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空不說話,仿佛已經動了心。
李也不言語。只是淡淡的笑看著她。
安靜了半晌,舞空才道︰「我不會寫信求他的,你若想試,拿了我的凰靈戒,給他送去就是。」
「凰靈戒?」李似乎有些詫異。
「蒙白難道沒跟你說過,這凰靈戒是我一直貼身攜帶之物?他看了凰靈戒,自然知道我在你們手里。」
「很好。」李笑著點頭,毫無聲息的走到舞空身邊,去摘舞空手上的凰靈戒。
舞空的雙臂被繩索綁在身後,自然要李幫她摘。
誰知道,李彎下腰,去摘凰靈戒之前,竟然輕輕握住了舞空的手掌。
「你?!」舞空大怒,立即甩給李一記眼刀。
李不知是怕了舞空,還是什麼別的原因,輕輕嘆息了一聲,用一只溫暖的手掌捏住舞空的右手,另一只手小心的取下凰靈戒,並將凰靈戒握在掌心,一言不發的走了出去。
門復又關緊。
誰也沒看見,在門被關上之前的那一瞬間。真正的舞空已經化成一道淡藍色的光芒,咻的一聲,從門縫飛了出去。
修為高果然是件好事兒,誰也沒看見她。
舞空咧嘴偷笑,自己這身本事還是隱藏的好,若是人人都知道自己的修為已經和女媧不相上下,那不是要跟女媧一樣生活無趣?
到了門外,她果然看見了蒙白。
蒙白站在門外,神情有些頹喪。
見李出來了,卻不說話,只看著那門關嚴了,兩人一前一後走出院子才問︰「怎樣?」
李攤開手掌,給蒙白看那凰靈戒︰「她說,這枚戒指她一直貼身戴著,您也是知道的。」
蒙白結果凰靈戒,目光更加暗淡︰「沒錯。」
「那惑涼也一定認識了。」李嘴角閃過一絲詭異的笑,「王,那李就派人去辦。」
蒙白無力的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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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空眼巴巴的看著李戴著凰靈戒離開無相山,卻不敢跟過去。
她不知道現在寒衣的本事怎樣,跟自己誰高誰低,只怕自己跟去了,讓他看見,反而白忙一場。
她甚至不再隱身,只是坐在無相山一片隱蔽的山石下,席地而坐,雙臂環抱住兩腿,呆呆的看著魔界的方向。想著心事兒。
忽然,一面猩紅色的斗篷輕輕的披在自己肩上。
舞空回頭一看,竟然是蒙白。
蒙白看見舞空的改變,稍稍愣了一愣,卻仍舊坐在她身邊,喟嘆道︰「都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倒是小看你了。」
舞空苦笑,也不說話。
「我身為妖王,也是身不由己。為了妖族,我娶了一個陌生女子為妻,還要日日演戲,裝出一副對她無比在意的樣子,以此來討好老丈人——哼,沒想到,現在竟再次為了妖族,綁架起自己的朋友了。」蒙白表情落寞。
舞空倒過意不去了。
她就是這樣的性情,別人傷害自己,自己的憎恨程度和對那個人的在意成正比。比如寒衣,甚至靈玉天尊,哪怕跟她說一句冷漠的話。她都會難受好幾天;她不在意的人,或者說不甚在意的人,只要情有可原,她倒可以忽略了。
「你不必自責。對了,李怎麼會當上了你的軍師?他不是凡人嗎?」。
「你還覺得他是凡人?」
舞空仔細回想了一下,她今次見到李,只覺得討厭無比,根本沒再注意,此刻想來,身上好像是蒙著一層淡淡的妖氣。
「他身上倒是有層妖氣,卻極淡,我以為是他在無相山呆久了,不自覺的沾染上的。」
蒙白搖頭︰「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他父親雖然是凡人,母親卻是嬈嬈。」
「啊?!」這個回答,的確把舞空驚著了。
「嬈嬈是狐妖,采補是她最重要的一個修煉之法,平平常常的男人,只會增加她的修為,若是踫上一個天資不錯的與她雙修,才會事半功倍。李的父親李丙申,雖然是凡人,卻是天生的金形玉質。二十年前,嬈嬈遇到了他,互生情愫,在一起雙修了數年,嬈嬈當時甚至想一輩子和那個男人過下去,懷了孩子,並把他生下來。也就是李。
「李長到兩歲,嬈嬈卻發現李丙申竟然一直偷偷跟青樓女子來往,李父見嬈嬈知道了,干脆把那個女子娶回家來,還說男子本該三妻四妾,沒什麼不對。嬈嬈一見,那女子雖然也算得上好看,可跟嬈嬈比起來,簡直給她提鞋都不配,氣得大發雷霆,立刻殺了那女子,本想也殺了李丙申解恨,小李卻保住李丙申大哭,不讓嬈嬈殺他。嬈嬈再看李的份兒上,饒了李丙申,卻離開了李府。
「李丙申到此刻才知道嬈嬈是只狐妖,又愛又恨,後來又相處過幾個女子,都不及嬈嬈之萬一。這人也真是奇怪,嬈嬈日日陪在他身邊,對他千依百順的時候,他偏偏要去和別的女子苟合,嬈嬈走了。連面都不見他一面,他時時刻刻都不能忘記。為此,他趕走了身邊所有的女子,三十歲才開始修仙,希望修煉成功,好能找到嬈嬈再續前緣,誰知道,不但沒有修煉成功,還到死都不曾見到嬈嬈。
「而李,從小就跟著父親修煉,加上他身體里有一半狐妖的血統。倒也有所小成。對嬈嬈,他同樣又思念,又憎恨,在父親面前發誓,絕不會娶一個妖精做妻子。」
「難怪……」舞空撇了撇嘴,「難怪他對魚兒那樣無情。」
「他其實是個絕頂聰明的人,妖族能有今日的成就,都是他一手策劃。我……哼,空有一身修為。」蒙白說到這兒,更加落寞。
舞空只好安慰他︰「你不好權柄,又極重感情,哪能跟李的心狠手辣,工于心計相提並論?」
「你竟不怪我?」蒙白抬眼看著舞空,滿眼期盼。
不知為什麼,舞空覺得,此時此刻的蒙白,跟自己第一次看見那個高高在上的,好酒暴躁的戰神已經完全換了一個人一般,打開了靈識再看,確定是蒙白無疑啊?
原來,不適合的人,坐在了不適合的位置上,再跟不適合的人在一起工作生活,會把他改變那麼多嗎?
當初的蒙白,不管怎樣,也是一個鐵錚錚的男子漢啊!
舞空不敢再想,只是強笑著點頭︰「你又沒傷到我,我怎會怪你?」
蒙白咧嘴一笑,正要說話,身後傳來清幽的女聲︰「夫君,咱無相山有客嗎?」。
蒙白仿佛被人從背後打了一錘,激靈一下子跳了起來,笑容滿面的朝著那聲音走過去。
舞空站起身,回頭一看,是一個相貌敦厚的仙子。
那女子也算是漂亮的,只是站在蒙白身邊,再跟舞空所見過的妖、魔、天三界的美人兒比起來。怎麼也不算出眾。
但是,她的眉眼間卻流露出一種平常人沒有的淡定,不是像李那邊一切都無所謂的淡定,也不是像靈玉天尊那樣溫暖如玉的淡定,而是……高高在上,誰也不及我的、傲嬌的淡定。
舞空見蒙白笑容滿面的扶著她的胳膊噓寒問暖,就知道,這一定是七公主無疑了。
師父說過,七公主出嫁前,在天庭並不十分受寵,所以才會被父親當做籌碼嫁到妖族吧,可是,不管是李,還是蒙白,還是七公主自己,他們的所作所為讓天庭對他們漸漸改觀,反倒壓過了魔界閨閣時最受寵的四公主了。
難怪她是這樣的表情,雖然看上去溫和敦厚,卻偏偏做出一副傲視天下的表情來,著讓舞空想起一句話來——一個人越是炫耀什麼,越說明內心缺少什麼——就像一個暴發戶,最愛跟人炫耀他花了多少錢,錢都花在什麼地方,那只是因為他怕人家說他窮而已。
而這位堂堂的七公主,偏要在她原本敦厚的相貌外加上一層傲嬌,其中的滋味不言而喻。
七公主看蒙白和一個比嬈嬈更加絕美的女子坐在這兒看山景,那女子見自己來了,居然不懂得行禮問安,眉宇間就有幾分不滿︰「夫君,原來無相山上除了妖,還有仙啊??這是哪里的散仙,這樣不知禮數?」
蒙白連忙說道︰「這是靈玉天尊的六弟子舞空,原也算不得散仙。」急急的又看向舞空,「舞空,這位就是七公主。」
舞空一直都有一個原則,誰對自己客氣,她就會加倍客氣;誰對自己無禮甚至有惡意,她也只會加倍的奉還回去。
可惜,七公主畢竟是蒙白的妻子,看在蒙白那麼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她也只好用了最溫柔的辦法︰「蒙白,這無相山雖然建起了妖王殿,氣派輝煌,風景卻沒有從前好看了,我還是回去吧。」說完,理也不理七公主,便要離開。
七公主雖然盡力隱忍,努力保持自己的優雅,卻仍是給身邊的小仙娥使了個眼色。
那小仙娥點了點頭,軟若無骨的手掌泛著白光,向舞空抓了過來。
舞空自然是知道的,卻並不躲閃,好像毫不知情一樣繼續往前走,就算那小仙娥的手掌抓住了她的肩膀,她也毫不在意。
「啊——」小仙娥淒厲的喊了一聲,臉色立刻變得無比青白,她似乎想努力收回自己的手掌,那只手卻像沾在了舞空的肩膀上一樣,怎麼拿都拿不開。
終于,那小仙娥兩眼一翻,昏死過去。(!)