是無礙的。可是，他這樣的身份，若大張旗鼓的找他，只會讓他更加危險，上次寒衣失蹤，我沒有動用天界的力量找他，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那怎麼辦？」舞空心里對寒衣恨得要死，心想，下次他若回來，一定要告訴他，他若再敢偷偷離開，就再也不要回來，姐弟之情也就此一刀兩斷！
靈玉天尊只有再次派出靈玉宮的人在天界打探，又是一個多月過去，依舊沒有任何消息。
「師父，您不是說，等我們回來，會有事兒跟我們說？不如，您先跟我說說？」這天，舞空見靈玉天尊早課後並沒急著離開，忍不住試探著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